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饰必须引人注目
2017-10-30
我和金姆·巴克的第一次见面不是同他本人而是与他的一个胸针。那是1990年左右,我住在奥斯陆。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戴了一条明黄的、电镀铝的圆盘形胸针,十分亮眼。别针被固定在胸针的外面,部分穿过毛衣中间的套头孔。我立即被这种新颖的设计迷住了,它解决了一个长久存在的难题:怎么让衣服紧贴身体?早期留存下来的一些首饰都是利用能扣紧衣料的别针,俗称搭扣。金姆.巴克正是对这种古典样式进行了改良。其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该物件既能装饰又很实用。
我第二次到哥本哈根,去拜访了R5dhusstraede10号。金姆.贝克的工作室设在一栋狭窄的三层楼房内。底楼是艺廊和商店,上面是工作室。我买到了另一款银制的搭扣胸针。这次会面是敲门砖,引发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关于首饰的对话,其成果之一就是出版了《金姆.贝克:思想为王》的书(哥本哈根2007)。2016年八月初的一个晴日,我对他进行了专访,该采访的出发点就是主题:跨越你我直达他们的对话:创作者、佩戴者、观看者。
JV:你曾在接受一家报纸的采访时说:“我们佩戴一件首饰,感觉是因为我们戴了它,别人才注意到它。”你希望你的首饰带来怎样的影响?它有何引人瞩目之处?
KB:曾经有一次,一位老太太拿着一枚黄色铝制胸针来到店里。那胸针与你在奥斯陆看到的类似。她欣喜异常,因为这表示她成了“有胸针的女士”,而不再是“有皱纹的女士”了。这种正面的反馈让我很开心。它们彰显了首饰的有用之处和品质所在。它引人注目——人們关注它。
开店的乐趣在于,任何时间你都能感知时代趋势和潮流需求。比如早些时候,我制作了很多袖扣,运用多种材料和各种组合方式。现在,很多年轻人来店里,又对袖扣产生了兴趣。
JV:你的很多首饰都与情感或象征意义有关。你认为首饰是我们文化的载体。这种类型的首饰也源丁你和客户的交流吗?
KB:是的。如果我没有同购买和佩戴我的首饰的人直接交谈,没有听他们讲述佩戴首饰的感觉以及佩戴的场合,我就制作不出这些首饰。举个例子,2007年的复制戒指就是这样诞生的。有个男人带着他岳母的结婚戒指来我店里。那个戒指传承了几代人,已经磨损了。他想把它修复。这枚戒指已经成为家族的幸运符,他们去考试、见牙医、看医生都会戴上这枚护身符。复制包含了原戒指的模型,是旧戒指和其故事的记忆传承。那么问题来了:它是不是一个复制品,能不能简单的原样复制呢?那些把它看作护身符的人肯定不同意。这是将原戒指和新戒指之间的暗含关联可视化的过程。
JV:你的很多作品都有隐含意义。你喜欢发问,挑战观赏者既有的观点和慨念。这难道对佩戴者身份没有限制吗?当你制作首饰的时候,你会考虑将来由谁米佩戴吗?
KB:我尽量凸显这一点。我觉得这有点像为无声电影写剧本。在无声电影中,动作和面部表情至关重要。它们必须夸张,才能弥补台词的空缺。如果试图通过首饰表达什么,几乎总是要夸张一点。人们通常把首饰看作身体的装饰品,这阻碍了他们看到其他的信息。我试图通过个人技巧和风格来尽可能清晰地表达首饰的意义。但让别人看见首饰的隐含意义并非易事。当我展示的项链上有12个不同的、扭曲的十字架时,人们当然可以看出它代表十字架。它们制作精美,可以用作吊坠,但很少有人能将它们同扭曲和弯曲的主题联系起来。在我看来,它象征着我们如何不停地调适我们的宗教以找到最契合自己的。
JV:也许很多人只是把扭曲和弯曲看作单独的作品,而没有意识到它们可以被视为一个系列。你常常制作变化多端的系列作品,它们在展览中大放异彩,但当它们被分开展示的时候,这种系列感就消失r。你如何看待这一点?
KB:但也有作品即使分开仍有系列感。我有一个图章戒指系列,每个戒指上都刻有“团结”字样的一部分。不幸的是,我只卖出其中的一件。我的想法是,它们应该分属五个人,他们由此而建立一种联系。他们将建立一种流动的伙伴关系,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是这种关系中的一员。但可惜的是观赏者没有发现这一点。
JV:你喜欢故设玄机,只供你和佩戴者分享吗?
