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来源考

□ 海玉慧 那·舍敦扎布

带有八宝图的茶壶

蒙古族作为北方游牧民族文化的继承者和发扬者，拥有着数千年历史的草原文化。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的产生与其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历史传承、宗教信仰、审美情趣、心理素质及风俗习惯等诸多因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它是基于我国北方游牧民族图案艺术基础上，广泛地吸收其他民族图案元素而形成的。它不仅有丰富的内容，形式上也生动多样，而且包含深刻的意义。这些传统图案不仅是探求真理、审美追求的集中体现，还更好地诠释了蒙古民族的人生哲理。

蒙古族是一个善于文化交流的民族，具有博大的胸襟来面对外来文化，以开放的态度来接受外来文化。正因如此，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艺术也具有开放性和包容性，所以它的来源并不单一而是多方面的。它们是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形成的基础，也包含着蒙古族民俗文化的寓意。

一、北方游牧民族文化的传承

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都在广阔的蒙古高原繁衍生息。在这片广袤的草原地区，北方游牧民族的先民们早已创造了游牧文明。以狩猎为生的生活方式是游牧文明的前身，其后的游牧文明是以畜牧为主狩猎为辅的文明。而蒙古族作为北方游牧民族的后起之秀，是游牧文明的继承者和发扬者。蒙古族在长期的游牧生活中形成了独特的草原文化，而作为草原文化的传承主体的蒙古族继承了草原文化中崇尚自然的精神。正是这种精神使蒙古族有着独特的民族性格和审美意识，也形成了蒙古族独特的传统文化，包括民间图案文化。

印有（动物）鼻纹、犄纹、盘肠纹、寿字纹等图案的手工碗袋

随草木游牧迁徙的蒙古族崇尚自然，认为自然界万物都有灵魂、精神和无穷的力量，因此他们崇拜和信仰自然界万物。比如蒙古族自然崇拜中的天神崇拜、日月星辰崇拜、山水崇拜、火崇拜还有对鸟兽虫鱼的崇拜等等。这些都是蒙古族传统图案文化最基本的样本来源。蒙古族在长期的生存生活过程中，创造出了各种各样的自然物象和动植物形态的抽象图案，来表达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蒙古族作为众多游牧民族的一支，用自己最独特的一种表现方式，来体现它对游牧文化的传承，而源自游牧文化对于自然崇拜的传承性是最根本的特性。蒙古人游牧于天地间，时刻感受生命与自然旋律，自然而然地创造出各种各样的自然界各类形象图案，为自己的生活增添色彩。所以，在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的众多来源中，这一种来源是最天然的。

二、中原汉民族文化的影响

古代北方游牧民族与中原汉民族在长达数千年的文化交流与碰撞中，相互借鉴、彼此影响，并共同发展起来。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吸收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元素，其影响是显而易见的。蒙古高原自古就与中原地区隔山而居，这种地理上的因素，是北方游牧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流和渗透的必然原因。

蒙古族日常生活中出现的图案上，经常可以看到中原传统汉文化的图案花纹。比如以莲花、牡丹花、石榴花等具有各种美好寓意的花草图案，龙凤图、鸳鸯图、双狮图、麒麟图等关于神兽的图案，在中原地区民间是常见的，它们具有不同的象征意义。而以这些典型图案为样本的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也不少，其象征意义也是源自中原文化。但随着这些中原文化的图案传入蒙古族聚居地后，蒙古族人在结合自己的生活态度和审美意识，对其进行充分的利用和改进，譬如，利用图形的曲、直线的变化来结合缠绕勾连的方法，使图案变化多样更具有实际运用性，表现不同的情感。这样不仅为原有的文化象征意义赋予了新意，还更丰富了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

印有龙图案的蒙古袍

印有莲花、牡丹花、石榴花的手工枕套

虽然蒙古族的文化受到中原文化的极大影响，但是并没有改变蒙古族传统艺术的民族性，更没有完全的中原化。中原文化对于蒙古族文化的影响是促成了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丰富的又一来源。

三、藏传佛教的影响

在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中，除去具有游牧特色的图案和具有中原文化特色的图案，还有来自其他民族文化影响的图案元素，在这里要说的是影响最深的藏传佛教文化元素。

公元16世纪初，藏传佛教进一步渗入到蒙古高原，深刻地影响了蒙古民族的文化生活，也使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明显地受到了佛教文化的影响。随着藏传佛教传入蒙古地区，逐渐取代了萨满教在蒙古人民心中的位置，蒙古族人由对自然和自身的崇拜与幻想转向了追求幸福与精神寄托层面。所以，藏传佛教为蒙古民族带来了新的宗教信仰和思想观念，更适应了人们内心的真实需求，从而被民众所接受。这种时代背景更加速了蒙古族与藏族的相互交流和影响，藏传佛教的特点也为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注入了新鲜的活力。

藏传佛教对蒙古族的影响是全方位的，它对于蒙古族的历法、医学、药物及艺术都有巨大的影响，对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的影响更是尤为明显。藏传佛教文化传到蒙古地区后，经过蒙古民族文化的筛选和过滤，最终形成了具有藏传佛教文化意义的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以最典型的藏族八宝图案为例，它是蒙古人最喜爱的图案之一，在蒙古族日常生活用具上就经常可以见到，还有常见的佛教图案万字纹、莲花纹、卷草纹、宝相花和象、吐宝鼠鼬等等。广泛地运用这些佛教图案，可以时刻提醒人们遵守信条，同时也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八宝图

上述三点为整个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重要的来源，除此之外，在新疆蒙古族聚居地因其历史与生活地域的特殊性，受到信仰伊斯兰教等其他民族文化的影响，其使用的民间图案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另外，新疆蒙古族聚居地因地处新疆天山南北，接触伊斯兰教文化元素影响的图案也很多；新疆卫拉特蒙古族文化长期以来与伊斯兰教的文化元素进行充分的融合，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图案特征。在新疆蒙古族聚居地经常可以看到具有蒙古族传统图案与伊斯兰教风格的组合图案。与新疆其他民族文化的交流使蒙古族图案的来源更加的丰富，并使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真正具有了文化多元的特质。

综上所述，无论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具有多少个来源，它们都是因为与蒙古族的价值观和审美意识相符合才被整合进来的。虽然不同历史时期的蒙古族人的价值观与审美意识会有所不同，但其民族性是一致的。因此，这些图案都是相互借鉴与融合中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蒙古族传统民间图案不仅传承了本民族特有的文化，不论是在内容与形式上，还是在审美的追求上，都不同于中原文化和藏传佛教文化；同时还融会汉、藏文化的要素和伊斯兰文化要素，塑造了多元一体的传统民间艺术形式。蒙古族不仅真实地描绘优美的草原风光和朴实的游牧生活情景，还用各种图案来折射自己的情感，表达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这也体现出草原文化的博大精深。

（本文图片由那·舍敦扎布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