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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非子》提要

2017-11-12

诸子学刊 2017年2期

張 覺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宋) 謝希深注 明正統十年(1445)刻《道藏》本

現存《韓非子》刻本,以明正統十年《道藏》本爲最早。該本梵夾裝,以《千字文》“匪”“虧”爲函次,屬太清部。匪一包括《韓子序》和卷一之《初見秦第一》《存韓第二》《難言第三》《愛臣第四》《主道第五》,匪二包括卷二之《有度第六》《二柄第七》《揚權第八》《八姦第九》,匪三包括卷三之《十過第十》,匪四包括卷四之《孤憤第十一》《説難第十二》《和氏第十三》,匪五包括卷五之《亡徵第十五》《三守第十六》《備内第十七》《南面第十八》《飾邪第十九》,匪六包括卷六之《解老第二十》《喻老第二十一》,匪七包括卷七之《説林上第二十二》和卷八之《觀行第二十四》《安危第二十五》《守道第二十六》《用人第二十七》《功名第二十八》《大體第二十九》,匪八包括卷九之《内儲説上七術第三十》,匪九包括卷十之《内儲説下六微第三十一》和卷十一之《外儲説左上第三十二》,匪十包括卷十二之《外儲説左第三十三》;虧一包括卷十三之《外儲説右上第三十四》,虧二包括卷十四之《外儲説右第三十五》,虧三包括卷十五之《難一第三十六》《難二第三十七》,虧四包括卷十六之《難三第三十八》《難四第三十九》,虧五包括卷十七之《難勢第四十》《問辯第四十一》《問田第四十二》《定法第四十三》《説疑第四十四》《詭使第四十五》,虧六包括卷十八之《六反第四十六》《八説第四十七》《八經第四十八》,虧七包括卷十九之《五蠹第四十九》《顯學第五十》和卷二十之《忠孝第五十一》《人主第五十二》《飾令第五十三》《心度第五十四》《制分第五十五》。

該《道藏》刻本與乾道本皆源自北宋謝希深注本,唯《道藏》本所據底本是一缺刻本,以致該本多有脱文,如《説林下》脱去自“伯樂教二人相踶馬”至“三虱相與訟……乃弗殺”,共十六條。《内儲説下六微》脱去“王甚喜人之掩口也”(從“甚”字開始)至“叔向之讒萇弘也……乃誅萇弘而殺之”,共二十八條。又有篇題與篇文俱脱者,如自《和氏》篇“未爲王之害也”之“害”字,一直脱至《姦劫弑臣》篇“亦知方正之不”。“匪”函不見“姦劫弑臣第十四”篇題,即緣此因所致。

與乾道本之影抄本相校,《道藏》本不同之處主要有: 首載序文題“韓子序”而不題“韓非子序”,序末無“乾道改元中元日黄三八郎印”一行;無目録;每卷前後稱“韓非子卷之×”而不稱“韓非子卷第×”,卷前亦無子目;分卷有異,如《喻老》在卷六而不在卷七,《説林下》在卷七而不在卷八。

今傳述古堂《韓非子》影抄本雖出自南宋乾道刻本,但它是清抄校本,由此而論,明正統《道藏》刻本更具版本優勢。更由於乾道本校刊粗疏,而《道藏》本許多地方優於乾道本,如《韓子序》“韓非欲自陳,不得見”,乾道本作“韓非欲自陳,不見”;《存韓》“夫趙氏聚士卒,養從徒”,乾道本作“夫趙氏聚士卒,養從”;《有度》“則良臣伏矣”,乾道本作“則良伏矣”;《揚權》“上操度量以割其下”,乾道本作“下操度量以割其下”;《飾邪》“趙代先得意於燕,後得意於齊”,乾道本作“趙代先得意於燕,後意於齊”;《外儲説左》“故仲尼論管仲與孫叔敖”,乾道本作“故仲尼論管仲與叔孫敖”,所以一向爲校讎學家所重。

1923年至1926年,上海涵芬樓據北京白雲觀所藏明正統《道藏》本進行影印,删去函前扉畫和卷後鈐印(“白雲觀印”陽文印)。此次影印,仍據白雲觀正統《道藏》本(現存國家圖書館),但保留原扉畫和鈐印,讀者更易窺其原貌。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宋) 謝希深注 (清) 丁丙跋

明嘉靖四十年(1561)張鼎文刊本

張鼎文,字徵伯,室名“順齋”,浙西(今浙江杭州)人,曾主講潁東書院,於明嘉靖戊午(1558)校刻《韓非子》。

是本與明《道藏》本多有相同之處,如不載目録;每卷前後稱“韓非子卷之×”,卷前無子目;脱文相似;《喻老》篇在卷六而不在卷七,《説林下》在卷七而不在卷八。然相異之處亦不少,如序文題“韓非子序”而不題“韓子序”;存篇目“説林下第二十三”;於《内儲説下六微》脱文處空行上標“闕”字,《道藏》本僅有空行而無“闕”字;卷十二之篇目作“外儲説左下第三十三”,卷十四之篇目作“外儲説右下第三十五”,而《道藏》本無“下”字;字體帶魏體古風,《道藏》本則爲楷體。綜合推斷,它與《道藏》本應該同樣源自某宋代缺刻本。

但張氏所據底本多有優於影宋抄本、《道藏》本處,如: 《十過》“吾先君之寶也”之“先”,影宋抄本、《道藏》本均作“芁”,張本則不誤;“而後爲由余請期”之“期”,影宋抄本、《道藏》本均作“其”,張本則不誤;《亡徵》“好惡無決”之“決”,影宋抄本、《道藏》本均作“訣”,張本則不誤;《解老》“曠野閒静”之“閒”,影宋抄本、《道藏》本均作“間”,張本則不誤;《喻老》“未知勝負故臞”之“臞”,影宋抄本、《道藏》本均誤作“曜”,張本則不誤;《内儲説下》“司馬喜殺爰騫而季辛誅”,影宋抄本、《道藏》本均脱“誅”,張本則不脱;“家室皆曰無有”,影宋抄本、《道藏》本均脱“曰”,張本則不脱;《外儲説左上》“中牟之人棄其田耘、賣宅圃而隨文學者邑之半”,影宋抄本、《道藏》本均脱“邑”,張本則不脱;“李悝警其兩和曰”之“兩和曰”,影宋抄本、《道藏》本均作“兩日和”,張本則不誤;《外儲説左下》“丘之聞也”,影宋抄本、《道藏》本均誤作“丘之門也”,張本則不誤。可見張刻《韓非子》之底本應爲較好之宋本,而對校趙用賢所刻《韓非子》,後者不少校改處恰同於張氏本。

