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是诗意还是病
2017-11-01肖遥
肖遥
关于做梦的故事,电影《路边野餐》算一个,这部英文名叫《凯里蓝调》的电影更像一场梦,在梦里,过去与未来重合,死去的人和未来的人相聚。
我们这个城市天气常年潮湿闷热,人常常犯困,也常常会做些类似于梦游的奇怪事情,比如周一想着该去图书馆还书了,出门的时候在想,走在路上的时候在想,吃早餐的时候也在想,可是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猛然惊觉:“哎呀,忘带图书证了!”按說忘了就忘了,明天再做这件事,可是我又梦游似的折返了回去,取了图书证出来,正赶上憋了几天下不下来的暴雨哗啦啦地倾泻而下,我被顺利地淋成了落汤鸡。
下午去图书馆,明明拿全了三本书,可是自动还书的扫描系统只认出两本,我把那本电脑死活不认的书挑出来一看,傻眼了:这本书不是图书馆的书,是我自己的一本书。忙乱中,抓错了!错了就错了,可是我又返回去,直到换成正确的那本。当然,这件事的代价是还完书后赶上了堵车高峰期,在路上堵了两个小时,回到家天都黑了。做这些事的时候,天气依然闷热,我根本没过脑子,只是听凭直觉走呀走,感觉自己好像是一直在一场大汗淋漓的梦里游走。
对于一个总是在计算房租、水电,这家外卖和另一家外卖的折扣率,一件衣服和另一件衣服的性价比的上班族来说,这种感觉竟然会令人感到一种释然。毕竟在类似过程里,主管计划、规划、理性、计算的那部分神经细胞莫名地停摆了,身体的运行不再通过大脑,而通向感性和直觉,接近了所谓的“梦游”。所以,无论我是在做无用功还是在重复劳动,无论迟到、堵车、淋雨或是行走在漆黑的夜路上,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困境并不能够像往日那般令我焦虑了。
纳博科夫的小说《透明》里,主人公休小时候经常会梦游症发作,常常抱着一个枕头走出房间,游荡到楼下去。醒来的休会发现自己总是站在一些稀奇古怪的地点,不是在通往地窖的台阶上,就是在过道的隐秘处,置身于长筒橡胶套鞋和风雪大衣之间。一到晚上,他就变得“行为像个幽灵”,即使家人将他锁在卧室里,他也会从窗口爬出去,走上通往学校宿舍的长廊的倾斜屋顶,由于脚底的石板瓦太凉,他会醒过来。而在他上大学的时候,梦游症的发作把同宿舍的同学吓坏了,同学半夜被猛烈撞击声吵醒,原来是休梦见他床头桌正在狂暴地独自跳舞,于是他直起身子,死死按住那张并不碍事的小桌子,努力制止它那并不存在的跳动,十分的荒唐可笑,他用的劲儿太大,木头桌子在这个梦游者手下备受折磨,发出噼啪爆裂的声音,桌上的书、烟灰缸、一盒止咳片全都震了下来。休的同学使劲将休和他的桌子分开,休一声不吭地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梦游是诗意的,梦游更是病。反正,对于精打细算的现代人来说,诗意早就是一种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