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奥先生的鱼子酱蛋
2017-11-01李昂
文/李昂
迪奥先生的鱼子酱蛋
文/李昂
台湾餐厅之前引进松露,由于行销成功,一时松露成为西方顶级食材的代表。不过,别忘了,还有一项同样稀有珍贵的顶级食材,就是鱼子酱。
众所皆知,里海产的鱼子酱世界顶级,尤其是南方靠伊朗的海域,优于北方的俄国海域。问题在产鱼子酱的鲟鱼经过毫无节制的捕捞,濒临绝种。联合国便曾设下暂停捕抓的禁令。
最近一般餐厅吃到的,不少都是养殖的鱼子酱,价格也较平易近人。口味当然悬殊,但一向酷爱香槟的我,还是觉得香槟、鱼子酱是不可多得的绝配。
近年,便有一次惊奇万分的香槟鱼子酱飨宴,读者不用担心是超高档的美食,一般人无从享受。这也是为什么值得在此大书特书、与众人分享的理由。
迪奥创始人的最爱
去年3月在欧洲停留近一个月,先是我的小说《北港香炉人人插》最后一篇《彩妆血祭》被改编成为舞剧,在大法兰克福的“达姆国家剧院”演出十四场。之后,还入选为德国舞蹈界最高荣誉的“浮士德”奖的前三名殊荣。
看完了首演,我便直飞法国,为着的,当然是那些三不五时、尽力找机会,一定会要回去吃的米其林星级餐厅。
便在巴黎凯旋门附近的Prunier餐厅,吃到了让我惊艳的鱼子酱飨宴。
“Prunier”法文直译是“枣子树”,在此只为方便如此称呼,读者请千万不要到巴黎找“枣子树”餐厅,而应找“Plamier”。
一定得先八卦一下,这“枣子树餐厅”始于1872年,辗转由贝尔热(Pierre Berge)先生买下。贝尔热先生来头不小,记不记得前阵子圆明园“鼠兔”兽首拍卖引发的大风波?没错,贝尔热先生与圣罗兰先生(YSI)便是兽首拥有者。
两人同为迪奥公司( Dior)工作时认识,成为一辈子知交。贝尔热先生成立艾滋病基金会,作慈善事业不落人后,圣罗兰先生先过世,才有这场拍卖。可惜最后由一位中国人买而不付账,两兽首归还原主。
回来我们的“枣子树”餐厅。这家仍保有名家Labouret 1925年装潢的餐厅,以小马赛克装饰,于今看来有相当古典加上时新的风味,本身就十分具特色。
一道蜿蜒的敞大楼梯往上,像灰姑娘奔跑会掉鞋子的那种皇宫楼梯,具有神奇的牵引效果。上二楼,是包厢区,成曲线的狭小走廊是一道华丽的小迷宫,也引领你到典丽的洗手间。
我一向喜欢探究高档餐厅的女化妆室。在“枣子树”餐厅即便不想上洗手间,也一定借用餐上楼来“到此一看”,二三十年代的巴黎风情尽在其中。这是在巴黎吃饭不可错过的“餐厅文化之旅”。
“枣子树”餐厅以鱼子酱和鲑鱼闻名。先说个好消息,中午的套餐只要45欧元,晚餐鲑鱼套餐65欧元,芦笋套餐85欧元,放心,一定伴着鱼子酱,量还不少。
我特别爱一道单点的“迪奥先生的鱼子酱蛋”(euf—ChristianDior’),38欧元。“迪奥先生”是指迪奥公司的创始人?没错,就是那个世界知名品牌。“迪奥先生”不仅曾经是餐厅的常客,还留下这道他最爱吃的“迪奥先生的鱼子酱蛋”。
而名牌爱用者,不妨来此向祖师爷致敬一番。
强烈鲜甜撞击味蕾
这枚鱼子酱蛋端上桌子时,中间一大坨鱼子酱,稳稳坐在白色的水煮蛋上,黑白相衬极为凸显,不用讲究摆盘盘式,极简风格同样引人注目。仔细再看,水煮蛋放在圆形容器内煮成,并非一般蛋的模样,还有凝固的蛋白成不规则状,像小小波浪起伏。
当然先向鱼子酱进攻,用的是餐厅早已准备好的小贝壳汤匙,不用铁器或银器吃鱼子酱,因为金属氧化会破坏鱼子酱的味道,我们常说的“铁锈味”。餐厅用自家于法国西南方Aquitaine养殖的鱼子酱,颗粒不大,颜色也不深。吃鱼子酱人口不用牙齿咬,只要在舌头和口腔间稍微施点压力,即进裂嘴中。因为是养殖,基本上不带腥,满满一口美极的强烈鲜甜,浪一样层层冲击扩展。而且这鱼子酱不咸,不至掩盖了自然的原味。