是本有留白闕刻處,與他本以己意妄測相比,不僅更顯其處理方式之穩妥,亦更顯其忠於原古本,如《功名》有“技有餘巧”句,影宋抄本、《道藏》本均作“技有餘巧於事”;《韓子迂評》作“技有餘巧易於事”;趙用賢本作“技有餘巧便於事”;張本則作“技有餘巧□於事”,在“於”前空一字以明此處有脱文。又如《難一》有“設民所欲以求”句,《道藏》本作“設民所欲以求其乃”,然“乃”字顯然爲“功”之壞字,張本則作“設民所欲以求其□”,於“功”字處留一空白,以示原本闕疑。這顯然是一種較嚴謹的做法。盧文弨曾言是本“晦滯驟難曉處,轉恐似本文”(《抱經堂文集》卷十《書〈韓非子〉後》),誠非虚語。

是本前有張氏《校刻〈韓非子〉序》,稱道韓文“絶有氣力光焰”。又與司馬遷大唱反調,言韓非“喜黄老而歸其本於刑名”。又其言:“《八説》曰:‘灋以制事,事以名功。灋立而有難,權其難而事成,則立之;事成而有害,權其害而功多,則爲之。’權,術也。商、管異世,而非並穪,可疑也。《八經》曰:‘朙主之行制也天,其用人也鬼。’夫以智力窮人,鬼道也。”則實在是一種誤解。“權”爲“衡量”之意,非指管子之術;至於“其用人也鬼”,是指君主治臣應神秘莫測,其意與《韓非子·主道》“寂乎其無位而處,漻乎莫得其所。明君無爲於上,群臣竦懼乎下”相似,以“鬼道”解實爲可陋。

由《序》可知,是本有嘉靖戊午(1558)初印本與嘉靖辛酉(1561)重印本之别。初印本於序末題“嘉靖戊午嵗五月端陽日,寓鈞臺淛西張鼎文書於潁東書院”,其後有“順齋”陽文印、“徵伯”陰文印。序末題文在嘉靖辛酉重印本作“嘉靖辛酉歲五月端陽日浙西張鼎文書”,恰爲序文第八葉之末行。如此删改,可以省去一葉,其删改之因可能只是爲節約紙張而别無他意。初印本與重印本相比,以前者質量較高,後者則壞字、斷版處頗多。盧文弨説“張刻本固不佳”(《抱經堂文集》卷十《書〈韓非子〉後》),蓋指重印本而言。臺灣“中央圖書館”藏有初印本,因嚴靈峯編輯《無求備齋韓非子集成》據以影印,流傳稍廣。初印本雖勝於重印本,但亦有壞板處,如《外儲説左下》“桓公問置吏於管仲”一節之“寗武”二字,重印本不脱而初印本則脱。

丁丙(1832—1899),字嘉魚,號松生,晚年號松存,錢塘(今浙江杭州)人,清末著名藏書家。撰有《善本書室藏書志》,對藏弆源流和藏家生平屢有述略,具有較高史料價值。是書之跋稍稍抄撮張鼎文序文,並引盧文弨語“此刻脱文固多,佳處颇有”以爲此本“定評”。

兹據南京圖書館藏嘉靖辛酉(1561)重印本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宋) 謝希深注 (清) 王允升校評並跋

明萬曆十年(1582)趙用賢刊《管韓合刻》本

趙用賢(1535—1596),字汝師,號定宇,常熟(今江蘇常熟)人。隆慶五年(1571)進士,萬曆五年(1577)因彈劾張居正被奪官歸里。居正没,復官,卒諡文毅。家多藏書,曾先後匯校諸本,重刊古籍。

此本爲趙用賢萬曆十年(1582)初刻本。是年,趙氏購得五十五篇之宋本《韓非子》,見其訛誤頗多,便依張鼎文本與《韓子迂評》初刻本等加以改定。因其與《管子》合刻,故稱“管韓合刻本”。《管韓合刻》共四十四卷,首載王世貞《合刻〈管子〉〈韓非子〉序》。其中《韓非子》二十卷,依次爲趙用賢《〈韓非子〉書序》,《韓子》總評(録有太史公、《漢·志》、劉勰《文心雕龍》、《蜀志》、晁氏、高氏《子略》、黄氏《日抄》等評語七條),《韓子》凡例,《韓非子》目録及其正文與舊注二十卷。版心下端刻工姓名可考見者,有吕廉、何成業、章扞、顧植、顧文、顧時中、吴丙初、劉廷惠、張佩之、徐文、吕玄。前述乾道本、《道藏》本、張鼎文三種《韓非子》文本均有缺失,唯趙本爲足本。因而趙本一出,遂享有很高聲譽。

王世貞《合刻〈管子〉〈韓非子〉序》曰:“汝師之爲諸子,扵道好莊周、列禦冦,扵術好《管子》《韓非子》,謂其文辤,亡論髙妙,而所結撰之大旨,遠者出人意表,而邇者能彂人之所欲發扵所不能發。顧獨《管子》《韓非子》不甚行世,即行而其傳者多遺脱謬誤,讀之使人不勝乙,徃往不盡卷而庋之髙閣。扵是悉其貲力,後先購善本凡數十,窮丹鉛之用,而後授梓。”趙用賢《〈韓非子〉書序》曰:“非子書,大抵薄仁義,厲刑禁,盡斥堯、舜、禹、湯、孔子,而兼取申、商慘刻之説。其言恢詭叛道,無足多取。然其意則悲廉直不容扵邪枉,一切欲反浮淫之蠹而覈之功罪之當,要亦有足采者。嗟乎!三代而後,申、韓之説常勝。世之言治者,操其術而恆諱其跡。余以爲彼其盡絀聖賢之旨,而獨能以其説擊排詆訾,歷千百年而不廢,盖必有所以爲《韓非子》者在矣,惡可忽哉!惡可忽哉!”由此可見,趙用賢之所以刊刻《韓非子》,一是因爲其文辭高妙,二是因爲其思想深刻而發人之未發,三是因爲其學説具有“常勝”之政治效能。這三者可謂是對《韓非子》價值之正確而全面的認識和評價,值得我們借鑒。至於將其文辭高妙冠於首位,又云“其言恢詭叛道,無足多取”,恐怕只是應付時勢的虚晃之詞,不必當真。

