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赵明智

那一年，毕业于医科大学的邹女士，踊跃报名，顺利通过了一道道选拔的门槛，参加了“支边”医疗队。

让她始料不及的是，天底下竟有如此偏僻、贫穷、落后的地方：荒野无垠，山大沟深，人烟稀少，交通不便。常常翻越几座山，竟见不到一户人家……尽管如此，她立志扎根农村，治病救人，彻底改变山区贫穷落后面貌的决心没有动摇。

她随医疗队踏上了这片土地。了解当地的常见病，多发症。她惊讶地发现，当地女性身体状况很不好。婚前，发育正常。婚后，尤其是生育后，身体越来越差。一个端庄的年轻妇女，骨骼逐渐变形，身体开始萎缩，骨关节肿大，疼痛难忍，有的甚至完全不能行走了。最可怕，也是最常见的是一种当地俗称的“大脖子”病。初次接触，她感到内心恐惧，触目惊心，她有些不知所措：世上竟有如此怪异的病症？！白天，她争分夺秒地走村串户，调查摸底，了解患者人群，掌握第一手资料。晚上，她翻阅大量有关资料，寻找防、治此病症的最佳方案。她越来越意识到肩上的担子很重，使命感也越来越强。这里的医疗卫生条件极差，必须从潜意识改变他们长期形成的饮食习惯，卫生习惯。

她整天奔波于荒山野岭。盛夏，烈日当头，她背着资料、药箱，出入于农家小草房、土窑洞。脸晒黑了，手脚磨起了血泡，疼痛难忍。严冬，她常常踏冰卧雪，翻山越岭。决心不留死角，不漏登一个病人。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不懈努力，得知此病症发病原因是：长期缺碘所致。她起草了书面报告，政府对此非常重视。从此，邹女士的名字不胫而走。她更加勤奋，不知疲倦地努力工作，决心在医疗卫生战线，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艰苦岁月的磨炼，她成熟了。一位复转军人进入姑娘的视野，打动了姑娘的心。他志向远大，谈吐不凡；气质高雅，相貌堂堂：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吗！春节过后，邹女士兴高采烈地带回了家人的祝福，带回了新婚所用物品，建立自己的家庭，筑起爱巢。纯洁善良的姑娘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陶醉在幸福的梦幻里。孰料，令她喜爱、敬重、仰慕，家贫如洗，憨态可掬的小伙子，竟与他人结婚了。

从此，一向吃苦耐劳，精明强干的邹女士，一度被称为铁姑娘的她，竟变得不修边幅，蓬头垢面，懒懒散散，无所事事……她彻底疯了！当时，月工资近百元属高收入。她生病后，拿到当月工资，走进餐馆，无论南来北往，请来就坐，工资很快消费一空。

心病还需心药治。在领导和朋友的关怀下，她和本地一个憨厚的牧羊人成亲了。

婚后一年，他们喜得贵子。邹女士的病情大有好转，根本看不出她是精神失常的人。谁知好景不长，孩子刚满月，她竟抱起孩子，放到冰冷的河水里洗澡。在此之前，她曾经抱着未满月的孩子抛向空中，这样反反复复，逗孩子玩。孩子已经中风，体质很弱。丈夫抱着奄奄一息的儿子，欲哭无泪，痛恨不已。孩子没了，唯一的精神支柱不存在了，她病情加重，疯狂到了极点，见人非打即骂，丈夫也不例外。束手无策及出于安全考虑，丈夫不得不对她进行强制性管制。

又过了一年，他们生下了第二个儿子。汲取上次教训，丈夫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她们母子身边。当第三个孩子出生后，他们的日子也基本趋于平稳。虽不像正常人家庭的其乐融融，但也过得平静。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问题变得复杂起来。在当时，物资匮乏，生活贫困。邹女士夫妇带着两个虎头虎脑的儿子，住在山里的土窑洞里，艰难度日。

母爱，是母亲的天性。邹女士也不例外，她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关心孩子的健康成長，关注孩子的前途未来，但她作为母亲，母爱情怀是与生俱来的。她发现了悬崖峭壁上的野果林。这些没有人工培育的野果，果实瘦小干涩，且带微苦。她喜出望外，常常一人攀爬悬崖峭壁，采摘野果。风调雨顺，郁郁葱葱的山坡上，黄澄澄的杏子挂满枝头。

连续几天的暴雨，山坡上泥泞湿滑。雨后黄昏，一道彩虹悬挂天边。她迫不及待地来到山林果园，兴高采烈地采摘着。即将满载而归时，悲剧发生了，她脚下一滑，身子倾斜，坠入了悬崖……

孩子都长大了！老二参军，是一名出色的解放军战士。他们很想给妈妈幸福，可这不可能了，永远做不到了！大儿子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面对镜头，他泣不成声地向记者说：“如果妈妈还活着，我一定治好妈妈的病，解除妈妈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