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守望者
2017-11-03樊德林
□樊德林
麦田守望者
□樊德林
农历五月间,乡村的麦田边,有一群守望者,他们的视网膜,充盈着麦浪的金黄。那种与阳光、与大地、与肤色相同的温暖,抚慰着他们的心田。麦浪涌动,每一种荡漾,都是人间烟火的模样。
他们是农民。是土地真正的主人。古往今来,朝代更迭,帝王们打下的万里江山,终究要有这群土里生,土里长,土里埋的农民去经营,去完善,去继承。他们穿布衣,食五谷,怀有一颗谦卑的草木之心。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田里的庄稼一样萌芽葳蕤,一样开花结果,一样叶落归根。
他们在漫长的时光里,坚守自己朴素的信仰,守望年年的收成。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从历史深处吹来的季风,一年又一年的在古老的麦田里抒写着诗意与远方。从播种、施肥、灌溉、除草、收割,农民们的日子随着麦苗一点点拔高,升腾。从匍匐、半蹲、弯腰、直立、平躺,农民们的一生随着麦子跌宕,起伏。他们的生活,一点点在辽阔而浓郁的麦香里沉沦。麦子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不加修饰,质朴无华的香味,融入他们的心跳,随着血液流淌,成为他们身体里破解幸福的密码。
风和麦浪轻。在他们眼中,麦浪是田野里最温柔,最迷人的诗行。那种自然的大美浑然天成,无法形容。一株麦子是卑微的,渺小的,但无数株麦子手拉手,肩并肩,它们蓬勃向上的力量是动人心魄的,令人神往的。那些因相拥而凝聚的光芒,足以支撑起平原的肋骨,燃起每个人心中对美好的憧憬与向往。
风平麦浪静。麦田边,常会有人长久的伫立,陷入如烟的往事。那些长长短短,风雨兼程的岁月,像年年的麦子一样,生生灭灭,终逃脱不了宿命和轮回。记忆里的麦田,收藏过孩子金色的童年,绽放过姑娘绯红的心事,消磨过小伙子青涩的年华,追随过中年人奔波的脚步,浮现出老人皱纹深处那抹永恒的安详。
收新麦,吃新面。在乡村,每年磨的新面,会让整个夏天都生动起来,充实起来,满足起来。老奶奶擀的凉面条筋道爽口,母亲蒸的白馒头醇香耐嚼,妹妹做的面疙瘩汤润心舒胃。每一粒麦子的回馈,都带着母性的芬芳,带着故园的味道。
当麦田分娩的阵痛归于平息,麦子颗粒归仓的夙愿得偿,一座座小山包似的麦垛便耸立了起来。在田间地头,更多的是在村边的打麦场。它们像一个个句号,给季节一个完美的结尾。从此后,它们将像一个个游子,在炊烟与乡愁之间穿行。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会有人躺在麦垛上,手里摆弄着一根麦秆,出神的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天空里游走的白云,白云下边生生不息的村庄。风经过他的眼睛时,他会轻轻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
歌声飘过村庄里奔跑的孩子,田野里生长的万物,抵达祖辈们长眠的地方。那是一片连绵不断的土堆,它们扎根泥土,连着村庄,通向远方。
当四周空无一人的时候,那些麦垛也会轻轻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