除對《韓非子》正文及舊注作校勘,趙氏還將刊本分成上下兩欄,上欄加入少許批語,大多爲文評,少數爲校語及注釋。其注釋間有可參考者,如《揚權》“不見其采”,其批語曰:“不見其采,是聖人静以自居,熖匿光彩,臣下以故守素而趨於正。”

此本缺《〈韓非子〉書序》,卷二末缺兩葉(正文有抄補而未補注文),卷二十末缺一葉(有抄補),有清代王允升校記、評語和跋文。王允升,南昌人,清代學者。他於此本作跋:“《韓非子》,明代佳刻以趙氏用賢本及周氏孔教本爲最,竝爲四庫所録。此趙氏本盖從北宋吴棫才老本出,視周氏之出乾道本者年代尤先,當爲近古善本。曾聞放翁家藏《韓非子》跋爲紹興丁卯,先君年六十時所得者即吴本也。辛卯入都,購得是書,喜不自勝,南歸時更假乹道本及周氏本對勘一過。凡其間錬字錬句,竝用黄筆標出,警語則以硃筆標之。間有管見,亦略綴數語。妄下雌黄,知不足當大雅一哂也。康熙辛卯秋日南昌王允升識。”審其校勘,僅《功名》“則臨十仞之谿”校語涉及乾道本,至於周孔教本,未見於校語。從校語中可知,其校多據沈景麟(字鍾嶽)所刊孫月峰批本,如《備内》“而子疑不爲後”眉批曰:“後,孫、鍾批本作‘主’。”《難四》“不使景公加誅於拙虎”眉批曰:“孫月峰云:‘景公下疑有加誅於巧臣而六字。’”沈景麟本源自趙用賢本與《韓子迂評》,所以其校語或與《韓子迂評》合。此外,其校勘或據《戰國策》,如《初見秦》“上黨七十縣”眉批曰:“《國策》作‘十七’,是。”或據《列子》,如《喻老》“將何爲忘哉”眉批曰:“《列子》‘爲’作‘不’,是。”值得指出的是,此本之校語間有後人手筆,如《難二》“昔者文王侵孟”眉批有“顧千里《識誤》”云云,顧廣圻《韓非子識誤》初撰於嘉慶乙丑(1805),刊於嘉慶二十三年(1818),與康熙辛卯(1711)相距百年,故此爲後人手筆無疑。至於其文評,如《有度》篇:“法字是一篇大旨。”《説難》篇:“奇古精峭,章字句無一不妙。”《五蠹》篇:“勁而多波,肆而藏骨,議論奇,辯難透,是韓子之雋。”頗能揭示韓文特色。

從王氏跋文可知,康熙時《韓非子》尚有兩種宋刻本(吴棫本與乾道本)傳世。紹興丁卯爲公元1147年,則吴棫(約1100—1154,字才老)刻本當刻於此年。吴棫爲建安(今福建建甌)人,黄三八郎書鋪也在建安,則黄三八郎乾道改元(1165)所刊印的乾道本可能爲吴棫本之翻刻本。當然,説趙用賢本出於吴棫本,則尚待考證;而説周孔教本出於乾道本,則顯屬誤斷,因爲周孔教本實爲趙用賢本之翻刻本(參見下面“周孔教刊本”提要)。

此附有王允升校記、評語和跋文之趙氏初刻本爲中國科學院圖書館收藏,今據以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宋) 謝希深注 (清) 王念孫批校

明萬曆間(1582—1596)趙用賢剜改重修重刊本

此本原題“明萬曆十年(1582)趙用賢刊《管韓合刻》本”。覈其版式及文字,實爲趙用賢萬曆十年初刻本重修本(參見上篇“《管韓合刻》本”提要)之重刊本。此本卷九第十五葉、卷十三末兩葉和卷十四首葉用原版印刷而在版心留有刻工姓名“成”、“文”和“吕玄”,其餘版心下端的刻工姓名,除“韓非子目録”第三葉保留“何”字,又將“韓子總評”第一葉之“頋植”改爲“夏灵岩刻”外,均被删去。這種既用部分原版又有大量新版的情況表明,此本雖係重刊,亦當出於趙用賢,刊刻時間應在萬曆十年至萬曆二十四年之間(1582—1596)。今改題如上。

此本爲重修本之重刊,其文又添新訛,如重修本卷七第二葉《喻老》“主父生傳其邦”之“父”,此重刊本誤作“又”;卷八第二十一葉《大體》“上下交樸”之“交”,此重刊本誤作“文”;卷十二第十四葉《外儲説左下》“梁車新爲鄴令”之“爲”,此重刊本誤作“焉”。此本之所以受到重視,全在王念孫之批校。

王念孫(1744—1832),字懷祖,號石臞,高郵(今江蘇高郵)人,乾隆四十年(1775)進士,任工部都水司主事,後因永定河氾濫而去職。他是乾嘉學派代表人物之一,著有《廣雅疏證》《讀書雜志》等,以精博著稱。

王氏對此書之批校多寫於書眉或行間,間或另加附頁,其輔以校勘的版本有吴鼒仿宋刻本、《道藏》本、張鼎文本、凌瀛初本等。作爲清代校勘、訓詁大家,王氏對此書的批校體現出當行本色,故多有可取之處。校勘方面,如將《主道》“臣自將雕琢”校正爲“臣將自雕琢”,將“去舊去智”校正爲“去智去舊”,於《難二》“不識臣之力也”下補“抑君之力也”,將《六反》“用不足而下恐上”校正爲“用不足而下怨上”,將《喻老》“炮烙”校正爲“炮格”,於《外儲説左上》“信名”上加眉批“‘信名’下當有‘信事信義’四字,《晉語四》作‘信於君心,信於名,信於令,信於事’”。訓詁方面,如《十過》“是患解於秦而害交於楚也”,其注云:“交,易也。”《存韓》“則秦必爲天下兵質矣”注云:“質,射的也。”《二柄》“明主之所導制其臣者”注云:“‘導’與‘道’同。道,由也。”《姦刼弒臣》“此謂刼殺死亡之主言也”注云:“‘謂’與‘爲’同。”《孤憤》“智術之士”注云:“‘智’與‘知’同。”王氏批校多有與前人或後人之説類同者。與前人類同者,其間是否有所繼承不得而知,但與後人類同者,則出於心裁無疑。有些批校雖然未必正確,却可備一説。如將《主道》“爲姦臣”改爲“爲姦匿”,將“曖乎如時雨”改爲“愛乎如時雨”;又如於《有度》“退淫殆”注云:“‘殆’讀若‘慝’。”於《五蠹》“先王勝其法”注云:“勝,猶任也。”

