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儿
2017-11-10莲子
金山 2017年10期
莲子
她 是一个京剧演员。她已经四十多岁了, 比不上剧团里二十多岁的挑梁的台柱子了,扮相不如,声腔也是。但演出时还是经常给她配个角儿,好像每一出戏里都有她的身影,不过戏份都不重。平时不用她的时候,她就给其他角儿们上上妆,整整衣。
进团时她也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在团里干了有二十年了,新来的角儿们都很尊重她,叫她“李姐”,她点头应承着,唯唯诺诺的。只要有人叫自己,就说明自己还有用,这是她的哲学。毕竟还有不如自己的,比如那些拉大幕、跑龙套的。她知道自己的角色在团里是配角。
星期天团里不上班,她回团里拿东西,后台静静的没人,她看见戏衣、脂粉,心里莫名地感慨,竟激动地上前抚摸。有十几年没唱过角了吧?她决定给自己扮上。
明天团里排演《贵妃醉酒》,由她给主角化妆。“先练练手。”她自己宽慰自己。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吊眉吊起了眼角的皱纹,两边的片子贴住了风华不再的两腮,粉白的油彩遮住了岁月的斑痕,依稀还是昔日的角儿。
“李姐,今儿这腮红重了些吧?”她自问。
不管它了,她在双手涂上油彩,看着镜中的自己。
徐步登台。凤冠蛾眉,蛮腰细步。
“海島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聚首凝眸,娇唱低吟。甜润的嗓音还在,甜润的嗓音还在!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水袖一挥,轻翻罗扇,千娇百媚。
泪流下来了,不敢擦,也不能擦。
没有观众,没有灯光,更没有锣鼓弦子伴奏,但她唱得那么忘情。
一曲终了。花已散尽,凤已还巢,酒已醒清。
独坐台前,兀自卸妆。粉妆卸去,春梦回醒,她竟放声大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