中国区域近现代音乐口述史的典范之作——评申波教授的《云南新音乐创作百年史话》

杨 琛

艺苑评谭

中国区域近现代音乐口述史的典范之作

——评申波教授的《云南新音乐创作百年史话》

杨 琛

·主持人语·

本期用稿，聚焦于多位作者对近期云南艺术创作研究新成果的深度评论。作者杨琛认为申波教授新著《云南新音乐创作百年史话》，以其大量鲜为人知的史料为支撑，填补了国内西部地区近现代新音乐发展史研究的空白，也对国内近现代音乐口述史研究提供了一个实践个案和文本示范。《锻刀》是全面反映云南昭通人民在抗日战争中不怕牺牲，英勇无畏的血性、气质和精神的36集电视连续剧。在回顾该电视剧历时三年创作、在央视播出盛况以及各方面反响以后，作者沈洋认为这部电视剧是战争剧中不可多得的上佳作品。电影《云之路》是根据刘建华中篇小说《艰涩的口香糖》改编而成，作者田冯太从一个小说编辑的角度，认为这是对小说的一次再创作，既牢牢把握住了小说的内核，又体现了电影编剧的创造性。（万吉星）

云南艺术学院申波教授的《云南新音乐创作百年史话》已由云南科技出版社正式出版，作为晚辈，被邀撰写书评，诚惶诚恐。近年来，国内关于区域或专题音乐史的著作很多，其中也不乏影响力较大的著作。民族音乐史方面，包括和云峰著《纳西族音乐史》、乌兰杰著《蒙古族音乐史》、雪康·索朗达杰 《西藏音乐史（藏文）》；区域音乐史方面，包括宋博年著《西域音乐史》、孙兴群著《福建音乐史》、伍福生著《广东流行音乐史》、杨和平著《浙江音乐史》、许常惠著《台湾音乐史初稿》、吕钰秀著《台湾音乐史》、凌瑞兰著《东北现代音乐史》、刘欣欣、刘学清著《哈尔滨西洋音乐史》；还有以近代一个学校或一个专业团体为个案研究的音乐史著作，包括陈洁著《上海美专音乐史》、周光蓁著《中央乐团史》、（日）榎木泰子著《西方音乐家的上海梦——工部局乐队传奇》等等。由此可见，国内对于区域近现代音乐史研究的兴趣点主要还是集中在东部地区，且以城市音乐史为主体，西部地区则是以民族音乐史为主体。而申波教授的著作则填补了西部地区城市近现代新音乐发展史研究的空白：首先，其钩沉了20世纪之初，云南文化心态敢为人先接纳外来新音乐文化的历史事件，同时，介绍了新中国成立后国内音乐界的许多知名专家、学者在云南从事音乐活动的大量鲜为人知的史料，这些资料不单对于研究云南近现代音乐史具有极为重要的价值，其对我们认识中国近现代音乐历史的发展，也有重要的补充作用。总览全书，笔者认为，该著述的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云南近代新音乐发展研究的重要成果

云南虽偏安西南一隅，但由于其所处的重要战略位置和与东南亚多国的地缘优势，在近代历史上始终是开新风气之先的地域。尤其是1910年建成通车的滇越铁路虽然是帝国主义攫取云南矿产资源的通道，同时也将新风气、新文化带进云南。与此同时，云南的新音乐也开始酝酿、萌芽和发展，而新音乐创作也是受到这种新风气的渲染而兴起和繁荣的。著作中提到了云南学堂乐歌创作第一人李燮羲，云南最早的“红歌”创作者王德三、李鑫，从云南新音乐氛围滋养下走出的我国著名音乐家聂耳、云南新音乐创作的先行者徐守廉、云南草根音乐的拓荒者王旦东，以及江鹭、李仁荪、杨放等，在当时都是具有重要影响力的新音乐创作者和倡导者。

