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身的华丽(三章)
2017-11-13安徽
安徽 飞 非
一转身的华丽(三章)
安徽 飞 非
亚麻,走一条逆向的丝绸之路
身出寒门。是的,草本,自然界最卑微的种族,类别也是。
亚麻,即是其中一员。
跟所有的同门一道返青,听雨声拔节,开一朵淡蓝的小花,举一朵小小的乡愁梦,乡土里摇曳着同样的风霜。
出生就是贱牙子,俗话说,贱牙子好养,不争食,不争宠,不争地盘,给一小片阳光,就风生水起。
贱牙子,不扶自正,抱团取暖。风雨中拧成一股气,拧成一股绳。和着纤夫的号子,拉动一条江河;和着船工的号子,收紧点点归帆。
对命运保持微笑。
它有丝织的语言,抓住云朵,云中绣锦;它有坚韧的脚步,流落东方。
开辟新根据地。抛岁月的锚。
从西往东,从欧洲到亚洲,从尼罗河到黄河到长江,亚麻迁徙流浪的足音。
一个人的孤寂,踩着落叶,窸窸窣窣,像一场场爱情雪纷纷扬扬。落地无声。
一路走,一路掩埋。
一条逆向的丝绸之路,慢慢开启内心的光亮。
这个时候,俯下身子,看自己在水中开放,抽丝剥茧,在水中涅槃,洗心革面。
每一滴水都在证明一株麻内心的纯净。
把一种骨子里的执念,在一万年间不断地自我突围,自我否定,甚至自戕,然后自我救赎,再脱胎换骨。
剩下不紧不慢的心跳,剩下不紧不慢的脚步。抵达另一扇门之后,它心地如此温润,质地如此柔软。
如此契合一个人的暗伤。
流浪的贵族
左脚春,右脚秋。
它是先我而来的探路者。
是追着清澈的梦境而来,是踏着晨光的凝露而来,是奔着丝路花雨的芳踪而来。
是苦行僧也是流浪的贵族。
只有远,步履寒冰,才知道艰难,只有麻绳,悠长的念想,河流才能拴住记忆的长度。
结草可以报恩,结绳就可以记事。千层底早已走烂,那个穿着千层底走远了的孩子又跪在灵前披麻,一根麻也可以拴住流浪的心,拨动苍天的一根大弦,拨动一曲通向古典的长调。
草命,留下的只有草籽,生生不息。麻,就是串接历史的那根绳索。
像一个元素,一个隐喻,
一个特定指向和深藏不露的词根。
横着是经,
竖着是纬。
每一道沟坎都是一笔带过的历史。每一条河流都记住一场磨难。
即便是一团斩不断理还乱的情结,即便是千头万绪的顾盼,也可以在快刀上随时斩断。只留下风,掠过眉梢;留下根,等来年的野火。
不要问谁制造了快刀,谁又是快刀手。
不要问,谁又是谁的情关。
走。
从一根根藤条到一片片树叶到一块块兽皮再到一匹匹麻布。勒紧虎啸猿啼,驱走冷雪寒风。
走。
沧桑才能走成传奇,放弃才能走成坚守,脆弱走成尊贵,苦涩走成光环,一束麻走成漫天花雨。
谁在生命中提取了第一束麻,就是谁提起了文明的第一支笔。
T台上,亚麻的炫彩
那些红裙子,绿裙子,黄裙子,白裙子,蓝裙子。连同裙摆间的一道皱褶。
都是一阵炫风,一团烈焰。
那些白雪似的衬衫,绣牡丹的旗袍,紫流苏的坎肩,花边的小圆帽。
都像一炉沉香,一杯甘醇。弥久。弥足。
那华丽的一转身。
方知
地阔
天宽。
在中国时装周的T台上。
舞台,灯光,美舞。模特,嘉宾,观众。
似乎都是主角,又都不是。
掌声簇拥的,鲜花簇拥的,射灯追逐的,是百转千回之后质朴、脱俗、高贵的亚麻服饰惊艳全场。
归来,正云淡风轻,星光缭乱。
三千宠爱,只给一介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