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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芜花开

2017-10-24吴涵

关键词:手帕村子白色

吴涵

【中图分类号】 G633.3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992-7711(2017)09-2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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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名,无姓。村子,无名,无姓。村里有“生门”和“死门”,触犯祖训的人将永远成为死门的人。而唯一的祖训是:不能给村子带来红色的花。他们说,红色的花是噩梦。

我在梦里遇见过那花,那片红太过耀眼,我渴望去触摸,甚至占为己有。

我的母亲是位戴面纱的女人,她不在任何人面前摘下面纱。“母亲,什么是红色的花?”

“印芜。”

谈话每每在这里停止。

当那晚的黑夜占领整个村子时,母亲披着黑纱出去了。我知道,她又去了那个山洞。很多次我都只跟到了洞外,但这次,我进了洞。山洞很普通,但很长,很黑,很凉。我摸着石壁向前走,大概一柱香的时间,应该是尽头了,山洞在这里就不再延长了。那里有一片烛光,朦朦胧胧中,我看见了母亲,她的周围摆满了矮而方的花盆,母亲拿着其中一个盆子,将一粒黄豆大小的种子埋入盆中,撒下香粉,然后她放入了蛊虫——我曾经在蛊书上见过这种虫。最后,那些小虫子硬化成了小石粒,点缀在种子周围。我知道,这种蛊虫是花虫。

我没有不解,反而多了一丝愉悦,很奇怪。回到村子,父亲站在屋外低头沉默着,我赶紧走进屋。

“去找你母亲了?”父亲一句话将我拦住。

“我……”

“以后别去了。”

然后是声音越来越小的脚步声,我回过头,黑暗里只有父亲的背影。

但生活依旧简单。母亲戴着面纱婉雅的为我和父亲忙着一日三餐一屋三人,为我梳头为我描眉。父亲砍柴时额上的汗珠也是她去擦拭,用一条白色素娟缀花手帕。父亲看着母亲笑着,母亲戴着面纱,可我仍看到了她微弯的眼角。母亲曾说,以后那条白色手帕会送给我,当做“纪念”。她只说:“永远做个生门的人,永远也不要靠近死门。”

秋天到了,每年的秋天,村头都会将锁着铐链的死门人以祭祀的形式示众,今年也一样。这天,村里的人都要穿着素白的衣服,说是驱赶死门人的污气。我站在父亲和母亲中间,看着那场仪式。一个死门人突然站在我的面前,黑色的面具下是一双发青的眼睛,嘴唇是绛紫,看着我,嘴角微微上扬。我刚要叫出声来,父亲立刻推开了他。母亲捂住我的嘴,抱着我颤抖。

村头拿出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东西,村民们都显得格外惶恐。“村民们,这是噩梦!”村头将它砸在地上,扔出火把将其烧为灰烬。我突然感到心里一痛…

后来的每个夜晚,母亲仍去那个山洞。那一夜,我也去了。而这一次将在我永生的记忆里刻骨铭心。我看到了,那是红色的花,盛开在母亲的周围。浓郁的红色妖媚在我的眼前发出耀眼的红。我不知不觉的走近……母亲转身看见了我。

“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是不该来的!”

“你的,红色的花吗?是你的,还是我的?”

“不,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快,离开这里!”

“我知道,那是我的花,你为我养的花,你知道的,我很想看这些花,像个梦一样的,是吗?”

母亲噙着泪紧紧抱住我,“对不起,母亲不能实现你的愿了,这是母亲的错,惩罚给母亲,都给母亲……”她将那条白色素娟手帕放在我的手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洞。

“母亲……”她没回头。

我转身去抚摸那些红的刺眼的花。但是,我发现,红色逐渐变成白色 “不!”我惊慌的不知道怎么办,发了疯似的将那些花抱在自己怀里。在花旁痛哭。那条素白的手绢静躺在我的手上,我泪眼婆娑地看着它时,意外的发现左下角绣了两个红色的字:印芜。

“母亲,红色的花是什么?”

“印芜。”

我突然想了起来,母亲早就告诉了我红色的花啊!突然我在阴暗的角落发现了什么,用烛光靠近时,我看清了,是种子!真的,真的是一颗种子!我欣喜的将它捧起来,包裹在手绢里。洞外的月光照进了洞内,不是朦胧的白,是红,刺眼的红!“死门人?死人?”我惊慌的跑出洞,冲向那个矮而小的房子。

我推开母亲的房门,她在里面,乖乖的。一身素白的衣服,一条素白的绫布,搂住母亲的脖子,也搂住了那根黑色的房梁。她没有戴面纱,我看到她的左脸,有一块胎记:红色的花。风吹动着门来回摇摆着,也吹动母亲的秀发轻飘着。是啊,母亲并没有成为一个死门人,而是成了一个……死人。

那以后,父亲变得颓废不堪,再没理过我。而我,也不知哭了多少日夜,整天将自己关在房里。每当黑夜,我都会去看望母亲,用那条手绢轻轻擦拭她的墓碑,也会去那山洞,继续着母亲为我做过的事。

终于,那颗被遗留下的种子开花了。那时外面正在飘着苍白的雪花,我不喜欢,因为那是无力的白。而我的印芜,用红蓬勃了整个冬天,我拿着花,站在房门外,轻吟着小时候母亲给我哼的歌谣。村里的人都来了,惊悚地看着我,看着花。父亲用力将我拽進屋,关门,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白色的手帕掉了出来,我的眼泪滴在那朵白花上,瞬间变成了红花。

门外吹响了戒笛,意味着又将有一个生门人变成死门人。我知道,这次轮到我了。死门人将永受镣铐之苦,永世不得超生。父亲淡然的点燃了屋子里堆放的柴,火势迅速蔓延。是啊,与其做个死门人,不如做个死人。父亲最后看了我一眼,那是愧疚与忏悔。“永远做个生门人,永远也不要靠近死门”这是我在闭眼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我看见,红色的印芜变成了白色……我看见,穿白衣的女子对着我微笑…….

我盘腿坐在屋顶上,静静地注视着村口石碑上的那三个字:印芜村。

“芜儿。”那是母亲在喊我。母亲走了过来,扶着我爬下屋顶。

“父亲回来了吗?”

“嗯。回来了,在家等着呢,给你采了野印芜。”

“好耶!”

父亲站在屋前,手里拿着一株红印芜,对着我和母亲微笑。

“芜儿,父亲给你采了野印芜。”

“芜儿这就来!”

“芜儿,慢点跑!”

原来,我有名字,村子,也有名字,我叫印芜,村子叫印芜村,以满村似火的印芜而得名。

十六岁那年,母亲为我绣了一条白色素娟手帕,上面有一朵好看的印芜,左上角绣着我的名字:印芜。她说,希望我像印芜一样,生命里填满鲜活的红色。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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