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分六点(节选)
2017-11-06迈克尔·莫波格
迈克尔·莫波格
我试着不去想这一分钟内发生在查理身上的事。我试着去想那个在家乡的查理,以前的查理。但充塞在我脑子里的,尽是士兵将查理带到行刑场的画面。他没有颤抖,没有挣扎,也没有放声大哭。他昂首阔步地走着,神情就像那天他被缅宁先生鞭打后一样。也許这时一只云雀正高飞上天,或者一只乌鸦正旋入他头顶的风。枪决小组站在那儿等待着,呈稍息姿势。他们一行六人,身上的来复枪已经装上子弹,万事齐备,大家都希望将这件事情尽早解决。他们每个人都将发射子弹,这感觉与谋杀并没两样。他们尽量不看查理的脸。
查理被绑在木杆上,神父来念了一段祷词,用手指在他头上画了十字之后随即离去。外头很冷,但查理并没有颤抖。军官拔起他的左轮连发手枪,注视着手上的表。他们要帮查理戴上头套,但查理肯定会拒绝。他会仰头望着天空,将他生命中最后的思绪送回家乡。
“现在!预备!对准!”
他闭上眼睛,开始轻柔地唱起歌来:“柑橘与柠檬啊,圣克雷蒙的钟声说……”我轻声地跟着他唱和。我听到连发子弹的回音,结束了,随着那连发的子弹声,我心中的某部分也与查理一同死去。我转身走回谷仓,重回孤独,而我发现在忧伤中的我一点都不寂寞。士兵们一个个立正站在帐篷前,而鸟儿也正在歌唱。
那天下午,我前去沃克营取回他的遗物,并探访他下葬的地方。他会喜欢这里的,他视野所及之处是一摊水草,连接着一条从树下轻流而过的小溪。
他们告诉我,他走出来时,脸上挂着微笑,好似他是清晨起床散步一样。他们告诉我,他拒绝了头套,而他死的时候,好像还哼着歌。我们这六个当时在防空洞的士兵守在他的墓前,直到太阳西下。当我们离开时,大家说了同样的话。
“查理,再见。”
第二天,我们的军团行军到索姆。此时已经是六月底了,他们说我们即将大规模攻击,而且我们已经被编入其中一支队伍,准备把他们打回柏林。我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了,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也许如他们所说,胜利会很快到来;也许,境遇会更加糟糕。管他呢,我心中所想的,就是,我必须活下去。
因为,我有了必须信守的诺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