1938年，北大、清华、南开三所高校在昆明组建西南联合大学，几乎同时，杭州艺专和北平艺专合并组建的国立艺专也开始在晋宁办学，当时国内一流高校的大批专家学者涌入作为大后方的昆明，对于云南新音乐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特别难得的是，著述中还涉及了赵沨、李凌、孙慎等我国老一辈音乐家抗战时期在作为大后方的昆明鲜为人知的音乐活动。如：1938年，林之音在昆明举办三期“歌咏干部培训班”；1943年，赵沨、李仁荪、徐守廉、董源等在昆明举办“西南暑期音乐进修社”，培养了一大批新音乐创作研究的人才，为云南新音乐的发展奠定了重要的人才基础，更为可贵的是，书中还提供了在那些物质匮乏年代云南出版的音乐期刊实物图片，这就进一步见证了那个时代人们的激情与真实的历史，构成了音乐史学研究重要的学术支撑。

二、新时期到“文革”云南新音乐研究的重要成果

近年来，我国现代音乐史的研究具有一定的进展，国内从事现代音乐史研究的专家主要有梁茂春、居其宏、汪毓和等，但是从事区域现代音乐史研究的著作相对较少。《云南新音乐创作百年史话》则为云南区域现代音乐的历史研究填补了一个空白。就写作风格来看，其基本保留了传统的现代音乐史写作体例，即以新中国成立初期、“文革”时期和改革开放时期三个时间段。

著述中对新中国成立初期的云南新音乐创作涉及部队和地方专业文艺团体音乐人才的音乐创作与演出活动，主要包括部队文工团和云南省歌舞团等；特别阐释了本土作曲家和外来作曲家对云南本土特色音乐的运用和创作，因而提升和传播了云南民族音乐在更大文化空间的影响，特别是《五朵金花》《阿诗玛》《芦笙恋歌》等以云南少数民族为题材创作的电影在全国的放映，更是使云南民族音乐随着“胶片”的滚动，在国内外得到了巨大的传播与推广，影片中那极富云南表情的电影插曲，成为一个时代国人永久的记忆和美好的回忆。

“文革”期间，根据著述的评价，云南音乐创作的审美导向虽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即，以歌颂毛主席、歌颂工农兵为主，但是为了演出革命样板戏时乐队配置的需要，却在客观上促进了云南地方管弦乐队的发展， 推动了云南管弦乐音乐创作的发展：如黄田先生的《彝山幻想曲》、张难先生的《红河音诗》等，均为云南作曲家驾驭大作品的能力提供了物质的保障，与此同时，许多云南本土的音乐家更是创作出了《阿波毛主席》《阿佤人民唱新歌》《姑娘生来爱唱歌》《苍山歌声永不落》等在国内具有重要影响力而又具有浓郁云南民族风格的歌曲作品。所以，本著述作者认为，由于云南多元的文化生态，加之政治运动的负面影响对云南的冲击相对东、中部中心城市要小一些，客观上促进了云南新音乐创作的曲折发展。

三、改革开放以来云南音乐教育发展与器乐创作研究的重要成果

著述对于改革开放以来云南新音乐创作研究体例有些变化。第五章重点阐述了云南小型规模的作品，尤其是声乐作品的创作，并介绍了云南作曲学科，尤其是云南艺术学院作曲学科的发展历程。其中对云南作曲学科少壮派的“三驾马车”——陈勇、刘晓耕、万里的评价甚为精辟：“如果说，陈勇的创作个性以其内秀的抒情性而见长，晓耕以拓展审美技法边界的不羁才情而自成一派，那么万里则以对高原土地的虔诚和对地域性律动独特的感悟，呈现出他音响中别样的灵气和鬼气，”表现出精到的把脉能力。

