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老去的柳小姐
2017-11-01老的小
文 /老的小
写给老去的柳小姐
文 /老的小
柳小姐:
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情商为负数的“菜鸟”。你不明白,为何如此善于交际的你竟会生出一个这样不善交际的我。其实,我也不明白。就算陪着你参加了很多聚会,我依旧不改性情,习惯做聆听者,极少发言。
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你,可如果你不说,我真不会相信眼前的你,多年前曾在公园滑旱冰时摔得四仰八叉,在火车尚未停稳时跳下站台吓傻路人,更不会相信你曾和工程师老爸立志丁克,玩了10年。
我上小学时问你:“什么叫大同社会?”你一本正经地说:“人人以单身为傲,鄙视恋爱,这是社会最高级的形态,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实现。”现在想来,你真是预防早恋的专家。
我连续打嗝时,你总会扯一个谎转移我的注意力。但因为你太会演,所以尽管我知道这条规律,但次次上当。
“哎,昨天和你一块吃饭的那个男生是谁?别瞒我。”
“昨天?嗝,我没有,嗝,和男生吃,嗝……”
每次把我逼急到完全不打嗝时,你就会突然像个疯婆子一样哈哈哈地傻笑起来,然后我就“秒懂”了,有一种想打你的冲动。但不知为何,最后还是跟着你一块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爸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你既担任母亲的角色,又担任父亲的角色。我哭,你从不安慰:“别在我面前哭,到没人的地方哭去。”这的确符合你的个性。从我出生到现在,家里发生的事不少,可我看到你哭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后来,好像成为一种习惯,我也尽量不在人前落泪。
你很精明,也很强势,喜欢帮我安排很多事。但“帮”这个词对我有时等同于操纵。为一些事,我们之间开始出现分歧,逐渐沉默,进入冷战。
那些冷战大都以我的失败告终。其中有一次,我抱着和你彻底决裂的决心,死撑了很久,直到一天清晨,听到你房间里的啜泣声。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等你开始做早饭了才踱到厨房,装作与你偶遇的样子,很不经意地,却又分明很在意地说:“我……错了。”你沉默,呆立了几秒,然后很用力地给我一个熊抱。其实,从你哭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因为我最怕一个只会流血的人为我流泪。
你常向我抱怨爸的种种不是,说自己当年太单纯,才会因为他的善良与才华就嫁给他,要不是考虑到我,早就跟他离婚了。从小到大,我都把你这话当真,因此而难过,厌恶自己是没有爱情的婚姻的纽带,甚至计划一满18岁就劝你和爸离婚,给你自由。
后来我才知道,你和爸其实彼此爱得很深。爸有一种突发病,不及时吃药就会休克,和哥们儿喝酒时犯过。有一次爸出差,在一个和你说好的时间莫名失联,两部手机均无人接听。你感觉不对,都快把他的手机打爆了,问遍了他所有的铁哥们儿,还是没有消息。那一晚,你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我正读高三,你不敢跟我说。当第二天一大早,一切安好的爸给你回电时,你对着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这事是后来你到学校接我时说的,你还一脸骄傲地说:“知道吗?你妈是大雁,是烈鸟,一生只追逐一个人。”我装作很鄙视的样子:“哟,就你那样。”其实,当时我差点落下泪来。
不知从何时起,你不再是我欣赏的那个洒脱的女子,越来越像一个心事重重的中年妇女,开始担忧各种事。而最担忧的对象,就是——我。我是你拼命想保护的人,你想用尽全力给我一个安全的世界。但是,你也是我拼命想保护的人,我也想用尽全力给你一个安全的世界。我希望我爱你能比你爱我多一点。
记得屠格涅夫《麻雀》一文有这样一个片段:“忽然,从附近一棵树上扑下一只黑胸脯的老麻雀,像一颗石子凡・高落在狗的面前。它全身倒竖着羽毛,惊惶万状,发出绝望、凄惨的叽叽喳喳的叫声,两次向露出牙齿、大张着嘴的狗跳扑过去。”
我觉得这只掩护自己幼崽的老麻雀,像极了你。
在北方的夜晚想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