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许仙
2017-11-02程俊霞
程俊霞
金山再次披绿，我知道又过了一年。记不清在这里等了多少年，如今我时常会不自觉地陷入回忆。
娘当年常回忆和爹相识相爱的事，初听觉得新鲜，希望能像娘一样好运，嫁给心爱的男人，幸福一生。听多了便觉乏味，于是常打断和阻止娘，娘也不生气，笑道：“回忆是变老的表现。等你当了娘，到我这般岁数，就会不自觉地回忆过去。”
这么说，开始回忆的我也老了吗？真的是让爹娘失望的老姑娘了！我爹高大威武，是水军统帅，娘温柔贤淑，持家有方。我是他们唯一的女儿锦儿，被视若掌上明珠。我清楚地记得，那天爹接到命令，率水军出战。我也要去，爹坚决不允，说花拳绣腿不中用，怕我添乱。
正在这时，有人进门便跪，求爹娘将锦儿许配给他，坦言他眼里心里只有锦儿，愿一生追随呵护，让锦儿开心幸福。听得我面热心跳，可看清是那个傻小子大黑后，我简直有些气愤。
几天前我在水面教姐妹们跳舞，有个皮肤黝黑的小子一直在看，跳完舞他仍目瞪口呆痴痴傻傻地站着，我喊了声“呆子”，他才回过神，脱口便说：“锦儿，你嫁给我吧！”我骂他神经病，姐妹们笑道：“大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也算名门之女，求亲者络绎不绝，门当户对的公子哥我都不正眼瞧，岂能嫁他粗陋憨傻的大黑？我向娘使眼色，娘只好去扶他：“锦儿被我们宠坏了，非要找什么白马王子……”大黑盯着我说：“我不是白马王子，却是忠诚的黑马骑士。我愿意努力，修身练性改造自己让锦儿满意喜欢，请给我机会！”我又羞又气，躲在爹身后说：“请回吧！我这里没有机会！”看大黑长跪不起，爹说：“敢上门求亲，也算有胆识。我给你机会：上战场！若是英雄好汉我便将锦儿嫁给你！”大黑挺起胸脯说：“为锦儿，赴汤蹈火、战死沙场也心甘！”说完便门外候令。我撅着小嘴对娘说：“波澜不惊的日子太无趣，难得有开眼界的机会，爹却不让去。哼，我郁闷娘也甭想开心……”娘无奈，走上前一边为爹整装，一边温柔地说：“祝旗开得胜，早日凯旋。锦儿嘴上说去开眼界看新鲜，心里却想去挑女婿呢，你就答应吧！听娘这么说，爹勉强答应，但要求我必须守军纪不乱跑。
那场战事叫作水漫金山，原因是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我一心想看能让蛇仙舍命的许仙，于是躲过卫士跑了。看到身怀有孕仍与法海拼斗的白蛇，我感动不已。看到满脸愧悔的许仙，我心动不已；我看得忘了自己，结果被抓回。我兴奋不已，对爹表示：一定要白蛇许仙那样的动人爱情。爹却直夸大黑英勇善战，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想要把我嫁给他。
我抗议：不要黑小子，我要找许仙。见爹不再理会，我干脆躲藏起来。撤军时找不到我，爹很生气很难堪，大黑再三要求留下找我，爹赌气说：“在家撒娇任性倒也罢了，在外不顾大局就太不懂事，不管她，我们走！”大黑无奈地说：“我留下路标，锦儿聪明伶俐，看到路标会跟上的。”我对路标视而不见，守在湖边等待我的许仙出现。
三日后，看到有个男子貌同许仙，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老天怜我痴心，果真把他送来了！”未及搭讪，他两眼放光，伸手便要抓我，嘴里还嘟囔什么味道鲜美，要带上我去找人喝酒！我不禁一愣：天！他居然要拿我当下酒菜！如此卑劣狠毒，与许仙相差十万八千里啊！我纵身一跃潜入水中，多亏机警，否则难逃煎熬的厄运！
过了多日，才等到一个神似许仙的男子，他神采飞扬，口念有词，我窃喜：腹有诗书，才貌双全才像许仙。我悄悄靠近侧耳细听，不禁愕然：淫词滥调，污言秽语！原来是披着许仙外皮的色鬼！看我在张望，他居然张开双臂：“你若是美人鱼，我愿是你的大海！”我骂了句“神经病”转身离开，结果速度太快一头撞在木桩上，真是奇怪，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朽木桩？
之后我慎重许多。很久之后，才又找到一个。那男子眉目清秀，举止儒雅，简直和许仙无异，一看就是个君子。我尾随很久，闻其言观其行，却发现是个书呆子，木讷死板。虽然许仙也有几分木讷呆傻，但鲜活生动惹人爱。眼前这种了无生趣的书呆子，不是我的菜……
心中有些失望和悲凉，我犹豫着往后退，脚下踩到软绵的东西，低头见一黑影快速沉入水中。心中疑惑：又是爹派来找我的吗？
起初爹常派人来找，我都巧妙躲避。那黑小子来找过我无数次，好几次他应该看到我了，却没抓我回去，有些奇怪：凭他的身手，三个锦儿也敌不过。难道还想看我跳舞吗？神经病！
我等了无数个或貌似或神似许仙的男子，都不是我想要的许仙。心中无爱便觉空旷，加之经常会感觉到被偷窥和跟踪，我只好逼自己潜心修炼，一是防身，二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像白蛇那样幻化成美女，得遇许仙演绎爱情故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修炼成精，可以变成白素贞的模样。可惜眼见过的都是凡夫俗子，独不见我想要的许仙。
一个朦胧的清晨，突然有玉石之音传来：“贤妻金山将我探，咫尺天涯见无缘……”顿时欣喜若狂：哇！天上掉下个许公子！锦儿感动天地了！
我鲤鱼打挺，急忙变成白素贞的模样迎向许仙，从他眼中，我看到了以前那些男子没有的东西，目光相撞迸出火花，我明白那叫爱情。我俩异口同声：“终于等到你！”
他张开双臂，我甜蜜地依偎过去：“许仙黑了！”他盯着我问：“我像许仙吗？”我笑：“岂止是像？你就是我等待多年的许仙！我是你的白娘子……”他抱紧我说：“你是我的锦儿，最美的红鲤……”
我喜极而泣，淚流满面：“你这条又傻又笨的黑鱼，干嘛伪装成木桩、黑影等尾随跟踪？干嘛让我等这么久？”
他吻着我的眼泪说：“承诺让锦儿满意喜欢，只能以许仙的模样出现……”
选自《民间传奇故事》2017.3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