此附有王念孫批校的趙用賢重修重刊本現藏國家圖書館,兹據以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宋) 謝希深注 (清) 戈襄、王渭校注並跋

戈襄録顧廣圻、王渭校注 戈載録惠棟、顧廣圻、戈襄校記 韓應陛跋

明萬曆間(1582—1596)趙用賢剜改重修本

此本原題“明萬曆十年(1582)趙用賢刊《管韓合刻》本”云云,核其版式,爲趙用賢萬曆十年初刻本之重修,又載有多人批校並跋,今據其實改正如上。

清代對《韓非子》之校注,自乾嘉始有起色,而大家除盧文弨、王念孫外,則顧廣圻、王渭、戈襄用功最深。丁巳(1797)十月,戈襄讀此書時將顧廣圻校定本(即國家圖書館所藏之顧廣圻録惠棟批校本,索書號2588,參見下一篇提要)對勘一遍,將其中可取之異文過録於此本,不可從者略去不録。壬戌(1802)九月,戈襄借顧廣圻校宋本(當即國家圖書館所藏之顧廣圻、王渭校注本,索書號6830)對勘一遍,對顧廣圻校出的影宋抄本版式與文字,擇其可取者録於此本。乙丑(1805),戈襄校注此書而有所考證(其中也引録了顧廣圻和王渭之舊説,其説當録自國家圖書館所藏之顧廣圻、王渭校注本),戈載則將顧廣圻校定本(即顧廣圻録惠棟批校本)上的惠棟校記一則、顧廣圻校記兩則和戈襄舊時所寫的校記一則過録於此本(所録惠棟、顧廣圻校記有删改和誤字)。顧廣圻亦開始撰寫《韓非子識誤》,同時又寫信督促王渭校注《韓非子》。丙寅(1806)春,王渭借戈襄此本進行校注而加按語於書眉,五月校注完畢並留跋於書末。庚午(1810),王渭爲顧廣圻寫録《韓非子識誤》時又有所論。丙子(1816),戈襄取此書重新校訂,而顧廣圻則將《韓非子識誤》交吴鼒付梓。己卯(1819)九、十月間,戈襄見刊行的《韓非子識誤》“頗多增益而中多前存而今弃者”,於是又將此書重校一遍,取《韓非子識誤》之精覈者百餘條録於此書。顧氏校注成果因《韓非子識誤》刊行而爲人所曉,但王渭大部分校注以及戈襄全部校注因該本未刊而鮮爲人知。循此而論,此本校注内容之豐富遠過於他本,亟待開發利用。

舉例來説,《喻老》“臣愚患之智如目也”一語,在已刊顧廣圻《韓非子識誤》中只有“王渭曰: 患下有脱字”八個字,而此本書眉上既有戈襄在乙丑(1805)十月十七日校注此卷時所録王渭和顧廣圻的舊説以及他自己的按語,又有王渭丙寅(1806)五月十三日的校改和按語。其中戈襄書曰:“小梧曰:‘此見《史記》,患字下有脱。’千里曰:‘當作智字,《拾補》有。’襄按: 臣愚患者,臣雖愚,知伐越之可患也。下明之患之故,恐無脱。”王渭既將戈襄所引其説之“此見《史記》”改爲“此語與《史記·越世家》杜子言相似”,又於戈襄按語下連書曰:“渭案: 小蓮説亦通。藏本無愚字。”“渭案: 《文選》三十八卷注引此作‘臣患知之如目,見百步之外不能自見其頰’。”僅此一例,足見此本内容遠較《韓非子識誤》豐富,而三位友人互相切磋學問之情景亦令人歎爲觀止。

此本書首《韓非子書序》首行下有“戈襄之印”和“韓應陛鑒藏宋元名鈔名挍各善本於讀有用書齋印記”,“韓非子目録”下又有“戈小蓮秘笈印”,可知原爲戈襄所藏,後爲韓應陛所藏。韓應陛(1800—1860),字對虞,江蘇婁縣(今上海松江)人,道光二十四年(1844)舉人,家多藏書,其中宋、元古本及舊抄本大半爲黄丕烈、顧廣圻、汪閬源諸藏書家之故物,藏書處名“讀有用書齋”。國家圖書館著録此本時題“韓應陛跋”,但韓氏僅於戊午(1858)八月整理戈襄己卯(1819)之跋,同時附以説明(即所謂“跋”),而該説明無甚學術價值,且其整理戈襄之跋偶有誤字。幸戈氏原跋尚在,纔不至於爲其所誤。

此本今藏國家圖書館,兹據以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宋) 謝希深注

(清) 顧廣圻校跋並録馮舒校注及惠棟批校題識

明萬曆十年(1582)趙用賢刊《管韓合刻》本

馮舒(1593—1648),字己蒼,號默菴,别號癸巳老人,自號孱守居士,常熟(今江蘇常熟)人,明末清初學者,於經史百家無所不覽,與弟馮班自爲一家之學,吴中稱爲“海虞二馮”。家富藏書,書閣名“空居閣”,所藏善本僅次於毛晉、錢曾之藏,其抄本校勘甚精,世稱“馮抄”,與毛晉“毛抄”、錢曾“錢抄”齊名。其性忼直,不避權勢,後被常熟縣令瞿四達羅織譏諷朝廷之罪而屈死獄中。惠棟(1697—1758),字定宇,號松崖,學者稱小紅豆先生,元和(今江蘇蘇州)人,清代漢學家,終身不仕,專心著述,首倡以音韻訓詁、校勘考證爲整理典籍之途徑,治經以漢儒爲宗,尤精於《易》學,爲乾嘉學派吴派之代表人物,家中藏書處名“紅豆山房”、“百歲堂”等。

