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题材小说的新超越：评《北京情报站》

吴 昊

反腐题材小说的新超越：评《北京情报站》

吴 昊

反腐是当今社会舆论密切关注、人民群众寄予厚望的热点话题，也是决定中国前途命运的重大命题。与此相关，涉及反腐败问题的文学作品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受欢迎，出现了像《抉择》《国家干部》这样的反腐力作。而刘光的长篇小说《北京情报站》则是反腐题材小说中别具新意的一部，其独特之处在于：它带领着读者从一个崭新的视角——反腐与国家安全之间的关系——重新思索这一问题。具体来说，这部长篇小说的思想、艺术价值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故事情节丝丝入扣，叙述线索有条不紊。小说贯穿着两条线索，一条线索是钟勇、秦钢等人与厅里腐败力量的斗争；另一条线索是以布雷茨为代表的外国敌对势力企图对我国进行的颠覆活动。两条线索并行不悖，共同交织在反腐问题之中。在以往的小说中，腐败的危害主要集中于对领导干部的腐蚀、国家财产的损失等方面，《抉择》便是其中典型的代表，而在这部小说中腐败的危害更是上升到了国家安全的层面，用合情合理、丝丝入扣的故事情节揭示了腐败对国家安全的巨大危害。作者没有危言耸听，而是用血淋淋的故事给读者以深刻的警示。小说题目“北京情报站”就鲜明地点出了二者之间的关系。

其二，主题大胆尖锐，时代特色鲜明。关于西方社会对社会主义国家采取的“和平演变”策略，虽然教科书上早有描述，社会上也有很多传闻，但在我们脑海中它其实很抽象、很遥远，并没有什么清晰的印象。但在这部小说中我们生动地感受到了“和平演变”向社会主义国家灌输西方意识形态、彻底瓦解人民的社会主义信念、颠覆社会主义政权的沉重过程。苏东剧变就是最鲜明的例子。而在“和平演变”之外，小说中的布雷茨更是提出了“烈火计划”，即组成一支由贪官污吏组成的“第五纵队”，在合适的时机发动政变，以达到夺取国家政权的目的。虽然这项计划最后胎死腹中，未能实施，然而这却不能不引起我们的警惕与反思。它提醒我们，中国如同坐在火山口，如果把握不好，火山就有随时喷发的可能。单从这一点而论，这部小说所提出的话题是触目惊心的，具有极为重大的社会警示价值。

从小说写作策略上讲，《北京情报站》既是对生活的预设，不但提出了几个大胆而尖锐的问题，而且也对这些的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面对腐败，面对敌人的阴谋，小说指出，我们一方面是要加强制度和法律建设，从根本上震慑腐败分子。另一方面，我们要强化干部队伍的素质建设，只有在我们的队伍中有更多的像钟勇、秦钢以及省委书记吴书记这样的具有顽强坚定理想信念的共产党员，我们的事业才有希望，我们的国家才能安全，我们的经济建设才能健康稳定地发展。同时，小说对如何继承革命传统、如何发挥革命传统精神介入现实的力量问题，小说也有深切思索。钟勇的父亲在战争中为国捐躯，他的英勇无畏一直是激励钟勇勇敢前进的精神动力，同时也是我们党和国家的重要财富。小说深沉地告示我们：革命传统精神丢不得，丢了，我们就会面临精神信仰的危机。

小说的结尾引人深思。主要人物钟勇在与腐败分子的斗争中牺牲了，这样的非大团圆式结局，让读者觉得辛酸，却也是对以往此类小说的一个超越。而像田处长这样的卑劣分子伏法却不认罪，甚至判他死刑的案子现在仍然有争议。企图颠覆我国的“烈火计划”虽然被彻底摧毁，然而间谍迟瑞成仍然隐藏在我们的队伍中，甚至还要被提拔为厅长。这一切都不能不引起我们深思：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敌对势力并不会放弃他们的企图，危机并没有完全解除，我们也时刻不能放松警惕。

其三，人物形象饱满丰盈，“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引人入胜。一部好小说不能仅以其社会意义吸引读者，引起重视，它最终还是要回到自身的艺术建构上，在让读者在获得艺术享受的同时也得到思想上的启发。《北京情报站》在艺术上的最成功之处就在于塑造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在塑造正面人物形象、传达正面价值方面呈现了崭新的艺术经验。

