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祛火水

李清祥

春季风大，天气干燥，小孩子易上火闹病。奶奶变着法地给我和弟弟们熬祛火的水喝。

我们小时候最喜欢喝的祛火水，就是现在人们代茶喝的菊花甘草水，甜丝丝的。按照奶奶的说法，喝了菊花甘草水，明目祛火不感冒，清脑稳心不烦躁，老师讲课记得牢。我们深信不疑，每到奶奶熬菊花甘草水，我们都抢着喝。

清明节前夕，卖竹叶的人拉着一车鲜嫩绿的竹条和叶子，来到山东宁阳老家叫卖。村里的家家户户都要花几分、几毛钱买点，熬水给家里人喝。听奶奶说，喝竹叶水能祛火，防瘟疫，夏天不招蚊虫咬。由于我们老家没有竹子，看见竹叶很是新鲜，大人孩子都争相围观，别说喝竹叶水，闻闻就是一种享受。

到了家里连一毛钱都没有的时候，奶奶就拿小鸡下的蛋，到做豆腐的臣東家换块豆腐，切成薄片给我们熬水喝。我说往水里放点盐就好喝了，奶奶说不行，放了盐就不祛火了。于是，我们连豆腐带水一块喝进肚里。

有时去换豆腐没有了，奶奶就回家拿个盆，去要一盆挤压豆腐淌下来的泔水给我们喝。泔水的颜色好像马尿，喝到嘴里有股怪味，我们不想喝，奶奶说能祛火就行，别挑三拣四，人家臣东他娘还舍不得给呢！咱要了一盆，人家的猪羊就少喝一盆。看看，奶奶把我们兄弟当“小猫小狗”养了。

再到了家里连鸡蛋也没有的时候，奶奶还有办法。她把去年秋天晾晒干的萝卜缨子，放到水里泡一会洗去灰尘，再放到小锅里熬水给我们喝。喝到嘴里直想吐，奶奶见我们放下碗不喝，火就上来了，骂着强迫我们喝：“鱼肉好吃，能祛火吗？感冒生病，有钱治吗？捏着鼻子喝，当药喝！”没办法，不喝不行，我们只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去。

也有感冒发烧的时候。我便问奶奶：“您说不是喝了祛火水就不感冒了吗？”奶奶心平气和地说：“傻孩子，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小孩子生病都是火大引起的，喝了祛火的水，不就少生病了吗？”

奶奶见我感冒发烧，就去卫生所买几片发汗的药给我吃，晚上让我多喝热水捂汗，盖上厚厚的棉被，甚至盖上两床棉被，还让我用被蒙上头发汗。奶奶说：“出了汗也不许掀开棉被，出一身大汗病就好了。”奶奶不放心，就坐在床边陪着，还告诉我数着数睡觉。真是难熬，不一会儿，我满头满脸全身都是汗。奶奶见我出了透汗，把蒙头的棉被揭开一角说，把嘴露出来喘口气，等汗慢慢消下去就好了。第二天早晨，奶奶过来摸摸我的头：“行，不发烧了，起来喝碗面叶子去上学。”面叶子是用白面擀成的薄面片，不生病是吃不到的。

每当想起上世纪70年代困难的生活，就想起奶奶的祛火水。亲爱的奶奶，您在那边还好吗？我很想您，想您生前对我们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