此本爲《管韓合刻》初印本。據盧文弨《抱經堂文集》卷十《書〈韓非子〉後》、顧廣圻過録於此本之馮舒校記、惠棟題識以及顧廣圻跋,可知此本所載校注之來龍去脈。先是馮舒於崇禎戊寅年(1638)用葉林宗所藏《道藏》本、秦季公又元齋校本、《迂評》本及趙用賢本校張鼎文本,又用宋本對校了第三卷(也兼及第一卷)。惠棟則於癸酉年(1753)四月將馮舒校於張鼎文本上的異文校臨於趙用賢本上,並加了些評語。顧廣圻在丁巳(1797)六月從周薌巖處借到馮舒校本和惠棟批校本後,將兩本上校出的異文及惠棟的評語過録於此本,過録時以惠棟校本爲主,惠棟的評語全部收録,同時用張鼎文本作了詳細的對校,將惠棟所遺漏的張鼎文本之異文一一補入;同年九月又從袁綬堦處借得正統《道藏》本進行對勘,發現正統《道藏》本與張鼎文本多合,而與馮舒所據之葉林宗《道藏》本大不相同,故不再將《道藏》本之異文一一標出,欲待日後見到葉林宗所藏原書時再行校定。

顧廣圻在卷二末跋曰:“《道藏》本宜善,而挍出者亦未詳盡。秦本最劣,不足用,讀者詳焉。”其實,正統《道藏》本確爲善本而值得利用,但從馮舒所用葉林宗所藏《道藏》本校出的文字看,大多與《迂評》本相同而與正統《道藏》本不同,只有少數與趙用賢本相同而與《迂評》本不同。當然,也有與衆本不同者,如《守道》“恃怯士之所能服”,校云:“恃,藏本‘待’。士,藏本‘弱’。”此處影宋抄本、正統《道藏》本、張鼎文本作“持怯”,《迂評》本作“持怯士”,趙用賢本作“恃怯士”,作“待怯弱”的版本現在已無法見到。由此推測,葉林宗所藏《道藏》本很可能是一種以《道藏》本爲底本,主要依《迂評》本校改,同時也兼取趙用賢本乃至憑己意校改的翻刻本。至於馮舒所用秦季公校本,從其校出文字看,也大多依從《迂評》本而改,只有少數與趙用賢本相同而與《迂評》本不同,顧廣圻説“秦本最劣,不足用”,其實並不盡然。

馮舒所校,最有價值者爲其所用之“宋本”,其中有些文字與今存影宋抄本不同而可取。如《十過》於“平公之身遂瘙病”之“瘙”字校云:“宋‘癃’。”於“陽規而隂疏”之“規”字校云:“宋‘親’。”由於馮舒在卷三末有記文“廿九日用宋本較此一卷”,故顧廣圻認爲當時宋本“已無全豹”。其實,馮舒之校記僅表明廿九日用宋本校第三卷,並非宋本僅存第三卷。從其校出之文字看,此宋本與述古堂影宋抄本不同,很可能是王允升跋所説的吴棫本《韓非子》(參見王允升校評本提要),可惜該本已不傳,無以知其詳矣。

此本所録注釋語大多未注“馮云”,究竟出於馮舒抑或出於惠棟難以確定,但其説可資參考者不少,如《六反》“牟食之民也”眉批曰:“牟,侵牟也。”《顯學》“仲尼幾而取之”眉批曰:“幾,察也。”至於此本所録評語,依顧氏跋語可知出於惠棟。惠棟推崇《韓非子》哲學、史學、文學而傾向於以儒批法,如於《解老》論“道”和“理”兩節眉批:“誰爲韓非不知‘道’?”“道、理二字説得分明。宋人説理與道同,而謂道爲路,只見得一偏。”於《六反》“吏之於民無愛,令之行於民也萬。父母積愛而令窮,吏用威嚴而民聽從,嚴愛之筴亦可決矣”旁批:“亡國之言。”又加眉批:“吾愛其文而訾其義。”於《五蠹》“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常行”眉批:“邪説。”其評語可資參考而不可盡從。

此本今藏國家圖書館,兹據以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宋) 謝希深注 (清) 翁同書校注並跋

明萬曆間(1582—1596)趙用賢剜改重修本

此本原題“明萬曆十年(1582)趙用賢刊《管韓合刻》本”云云,核其版式,爲趙用賢萬曆十年初刻本之重修,今據其實改正如上。

翁同書(1810—1865),字祖庚,號葯房,又作藥舫,常熟(今江蘇常熟)人,翁同龢兄。道光二十年(1840)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咸豐三年(1853)被派往揚州,在琦善軍中供職。因在鎮壓太平軍戰事中有功,於咸豐八年(1858)六月授安徽巡撫。他喜博覽著述,雖在軍中依然讀書校書而丹黄不離於手,卒後諡文勤。

從翁同書寫於每卷後之校記和書末之跋,可知他於咸豐七年(1857)閏五月望日至廿三日在揚州將盧文弨《群書拾補》中的《韓非子》校記抄録於此本,十一月十二日開始用吴鼒據乾道本影刻之本校勘,並將顧廣圻《韓非子識誤》過録於此本,至十二月十三日移營浦口(今南京市西北長江北岸)而仍未中止,最後於次年三月十二日校畢。

依翁氏跋語,此本多數批語録自盧文弨《群書拾補》,故凡盧氏之作多不注明其出處。翁氏摘録顧廣圻、王渭之説,則引自《韓非子識誤》,且大多注明“顧千里曰”、“顧曰”、“王渭曰”。此外,翁同書又摘録王念孫、王引之之説,説皆見《讀書雜志·餘編》。又有引《太平御覽》以校者。

此書尤可注意者,乃翁同書之按語(有時加“同書案”,有時不注明)。其按語可分爲三類: 一是校正盧文弨之誤校處。如《喻老》“臣愚患之智如目也”引盧文弨之説而批曰:“‘愚字衍,張、凌本無。’同書案: 愚字當有。”“‘之智譌,當作智之。’同書案: 舊本是,盧挍非也。當以‘臣愚患之’爲一句,‘智如目也’爲一句,下文‘此智之如目也’乃应此文,故添一‘此’字,添一‘之’字,文法甚合。”由於翁氏未用衆本校勘,所以也有誤斷處。如《内儲説上》“知必死則天下不爲也”,盧文弨曰:“凌本‘則’字作‘雖予之’三字,疑以意改。”其實,凌本此處並非“以意改”,而是源自《韓子迂評》,翁同書不知其情,批曰:“同書案: 淩本大都皆以意改,抱經先生以其文義較順而誤從之者多矣。”此説顯然不當。二是指明押韻處。如於《愛臣》首段眉批:“同書案: 親、身爲韻;貴、位爲韻;等、子爲韻,等從寺聲;服、稷爲韻;備、側、國爲韻;害、敗、外爲韻。”於《八姦》之首批曰:“牀、旁、兄、殃、萌、行、強、方八字爲韻。”於《内儲説上》“夫火形嚴,故人鮮灼;水形懦,故人多溺”上批曰:“灼、溺韻。”至於《主道》《揚權》《解老》等用韻處,亦多指明。當然,其所指明的韻腳尚有待進一步完善,如《愛臣》“服”“稷”“備”“側”“國”古均屬職部,不必分列;“大”和“害”“敗”“外”古均屬月部而押韻,不宜將“大”字排除在外。三是注釋。如於《存韓》“均如貴人之計”批曰:“同書案: 均,讀爲‘洵’。洵,信也。古‘均’‘旬’字通,《爾雅》:‘洵,均也。’”又於“韓反與諸矦先爲鴈行以嚮秦軍於闕下矣”批曰:“《漢書·嚴助傳》‘以逆執事之顔行’注:‘文頴曰: 顔行,猶鴈行,在前行,故曰顔也。’”於《孤憤》“而一國爲之訟”批曰:“同書案:‘讼’當讀爲‘颂’,古字通。”當然,亦有誤釋者,如《問辯》“羿逢蒙以五寸的爲功”,盧文弨曰:“‘功’非。”翁同書批曰:“‘功’與‘工’通,似非誤。”其實,此處乾道本、藏本、張本、《迂評》本皆作“巧”,僅趙本作“功”,顯然不宜以通假強解之。