这部小说的“典型环境”就是当代中国的社会现实和社会热点。腐败问题已经到了全体国人都无法视而不见的程度，小说中人物在斗争的过程中提到了各式各样的贪官污吏，虽然没有具体点明，然而稍具有社会常识的读者就能想到是谁。在此基础上，读者自然而然地拿小说人物所处的环境与目前的社会形势相联系，更能融入其中产生深刻的感受。这一“典型环境”的广泛性和复杂性，成为检验人物的试金石，让小说人物身处其间不断经历着或者动摇或者坚守，或者正道直行或者幻灭堕落的心理波动和行为选择，让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坚贞或者卑劣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典型环境”使人物的刻画更加深入和细致，也使人物的复杂性具有了更真切的表现。

小说中的“典型人物”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以田处长、分管领导的儿子为代表的腐败堕落分子；一类是以吕宇、迟瑞成为代表的“骑墙派”；一类则是以钟勇、秦钢为代表的坚定的反腐派。三类人物都刻画得绘声绘色，无论是第一类人的荒淫无度、凶狠恶毒，第二类人的畏畏缩缩以及内心的挣扎，还是第三类人的坚贞不屈、正道直行都极为传神。其实，对一部小说而言，做到这一点并不是特别困难，小说的成功之处在于无论对哪一类人小说都没有简单的脸谱化、单一化、漫画化，而是深入到人物的内心，努力揭示和探寻他们之所以有这些特征的原因以及他们内心的挣扎。像田处长、分管领导的儿子未必一开始就很坏，他们的堕落经历了一个过程，这过程就包括思想的堕落和人性的变异。例如分管领导的儿子，是全省最年轻的硕士，至今毕业论文还是省内外一些大学指导研究生的样板，如小说中评价的“很多专家预测，他准能成长为一位杰出的学者，即使与钱学森、华罗庚放到一起，也差不到哪去”。这样一位未来优秀的学者却成了贪腐者的后台和典型的腐化堕落分子，原因是他在毕业后看到许多领导的家属子女办企业而获得巨额利润，自己便经受不住诱惑而堕入深渊。至于吕宇、迟瑞成们，则很容易让人想到《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中的刘世吾，像刘一样，他们明白机关中的问题所在，在当年也曾是有着满腔热血的青年干部，然而现在面对贪腐势力却畏畏缩缩不敢与之进行坚决的斗争，这中间的原因就是因为牵扯到了自身的利益，如吕宇便是为了自己能顺利地升职厅长而处处息事宁人，做“和事佬”。而迟瑞成面对贪腐势力，从个人利益出发，一味无所作为、畏畏缩缩、处处退缩，最终被外国敌对势力利用，成为企图颠覆我国的间谍，彻底堕落为民族的罪人。分析这两类人的特点我们发现，他们的堕落主要源自于精神的软弱，是精神的失守最终导致了其行为的彻底堕落。精神的软弱则源自理想信念的丧失，特别是作为一个党员丧失了共产主义的信仰，而趋于享乐、拜金主义，这必然会走向堕落之途。与以上两类人物不同，钟勇则是一个具有坚定信念的党员干部，虽然自己的纪检工作会引起别人的不理解、反感甚至蔑视，但他却为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立志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的工作，其名字的谐音“忠勇”便隐含着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并且勇敢无畏同腐败势力斗争的意思。当然，这样一个人物，在小说中也没有进行简单化拔高处理，没有被塑造成“高大全”的人物。在小说中他同样也经历了内心的斗争甚至动摇，明显的动摇有两次：一次是与田处长发生直接冲突之后，问题没有解决自己反而遭到诬陷；第二次是初恋曾小妮对自己劝说之后。第一次冲突是贪腐者卑劣的反击，第二次是居心叵测之人的别有用心，这些都是对他的考验，而在这些考验中钟勇最终百炼成钢，成为一个坚定的纪检干部，就像在这条路上一直指引他的秦钢一样，具有了钢铁般的意志。钟勇走了，为国尽忠光荣牺牲，但他的英勇无畏会长存世间，就像无数先烈那样在共和国和党的旗帜上留下一片血染的风采，永不凋零，一直照耀我们，鼓舞我们。

总之，《北京情报站》情节紧凑、扣人心弦，人物形象饱满丰盈，正面典型充满正能量和感染力，叙事线索清晰，语言生动而有个性，是一部有感情、有温度、有思考、有筋骨，充满思想和艺术力量的优秀作品，是近年来反腐题材小说中独树一帜的作品，为反腐小说的突破、创新和发展积累了宝贵的艺术经验。

吴 昊 中国人民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