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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天香》中的上海书写

2017-10-28

小说月刊 2017年23期
关键词:天香人民文学出版社王安忆

王 晨

(海南大学 海南 海口 570228)

1 关注细节的总体性表达

1.1 繁琐细碎的日常细节

上纪末的后现代解构主义对于宏大叙事的消解,使得文学开始关注一些碎片化的事物,日常生活、细节小事成了文学写作的主题。中国当代文学自80年代以来写作就已经不再局限于宏大叙事,当时的“寻根文学”“新写实小说”“私人写作”等都是对这一理论的呼应。而莫言、余华、阎连科、贾平凹、王安忆、张承志等作家作为80年代的作家,他们对于中国这种日常生活的描写都影射了在意识形态之下作家们各自的反应。王安忆的《天香》中对于日常性的描写十分细腻,甚至到了有些拖沓的地步。

《天香》中除了几位女性整日都在楠木楼上与绣活为伴之外,为数不多的男性也都各有自己的爱好。小说没有宏大的主题结构和描写,都是简单生活以及环境的描写甚至对一些食物、物件、活动的研究。第三卷设幔中的三十章张陛就显得有些琐碎,对于张家的描写还有仆人的一些描写,其中对“祭祖”这个活动的描写就占了几乎一半的内容。第三十二章中又有了对于菜食得书写,还有不同的人在不同时期看到“天香园”对这个园子的具体印象的描写都很细致。

这种对于日常性生活细致的描写也恰恰是王安忆写作精彩的独到之处。她是站在中国主体的立场上来看我们自己的生活,以“顾绣”这种具有历史传承性文化的手艺为线索,写出了明末清初那个时期上海的生活百态。

1.2 对抗虚无的的世俗性

当代文学中对于上海的书写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张爱玲,“尤其是张爱玲的书写,几乎成为这座城市的特殊文化坐标。”①从这一点来看与王安忆《天香》中所要表现的东西和张爱玲的小说中所表现的世俗性也有很大的差异。正如她自己所说:“我们这一代基本是看着苏俄文学长大的。我们内心有一种热的东西,都有一种对大众的关怀的人道主义的东西。我不是说张爱玲没有人道主义,她也有。她就是自我主义者,她就‘哗’一下就走到虚无去了,她就非常虚无,她对自己以外的东西关心是不多的。她也有对人世的无奈的感叹,但这种都不是热切的关怀。”②所以她欣赏雨果和托尔斯泰,非常喜欢《巴黎圣母院》,学雨果写巴黎,追求文本中超越时代的丰富内涵,不是单纯地追求细节而是讲求时代背景与人的融合。

小说中即使是描写世俗化的生活也蕴含有高度的哲理。在申府过年时的宴会上张南阳做了关于真假景的一番论述“那景也是人造,都是假,假中假,假上假,假对假,惟有一样是真,就是物之理。纵是造假,亦必循物理之真,因此,假是假,却是真亦假时假亦真的‘假’”。③在这里你所感受到的不是消极的虚无感而是可以充实满足你内心的某种物质,虽然不起眼却可以让你的心灵为之一振。这种物质或许就是王安忆自己所说的她对于“人道主义”的关心。这种书写方式既没有新感觉派的那种时代环境所带给现代人的空虚,也没有张爱玲所表现的那种人性本身的虚无及无所关心,它展示给我们的是文化的厚重感和一种充满了对未来生活期待的积极心态。

2 多维度的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

2.1 历史的过去性和现在性

王安忆通过历史的方式追溯上海清末明初的历史是具有现实意义的。诚如黄平所提到的“文学对于历史的书写,关键点在于对现实的理解。”上个世纪末本世纪初,上海发展的大潮流卷动着每一个人,繁荣,奢华,浮躁等一系列现象出现或许对于王安忆是有所触动的。小说中描写的女性却都是“以俗为雅”,男性都是闲雅悠游,就连“顾绣”这种器物所传达给我们都是沉稳的感觉,这种鲜明的反差就是对历史进行当下思考的结果。小绸对阿潛说“天香园绣是为器具衣冠纹饰,说是绣品,实是用物,务实方是工艺之大要,比如木造、织造、冶铸、种植,等等,如此抽离物用而自得,不免雕琢淫巧,流于玩物,终将无以立足,不是有言道,皮之不存,毛将安附?”。④作者以小观大,透过历史隐喻现实,不满于当时上海奢靡的风气。无论是微观上各种细节事物所隐喻的哲理,还是“天香园”衰败过程中的变化所引发小说中不同人物的思考,都是作者内心世界的一种影射。作者没有停止于种种细节的书写,而试图通过细节来整体性的把握世界,从而揭示社会逻辑。