此本今藏國家圖書館,兹據以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宋) 謝希深注 明萬曆間(約1590年前後)周孔教刊本

周孔教(1548—1613),字明行,號懷魯,臨川(今江西撫州)人,隆慶四年(1570)舉人,萬曆八年(1580)進士,曾任福建省福清縣知縣、浙江省臨海縣知縣、直隸學政、右僉都御史等,著有《周中丞疏稿》。

此本首載《重刻〈韓非子〉序》,但未説明校刻時間,故《四庫提要》謂“未知在用賢本前後”。今考序文末尾之銜名首列“欽差提督學校廵按直隷監察御史周孔教校刻”,則此本當刻於萬曆十八年(1590)前後周孔教任直隸巡按御史之時,在趙用賢本問世之後。據序末銜名,又可知此本由直隷保定府知府黄策訂次,由宋仲仁寫字,除序文部分爲七行十二字外,其正文部分爲八行十四字,被盧文弨稱爲“黄策大字本”。現代學者常將周孔教本與黄策本當作兩種版本,實誤。

由於周孔教本刊刻精致,故爲後人所重,《四庫全書》之《韓子》即“據以繕録”後再校以趙本。儘管周孔教校刻時對趙本有所訂正(如將趙本《説林下》之“崇俟惡來”改正爲“崇侯惡來”,將《問田》之“今先先立法術”改正爲“今先生立法術”),但基本上未加校正(參見上列例句),甚至出現進一步訛誤之處(如將《孤憤》“則修智之吏廢”誤爲“則修治之吏廢”,將《姦劫弒臣》“未至於餓死擢筋也”誤爲“未至於餓死擢筯也”)。

周孔教《重刻〈韓非子〉序》説:“韓非子之書,世多以慘刻擯之。然三代而降,操其術而治者十九。”有鑒於此,他“刻是書也,盖取其言之適於用”,而非只爲“艷其文辭”。 “今天下愉愉怌怌,其爲浮淫之蠹,盖極壞而不可支矣”,於是“急欲起韓非”,以使“分職修明”而挽回當時之“頽波”。其於韓非學説之政治價值是充分肯定的。

周孔教本傳世不多,今據國家圖書館藏本影印。

韓子二十卷附録一卷

(戰國) 韓非撰 佚名批注 明萬曆十八年(1590)張壽朋刊本

張壽朋,字沖龢,南城(今江西南城)人,萬曆十一年(1583)進士,歷任刑部主事、泰安州同知、和州知州、廬州府通判,著有《深息窩集》。

此本爲《韓子迂評》初刻本之翻刻,書首載《韓非子序》(楷體,八行十六字,無界行),序末題“萬曆庚寅孟夏月朔日西江張壽朋書扵木石山房”。序文與陳深萬曆六年所撰《韓子迂評序》基本相同,只在末尾處稍有改動。次爲“韓子目録”(以下皆九行二十字,楷體),也與《韓子迂評》初刻本相同,然後是正文及附録。

此本書眉有批注,不知何人所作,故今題“佚名批注”。偶有批注,如《愛臣》“非傳非遽”:“傳遽,驛遞也。驛傳車馬所以供急遽之令,故曰傳遽。”或可取。

兹據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本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清) 王友光評點

明萬曆間吴勉學刊《二十子全書》重印本

吴勉學,字肖愚,號師古,歙縣(今安徽歙縣)人。家富藏書,尤以刻書著稱於世,其藏書樓和刻書坊名“師古齋”,所刻圖書内容廣泛,校勘精審,刻工講究,爲一時之冠。其子吴中珩,字延美,繼承父業,刊刻圖書亦多。吴氏父子刻書總數超過三百種,主要有《十三經》《四史》《資治通鑒》《二十子全書》《古今醫統正脈全書》《東垣十書》《痘症大全》《醫學六種》《性理大全》《楚辭》《六臣注文選》《花間集》《初唐匯詩》《少室山房筆叢》等。

吴勉學所刻《二十子全書》之《韓非子》,依趙用賢剜改重修本翻刻(《顯學》“將誰使定後世之學”有“後”字是其證),故與趙氏初印本差距較大。“《二十子》本”或“吴勉學本”有初印本與重印本之别,此本爲重印本。故今將《子藏》所題之“吴勉學刊《二十子全書》本”改爲“吴勉學刊《二十子全書》重印本”。

與趙本相比,此本之不同處主要有: 删去趙本序文、總評、凡例,開卷即爲“韓非子目録”,目録中以雙行小字列出《内儲説上》《内儲説下》《八經》之子目;删去卷前子目;删去注文,成一白文本;其版式爲九行十八字而不分上下欄,異於趙本之九行十九字、上下分欄。此本僅爲吴氏在翻刻趙本時進行校對,與趙氏刊刻《韓非子》時進行校勘不可同日而語。有鑒於此,今於目録中删去《子藏》所題“明·吴勉學校”數字。