KB:是的。我喜欢区分个人和隐私。“内心深处”戒指(2001)从外表看,似乎完全是一个普通的、光滑的金戒指。但戒指里面却有心形浮雕。戴在手指上,只有佩戴者和我以及赠送者才知道里面的玄机。一种秘密的交流由此产生了。这就是我所说的隐私。对佩戴者而言,这一点就是该首饰的增值之处,但观赏者就不用参与其中了。对我来说,在配戴者和首饰之间建立特殊关联是锦上添花,也是我费尽心思之处。
JV:在首饰文学中,常常强调佩戴者的共创作用。首饰在使用之前被视作不完整的。你的很多作品也证实了这一观点,不是吗?
KB:说的没错。我最新的戒指系列“激浮”结合了词组“刺激”和“浮华”,是用纯金打造的。这种金属非常柔软,所以戴久了肯定会有凹痕。正因如此,佩戴者对戒指外观产生了影响。佩戴的痕迹打破了金戒指所固有的严肃高调的光环。我们这行的人一看到这些戒指,就能明白其中之意了。
JV:是小是你的金匠经历让你有了这种想法?
KB:我所做的一切都来源于我的金匠背景和学徒经历,所以我尽力在此基础上拓展首饰的概念。
JV:近几年,宗教成为你作品中日益重要的一个主题,为什么?
KB:我感觉到世界范围内宗教力量正卷土重来,近几年在丹麦也是如此。我本人并不是信徒,但在基督教文化中长大,宗教符号和故事对我的影响根深蒂固。我的反应是,人们似乎在利用宗教,给他人贴上错误的铭牌。他们利用宗教去改变外在,而非改变自己的内在。作品“宽恕我们的罪恶”就是呼吁观赏者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一味归咎于他人。
JV:“宽恕我们的罪恶”是一件令人震撼、影响久远的作品。它是一个木盒,内有一个木制十字架,一把锤子、三个钉子和一个基督雕像。由此我们可以制作自己的基督受难像了。但在这件作品中,你是小是已经超越了首饰的范畴?它不是一件可佩戴的饰物——而更是一件具象征意义的作品?
KB:它不仅难以佩戴,也让人难以忍受一一在字面意义和隐喻意义上。但它与首饰有关,因为它与某些仪式密切相关。而且它指向的是十字架,很多人将其作为首饰佩戴,而没有考虑其特殊的意义,也没有把它与信念或信仰联系起来。我的首饰配件邀请你触摸它们、收揽它们、携带它们。“宽恕我们的罪恶”是我以宗教符号为主题的系列作品的最后一件,为其划上了短暂的句号。它是我2012年在哥本哈根金手指艺廊所举行的“最新证言”展览的一部分。在此次展览中,“原谅我们的罪恶”被丹麦艺术基金会购得,他们已为它在宗教事务部长办公室预留了位置。据我所知,它至今依然矗立在那里。
涉及宗教主题的早期作品都是可佩戴的首饰。就像我前面提过的扭曲和弯曲,是我为2007年的“思想为王”展览创作的。在2005年的信号内膜展上,我展示了作品“信仰、希望和爱”。如果一个人对人类同伴都没有爱,那信仰和希望也就毫无意义了。这就是圣经所传递的信息。传统的基督教符号是:以锚象征希望,十字架象征信仰和爱心象征爱。我采用世界上影响最广的三种宗教的符号来代替它们:大卫星、新月和十字架。在公众场合佩戴这款首饰的人可以被视作集犹太教、穆斯林和基督教为一身。
JV:展览和首饰的标题对你非常重要吗?
KB:没错。我花很多时间思考标题;有时候标题比内容还重要;想法就包含在标题中。多年来我一直以“邻居家的草地”为标题进行创作。在丹麦有句俗语:“篱笆的另一边,草总是更绿一些”。这与嫉妒有关。你能拿邻居的草地怎么办?在这个标题下,我还没有创作过一件作品。但我常常歪解名言,或是断章取义,就像在“珍珠与糟粕”、“宽恕我们的罪恶”或者“给我们所有的日常面包”里一样。歪解名言能刺激大众,起到一种震撼效果。其他时候,出发点是我认为强大或有趣的一种技术或几种技术的组合。在这种情况下,标题可作为一个切入点。
JV:首饰和非首饰之间的界限在那里?
KB:我认为能否佩戴非常重要。如果它们可以佩戴,如盆景系列,是由五块桦木制成的戒指,它们就或多或少与首饰明确相关。当然,界限总是可以延伸的,但必须始终围绕首饰能做什么,或是首饰世界所公认的某一要素,尽管它不必与材料或大小有关。首饰和其他艺术形式的区别在于佩戴者的主动选择。它不仅是一种穿戴上的装饰,更是一种表达喜好和价值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