第六章则是对交响乐作品这类新音乐中规模最大、最能体现音乐创作功力的音乐类型的审美评价独立展开，阐述了它在云南的发展与现状。从交响乐在云南的发展可以看出，云南交响音乐总的发展方向是：以云南少数民族音乐元素作为创作源泉，同时充分运用西方作曲技巧，做大做强专业交响乐团，创作出具有云南风格的大型交响乐作品，并且能够在舞台或媒体中得以展示与传播。但著述所呈现的现实的确令人担忧：目前云南的专业性交响乐团仅有现存的聂耳交响乐团一家，许多老一辈音乐家创作的交响乐作品由于种种原因只能束之高阁，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失。在笔者看来，造成这种现实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网络媒体的快速发展、普通群众浮躁心态导致的热衷于信息时代的快餐文化，加之云南地处边疆，和东部大城市相比，存在着经济、文化资源的差距，必然导致传统意义上交响乐事业的举步维艰。如何促进交响乐艺术的普及，将云南本土作曲家创作的作品推向舞台、把它们作为云南重要的文化财富进行传播与弘扬，因此，申波教授在著述中特别强调：抓紧新人培养、加强作曲学科建设，这是云南文化建设顶层设计中必须关注的工作内容，因为，这不单是音乐学科自身的发展问题，它更标志着一个地区民众精神文化存放的水准问题，其忧患意识表现出申波教授作为一个学者所具有的人文取向。

结 语

一个国家的历史是由不同地域或不同行业的人们、不同社会阶层的社会分工共同组成的，它记录了一个国家筚路蓝缕的发展进程并镌刻着一个地区民众文化认同的集体趋同性。但是，由于时代的薄情，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要完成对近现代以来历史资料的系统收集却异常困难，更有甚者，国内多地为了追求一时的经济利益而毁坏历史遗迹的行为就证明了这一点；近年来，日本右翼的一些军国主义言论，总是激发起国人的强烈愤慨，可是，仅仅只有愤慨是毫无意义的，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则是最重要的。国人似乎对历史，对战争的残酷不善于收藏，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地去遗忘，所以才会有大量不尊重历史的“抗战神剧”出现。近年来，关于抗战时期第一手资料的收集，已经引起国内很多专家学者的重视，如留学日本的学者萨苏一直在日本历史文献中搜集当年中国人抗战的鲜为人知的文献资料，来充实我们对历史的认知，这对我们重新认识那段历史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音乐历史的记忆与写作其实也是如此，搜集和保护既有的历史资料和文献（包含文字、图片、录音等等），其实就是在保护我们共有的历史记忆，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

值得一提的是，在著述前言中，申波教授就特别指出：“一个没有记忆的学科是没有发展后劲的，尊重学科的历史，才会有美好的明天。”近年来，国内的学术研究开始关注“音乐口述史”，如中国音乐学院曾组织多次音乐口述史方面的研讨会，对音乐口述史的研究对象、研究方法、内涵和外延等问题都做了详细的研讨和阐释。以往的中国音乐史从历史文献和政治角度着力较多,且多有成绩,然而除此以外的其他视角则涉及不足。“作为以声音为核心内容的专题音乐历史,口述史从观念和技术都拓展了音乐历史的发展空间。如若从口述历史学的视角书写音乐史,将意味着会在写作的材料的丰富性、理论方法的多样性、思想观念的深刻性等诸多方面,给中国音乐史发展带来益处。”（臧艺兵《口述史与音乐史:中国音乐史写作的一个新视角》，载《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5年第2期）

《云南新音乐创作百年史话》正是践行了音乐口述史的研究方法并获得学术突破的例证。在这样一个物质至上的浮躁时代，能够潜心为云南音乐文化的传承与记忆做一些资料收集和学术评论工作，就显得更是难能可贵了。作为在云南从事音乐学术研究多年的专家，申波教授遍访云南各地的专业院团、高校音乐专业系科，拜访了多位在云南从事音乐创作、音乐教育以及文化行政管理的老专家和学者，同时，跑图书馆、档案馆、查阅电子资料，因而获得了大量宝贵的图片、文史记录和录音等第一手文献资料，因而在书中为读者呈现了大量宝贵的图片资料以支撑其行文的真实性，特别是为今天的后学们打开了一扇了解学科历史逻辑的窗户，从这个意义上讲，相信本书的出版，必然会对国内近现代音乐口述史的研究和发展提供一个很好的实践个案和文本示范。

（作者系云南师范大学音乐舞蹈学院副教授、博士）

责任编辑：杨 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