“小说就是一种自将前朝作本朝的努力,前朝旧事正是也只能是当下繁华的注脚。”⑤比起空洞的以自己的想象来写作并将其当作生活的一种认知方式,王安忆通过联系生活和经验思考,站在主体性的角度,用自己的人文关怀和理想期待过滤收集来的资料信息来写作历史。这样的方式不仅仅触及到了当下最本质的问题,而且展开了历史与现在多维度的互动——历史的过去性和现在性。总而言之,《天香》虽是以一种文学化的方式去书写过去的生活,但却蕴含了对于当下的回归。这也正是历史书写“文学化”的意义所在。

2.2 精致的审美表达方式

《天香》形式的精致一方面是体现在作者准备这篇小说的写作时就付出了十分的努力和认真。小说中所出现的倭寇入侵事件、张居正、海瑞等名人轶事以及当时政治风气的紧张变化,包括“顾绣”的渊源和发展都是有据可查的,而这些都是建立在作者查找和阅读大量史实资料的基础之上。作者自己在采访中谈到:“《天香》之所以吸引我,最让我产生写作欲望的就是其中

的绣艺……一个女性既要养活自己,又要养活男人,还要把这门技艺传承下来、传播开来,这就叫创造。一个女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有如此的创造力?这需要天赐机缘。有了这么一个想表达的东西后,我就需要考虑一些条件了……在经过一些调查、案头工作后,我发现它必须放在晚明不可。因为晚明时期手工业兴起,《天工开物》出版;还必须放在上海,因为这里有市场、有市民阶层,这样她们的手艺才能得到交换。这就迫使你对晚明社会进行一番描述,写小说的乐趣就在于此。”⑥

另外一方面在于作者对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包括对女性关系的细腻描写。小说中还有许多写到服饰、饮食、书法、音乐制墨等一些艺术的细节知识,这些虽然比起百科全书般的《红楼梦》来说相差甚远,但是其中的努力和精致的写作态度是我们可以感受到的。阿潛去陈俊再家里欣赏音乐的时候,作者对当时的状况进行了描述“那鼓与板忽作变徵,陡立于万声之上。随即,弦管戛然止住,只余鼓板夹奏,切切切。虫鸣也息了,天地间好似揭去一层膜,倏然清亮起来,突显出那两种物件——一为皮,一为木;一为韧,一为坚;刚柔兼济,水乳交融。二者又渐渐分离,变同气为应答,变同声为对峙,繁简轮势,主次更迭,却无一刻松缓,迟迟不得断绝……”⑦整篇小说的审美形式就如音乐般精致,给读者留下充分的审美感受。

《天香》仅仅只是王安忆小说体系中的一个横截面。上海书写对于王安忆自己来说或许只是一个偶然写作,而在我们看来上海情结似乎成了王安忆的一个必然。或许王安忆对于上海的书写还没有结束,对于上海的探索会继续进行,而我们读者对于上海的想象也没有终结,《天香》中的上海书写无论从哪一个视角都赋予了我们读者对于上海想象的空间。

注释:

① 李音.我们时代的冷记忆和神话——论《繁花》.文艺批评,2016年12月30日.

② 王安忆.王安忆说.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172.

③ 王安忆.天香.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221.

④ 王安忆.天香.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237.

⑤ 金理,杨庆祥,黄平.新世纪以来的历史想象与书写——80后学者三人谈(之二).南方文坛,2012,2:88.

⑥ 王安忆.王安忆说.湖南文艺出版社,2003:206.

⑦ 王安忆.天香.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241.

[1] 王安忆.天香[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

[2] 戴锦华.涉渡之舟:新时期中国女性写作与女性文化[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3] 贺桂梅.“新启蒙”知识档案:80年代中国文化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4] 王德威.现代中国小说十讲[M].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

[5] 旷新年.文学史视域的转换[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6] 李欧梵.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国1930—1945[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7] 张新颖.一物之通,生机处处——王安忆《天香》的几个层次[J].当代文学评论,2011(7).

[8] 杨庆祥.历史重建及历史叙事的困境——基于《天香》、《古炉》、《四书》的观察[J].文艺研究,20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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