就像松露一样,为保留原来珍奇的特殊口感、滋味,鱼子酱通常不会与太复杂的食材、调料放一起。蛋通常是首选。
两者不同在温度的差别,松露需要较高的温度方能散发出香味,±2℃是鱼子酱最佳状况。不用担心,里面的油脂即便到-2℃都不会使鱼子酱结冰。这也就是吃时为什么鱼子酱常常需要放在冰上。
这道“迪奥先生的鱼子酱蛋”,圆形蛋内俱是未熟的蛋黄汁,配上鱼子酱,同样是沾黏浓稠的两者,相互包覆,华艳汁味满嘴满喉满身。蛋上凝固的蛋白则明显的有类似轻微吉利丁的口感。老饕朋友则认为用动物的肉汁作蛋冻效果会更佳。
我刚开始也同意,但吃了几口后,还是认同迪奥先生的喜好。肉汁作冻不免有动物腥味,肉汁蛋白冻会较软,与鱼子酱、蛋易搭配,但反而不若类似轻微吉利丁带一点微脆的口感,有种跳tone、另类碰撞的效果。当然,制造出这种微脆的口感,可用海藻炖煮,无须真用到吉利丁。
看来美食到这个等级,仍因个人喜好有所不同。
美食美人与美景
为了写饮食小说《鸳鸯春膳》,十几年来我全世界性的吃了不少好餐厅,碰到的,都是衣着得当的有钱人士,并不可亲,也少有罗曼蒂克的想象。但此番“枣子树”餐厅,却碰到一桩终生恐怕都要难忘的情事。
用餐时候是晚上,大厅客人几已满座,突然间我真的是眼睛一亮,从我面前走过一位绝世美女,那女人瘦高,标准的九头身、脸蛋美绝,穿着一件背心式无袖的貂皮大衣。
3月底巴黎的天气已不严寒,女人露出的修长美臂与黑白相间的长貂皮,有一种说不出的人与兽之间的狂野性感,施施然走过真的是艳光四射。相形之下后面跟着的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士,也很称头,就没那么显眼了。
两人就在我身旁的空位坐下,侍者来得也并非太晚,但我听到那男人用有口音的英文向侍者说:“你叫什么名字?”侍者回答了,男人报了一个名字我没有怎么听清楚,但他接下来说:“你晚上只要好好地服侍我们,别的不用担心。”
侍者的态度立刻变得殷勤,而两个人也没让他失望,点了餐厅最贵的250克“Heritage”鱼子酱,1355欧元,再加上一瓶2000年的Crystal香槟,这香槟特地为沙皇而作,餐厅里要价五六百欧元跑不掉。
鱼子酱端上来是在盒子里,新开封,附上专为搭配鱼子酱的圆饼和马铃薯。女人脱下貂皮大衣,细肩带的白色上衣,衬出完美的胸线,没怎么在意地吃喝,好似家常便饭,一面以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和男伴说话,两人相当恩爱。
我和朋友猜他们是何方神圣,我猜来自北欧,朋友猜是俄罗斯或过去属于苏联的小国家。结果,朋友猜对。
这一双男女两人如此阵仗,像是“新富”,但又如此美好,让我总算亲眼见识到传闻中的俄罗斯“亨”级人物。
两人吃完香槟鱼子酱,很快离开,走过我的身旁,中年男士还很有礼貌地用英文说,谢谢我们的陪伴。我忍不住对着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说:“你真是太漂亮了。”
女人尚未回答,男人抢先说:“噢不!你应该看看她两年前的样子。”
还重复又说了一次。可从男人自豪的语气听得出来他的满意,他话中的意思虽然是讲女人两年前比现时更是如何美丽,但更要告诉我们的,恐怕是他如何花心力方赢得如此美人。
这么多年,我真正第一次清楚地看到,男人怎样以拥有美丽的女人为傲,来炫耀,但又不令人讨厌。
俄罗斯本身就产鱼子酱,但俄罗斯大亨级人物来到巴黎仍不忘情鱼子酱,可见“枣子树”餐厅的魅力。这家虽非米其林星级餐厅,但被评选为值得注意的鱼子酱老字号餐厅,不像一些三星餐厅,最近外国客人为数不少,“枣子树”反而更像是匿得的巴黎老饕们,来过特别节日的好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