此本正文與趙用賢剜改重修本基本相同。偶有相異處,或爲吴氏修正趙本,如將趙本《内儲説上》“乃貴薄疑以敵之如耳”、“兵弱於外政亂於外此亡國之本也”分别改爲“乃貴薄疑以敵如耳”、“兵弱於外政亂於内此亡國之本也”,將趙本《問田》“今先先立法術”改爲“今先生立法術”;或爲吴氏刊校不謹而訛,如將趙本《内儲説上》“請徒行賞”刊爲“請徙行賞”,將趙本《難四》“不尅而犇齊齊景公禮之”刊爲“不尅而犇齊公禮之”,前者顯係形訛所致,後者則將趙本之雙行小字視爲注文而誤删。

王友光,松江(今上海松江)人,生平事迹不詳。其於此本卷一第一葉題“乙酉冬亱王君仙校誦扵便静精廬”、“丙戌冬亱小洞庭山人重温一過扵宣州之陵陽苐二峯”、“庚寅夏日温扵射陽舟中”,其下有“友”“光”陰文印。循此,知王氏名君仙,字友光,號小洞庭山人,其評點此本在乙酉(道光三年,1825)冬、丙戌(1826)冬和庚寅(1830)夏。此本書眉有王友光評語,如評《主道》:“通篇論御臣之術,純是老氏作用。”評《難言》:“文意邃密,字字奇警。”(以上兩條當抄自《諸子彙函》)又偶有校注之語及圈點。今據其實將《子藏》所題“批校”改爲“評點”。

此王友光評點吴勉學刊《二十子全書》重印本藏於上海圖書館,兹據以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清) 唐岳批校 明萬曆間吴勉學刊《二十子全書》本

此本爲《二十子全書》初印本,雖於每卷第二行下題“明新安吴勉學校”,但吴氏僅在翻刻趙用賢本時進行校對,實無校勘之功,故今於目録中删去《子藏》所題“明·吴勉學校”(參見上一篇提要)數字。

唐岳(?—1873),字仲方,廣西桂林人,清代名士,道光二十年(1840)解元,曾爲鴻臚寺卿銜候選郎中。此本書眉有唐岳批校。

據唐岳於卷四、卷八、卷十六、卷二十末葉之校記,知其批校此書在道光癸卯(1843)五六月間。其批校前詳而後略,其中卷十二、卷十四、卷十八、卷十九無批校,卷十三、卷十五、卷十七、卷二十等每卷僅一兩條批語。

其批校内容大致有四: 一是根據吴鼒所刊《乾道本韓非子》校吴勉學本,題“宋本作×”。二是摘録《乾道本韓非子》中的注,題“舊注云……”。三是抄撮顧廣圻《韓非子識誤》中顧廣圻和王渭的校注,其中或題“顧廣圻云”、“顧云”、“王渭曰”,或不標明。除《説難》批語所引《史記》外,他處所涉《道藏》本、《老子》、傅校《道德經》、河上公《道德經》、《國策》、《韓詩外傳》、《史記》、《文選》注等等,實多據《韓非子識誤》而稍作改動。又偶有摘抄失誤者,如《存韓》“功歸於強秦”批曰:“顧廣圻云:‘秦宜作趙,見下文。’”這其實是王渭之説。《存韓》“是悉趙而應二萬乘也”批曰:“王渭:‘當作悉韓秦而應二萬乘也。’”其實王渭僅曰“趙當作秦”而未涉及“韓”。假若上述失誤可能是粗心所致,有些則因未作校勘而出現誤解,如《韓非子識誤》在《外儲説左上》“書對曰”之下加按語云:“藏本、今本無‘書’字。”這其實是指“宋人有治者”後文的“對曰”而言,唐岳卻將它批在“梁人有治者”後文的“對曰”之上,云:“‘對曰’上宋本衍‘書’字。”又如《韓非子識誤》在《外儲説右上》“説在蓄焉”之下加按語云:“説‘焉’作‘烏’。”這實是指後面解説處的“馴烏”之文而言,唐岳卻在“説在畜烏”上批曰:“《説苑》‘畜焉’作‘畜烏’是也。下文‘馴烏者斷其下頷焉’。”他顯然未解顧廣圻按語“説”字指下文而言,卻以爲顧廣圻脱“苑”字以致誤認爲“説苑”,其實《説苑》根本無“畜烏”之文。四是唐岳自己的校勘。如於《十過》“宣子欲勿與趙葭諫曰”上批曰:“《魏策》作‘桓子’。趙葭,《策》作‘任章’。”於《姦劫弒臣》“父之愛子也猶可以而害也”上批曰:“岳按:‘猶可以’下疑有一‘詐’字。”

今吴鼒所刊《乾道本韓非子》附《韓非子識誤》易見,故前三類批校可置而不論。其第四類批語雖有參考價值,惜所載甚少。

兹據中山大學圖書館藏本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清) 朱駿聲、朱師轍批校

明萬曆間黄之寀輯《二十子》本

據翁連溪《中國古籍善本總目》,黄之寀所輯《二十子》與吴勉學編刻之《二十子全書》大體相同,二者相較,僅是前者缺《文子》二卷、《莊子南華真經》後《難字音義》一卷,而多出《楚辭》二卷。黄之寀生平事迹不詳,據其所輯《二十子》推測,他當爲吴勉學書坊中人,所以方能獲得吴勉學刻板而剜改印行。人們習稱《二十子》本爲“黄之寀本”,其實黄之寀只是將卷目下“新安吴勉學校”與“新安吴中珩校”剜改成“新安黄之寀校”,並無校刊之功。即便《楚辭》之刻版,也當爲吴勉學所校刊,因爲《楚辭》非子書,刊入《二十子》中實在不倫不類,蓋黄之寀輯印《二十子》時《文子》之版已缺失,故苟且以吴氏校刊之《楚辭》充數。有鑒於此,今删去《子藏》所題“明·黄之寀校”數字,並將“明萬曆間黄之寀刊《二十子》本”改爲“明萬曆間黄之寀輯《二十子》本”。

正如吴勉學本有初印本和重印本(參見前篇提要),黄之寀輯本亦有初印本和重印本。此本係黄之寀所輯《二十子》之初印本,僅將吴氏重印本之第一卷卷目後“明新安吴勉學校”剜改成“明新安黄之寀校”,第二卷、第三卷以下“明新安吴勉學校”“明新安吴中珩校”仍保留原狀。其重印本則剜改第一卷外,又將第二、三卷以下卷目後“明新安吴勉學校”和“明新安吴中珩校”剜改成“明新安黄之寀校”(卷七以下無“明”字而僅六字,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有此重印本)。由此看來,吴勉學本之原文文字當無變化,而依每卷卷目後的校者姓氏則有四種版本,其印行的先後次序如下: 吴勉學初印本(全題吴勉學校)→吴勉學重印本(分題吴勉學、吴中珩校)→黄之寀初印本(分題黄之寀、吴勉學、吴中珩校)→黄之寀重印本(全題黄之寀校)。

