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白杨
2017-11-04张树民
张树民
我居住的楼房墙外,沿一条五米宽的人行路两旁,有两排高高的白杨树,足有百十来棵,每临窗口便可看到它们婀娜的姿容。
记得刚栽下时还只是不足拳口粗的小树,几年工夫就枝繁叶茂、亭亭玉立了。或许是茅盾先生的《白杨礼赞》播下的情结,我对这两排白杨树有一种特殊的情感。每当从外面归来,踅进两排白杨树簇拥的小路,看那一株株伟岸的树干擎起的树冠,伞一样舒展的枝枝叶叶融成的一片绿萌,周身的疲倦随即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惬意取代,接着便会以轻捷的步履,在树叶间鸟儿的声声鸣唱中走进家门。夜里读书写作的间隙,我时常会推窗相望,夜色中,耳朵一下就捕捉到白杨树的声音。这些白杨树排列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如同欧阳修《秋声赋》描述的那样: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
万物生长,各得其所。北方的早春,乍暖还寒,总还有“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寒”之感。但是每当春风一起,杨树总是在柳眼未醒之时,就舒展腰肢,不需绿叶衬托,便吐出满树的花穗。那是在还没有吐叶的枝条上泻下的密密的花穗,蓝天下,阳光里,紫红色的花穗从蓬起的枝间翩翩地、徐徐地垂下来,一串串地在风中悠悠荡漾,此起彼伏,似向人们传递着春的信息。杨花花期短,易于凋谢,自然不会招惹起林妹妹葬花的情愫。但是那紫红色的花穗即使凋谢了,也并非一片片随风四处纷飞,而是一朵朵轻轻地落下,落在自己的根部,肥沃了足下的土地,染红了笔直的小路……
似乎满路的杨花还在脚下,白杨树仿佛一夜之间就抽出了宽大的叶片,像手掌,开始整天不停地鼓掌、喧哗。在习习夏风的吹拂下,风朝哪个方向吹来,它就顺着风的朝向鼓。哗啦啦,哗啦啦,像是学着雨下,也像是学着歌唱。声音最洪亮,情绪最激扬。
夏去秋来,伫立窗口,白杨树就像一个强壮的中年人,直站在我的窗前,绿色的叶子恰好给我的窗户镶了一道绿色的屏障,那样坚定,仿佛我的眼睛盯着,它们就不会被时光偷走了青春一样!我常常畏惧秋雨的到来。一夜的秋雨,白杨树定然让落叶铺满了脚跟。飒飒西风,我会猜想那些飘落的叶子,最先掉落的是外面的,还是里面的,是上面的樹梢还是下面的春天最早冒出的。在秋风里荡气回肠的叶子,它们缓缓飘落的姿态写满了对白杨树的依恋。眷恋,也是秋日的一种静美吧。
冬天不是树木生长的季节,但又是其必然经历的生命过程,尽管四境肃杀,霜天寥落,两排高高的白杨树却姿致从容,意态安详,无论是伟岸的躯干还是纤细的枝条都挺拔向上,自具着一种坚韧遒劲,坦然舒展。朔风冻雨,飞雪严冰,众多的花卉只有在暖房里苟活,路人也裹紧厚厚的棉衣瑟缩,杨树们却挺着身躯,直面严寒。冬日里的白杨树,让我心中涌流出一股震颤,那是对生命力量和生存意志的景仰!
十几年来与白杨树比邻而居,看它岁岁枯荣,在四季轮回中生发出许多情趣与回味。白杨树,既不长青,又缺少幽香,但浓密的枝杈上无论是料峭春寒时的蓓蕾,还是盛夏时茂盛的心形叶片,像煞一颗颗跳动着的心,弥漫着别样的柔情,年复一年无私地撑起一片片绿荫。
莺花茂而山浓谷艳,总是乾坤之幻境;水木落而石瘦崖枯,才见天地之真吾。
静下来时,我常常看我窗外的白杨树。我读白杨树的四季,它们观我的人生。(作者单位:中国建设银行河南省许昌分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