此本上有朱駿聲、朱師轍批校。朱駿聲(1788—1858),字豐芑,號允倩,晚年又號石隱山人,元和(今江蘇蘇州)人。少年時就讀紫陽書院(在今蘇州),師從錢大昕。嘉慶二十三年(1818)舉人,歷主江陰、吴縣、蕭山等地書院,道光時任安徽黟縣訓導,咸豐元年(1851)獻其著作,授國子監博士銜,升揚州府教授。他嫻習經史,擅長詩賦詞章,著作甚多,主要有《説文通訓定聲》《詩傳箋補》《離騷補注》《大戴禮記校正》《淮南書校正》等。朱師轍(1878—1969),朱駿聲之孫,著有《商君書解詁》。

朱駿聲之批校,多録自盧文弨《群書拾補》,並根據行文需要對文字稍作改動。其旁注於原文之異文,除《解老》外,均録自《群書拾補》。對照《群書拾補》,朱駿聲之批校亦有自出機杼者,或指明文中韻文,如於《初見秦》“苟慎其道,天下可有”批:“道、有,古叶。”於《愛臣》首段批:“備、側、國,亦叶。”於《八姦》之首批:“牀、旁、兄、殃、萌、行、強、方爲韻。”或爲校語,如於《説難》“故繞朝之言當矣”批:“繞朝後爲秦所戮,《左傳》不載。”於《解老》“上德無爲而無不爲也”批:“無不爲,《老子》作‘無以爲’。”於《外儲説左下》“與宣王之患臞馬也”批:“‘王’當作‘子’。”或爲注釋,如於《姦劫弒臣》“妾以賜死”批:“‘以’‘已’同字。”於《説林下》“夜星”批:“‘星’讀爲‘夝’。”於《内儲説上》“西門豹詳遺轄”批:“詳,佯也。”或爲評論語,如於《問田》第二段批:“韓非卒爲李斯所害,堂谿公見之早矣。”除朱駿聲之批校,其孫朱師轍於此書亦有三條批注。

兹據浙江圖書館藏本影印。

韓非子二十卷

(戰國) 韓非撰 (明) 凌瀛初訂注 明萬曆間凌瀛初刊本

凌瀛初,烏程(今浙江湖州)人,明末小説家凌濛初(1580—1644)同族兄弟,與凌濛初同爲凌氏雕版印書商之代表。

凌瀛初本首載《韓非子舊序》(即何犿序);次載《韓非子凡例》五條及按語,其末署“守柔子識”(“守柔子”當爲其自號);再次爲“韓非子目録”、正文及其注釋二十卷。此影印本缺《韓非子舊序》,缺卷六第三葉、卷九第十九葉、卷十九第十六葉和十七葉,此四葉爲抄配。

凌本行款爲九行十九字,與趙本同。其篇目、分卷多依趙本,不同處爲篇題後無“第××”字樣,每篇各成終始而不與後篇相聯,又將《八經》編入卷十九。

凌瀛初於凡例後之按語説:“不佞遍覓諸本,止陳氏《迂評》、趙宗伯本稱善。陳祖何犿,而趙宗宋本也。不佞尤於二氏中互相究考,反覆讎校,訛謬之疵,什去其八矣。及閲何氏所載傍注,間有遺漏,竊不自量,從而折衷之。”於此可見其“訂注”之大概。

至於其注釋,有同於趙本而保留舊注者,如《初見秦》“天下隂燕陽魏”注:“燕北,故曰隂;魏南,故曰陽。”有删改趙本舊注者,如《有度》“故臣曰亡國之廷無人焉”注:“無憂國之人也。”(趙本舊注作:“無憂國之人也。臣,韓非自謂也。”)有删去趙本舊注的,如《存韓》“夫秦韓之交親則非重矣”無注(趙本有舊注“見重於二國”)。有舊注所無而取自趙本眉批的,如《亡徵》“門子”注:“門下之人也。”但有時取趙本之眉批卻有錯亂,如《説林下》“魯以其贗徃”注:“‘贗’與‘鴈’同。”(趙本原文作“魯以其鴈往”,眉批作“鴈贗同”。)有舊注所無而采用《迂評》旁批的,如《南面》“妬事者也”注:“姦臣之用心如此。”有取自《迂評》旁批而與趙本舊注不同的,如《存韓》“則反掖之寇”注:“反掖謂肘腋之欲叛者。”(趙本舊注作:“反掖者,謂麾下反以禽君掖也。”《迂評》旁批:“謂肘腋之欲叛者。”)有綜合趙本舊注和《迂評》批注的,如《初見秦》“削迹無遺根,無與禍鄰,禍乃不存” 注:“言禍敗之迹削去本根則無禍敗,起下文秦破三國而不取,復與爲和,是不除根也。”(趙本舊注作:“言禍敗之迹削去本根則無禍敗,言秦宜以齊爲戒。”《迂評》注作:“起下文秦破三國而不取,復與爲和,是不除根也。”)尤可注意者,凌本之注有趙本、《迂評》本所無者,如《初見秦》“以此與天下”注:“與之争也。”(此用《戰國策·秦策一》鮑彪注)又“決白馬之口以沃”注:“灌也。”(此參用《戰國策·秦策一》高誘注)如《孤憤》“貴重之臣”注:“即重人也。”又“當塗之人”注:“亦重人也。”《解老》“攘臂而仍之”注:“仍,就也。奮而就之,驅而納之於禮也。”又“光而不耀”注:“道無繫着,執之則非,不欲其察察以爲明也。”又“是以嗇之”注:“嗇者,有餘不盡用之意。”又“屬之謂徒也”注:“徒,類也。”

由於凌本已與趙本之舊注有所不同,故今删去《子藏》原題之“宋·謝希深注”數字。或曰凌本“不過就趙本、陳本二者間以意定之,實不得謂之校注”(參見下文《韓非子參考書輯要》提要),顯然是未加深究之誤説。此外尚需一提者,凌瀛初所刻《韓非子》非套色本,且每卷第一行下部刊有“吴興凌瀛初訂注”七字,故不難識别,然多有把朱墨套印《韓子迂評》翻刻本當作凌本者,此種誤解應予以糾正。

兹據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本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