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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战史·连城

2017-10-23

文理导航·阅读与作文 2017年7期
关键词:父王神鹰水族

一、出征

“郁城,还在睡?快起来!你父王今早在校场发兵,你再贪睡就要迟到啦!”寝宫之外,紫瑶杀猪一般的声音传人我的耳里,毫不客气地将我从美梦中惊醒。我翻了个身,很不情愿地睁开眼,外边微弱的光线从屋顶倾射进来,还没有实实在在的阳光。

边关守将派人来报,水族集聚十万水妖,兴兵压境,父王与众大臣商议,决定派遣蜃城主将磐定天领兵拒敌。

磐定天是我和王兄郁连的师父,是后荒三十二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骠骑大将。

而在蜃城还有一件事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就是蜃城君王有两个俊美飘逸、武艺超群,却长得一模一样的王子,以致有时连父王和母后也无法将我们清晰辨认。为了不造成混淆,父王便讓郁连从小一袭黑衣面世,而我,则是纯白衣衫。于是蜃城人便知,气质高傲、全身黑衣,宛若大地黑鹰一般潇洒俊逸的,便是大王子郁连;而桀骜不驯、白衣胜雪,如灵狐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的,那便是二王子郁城。

我赶到校场的时候,十万蜃城士兵已经列阵完毕。父王站在校场中央的检阅台上,一左一右站着辅政卡稽和统帅磐定天。父王的余光注意到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从队列之后穿行到前列,站在王兄郁连的左边。郁连看见我,嘴角嚅动了一下,然后转身将我皱巴巴的衣领整理好,眼波温婉如水。

师父站出几步,朝士兵们摆了摆手,原本喊声震天的校场霎时安静下来,辅政卡稽开始宣告发兵辞:“我蜃城在阿耐慈、郁山奈和帝迦罗三代伟大帝王的领导下,国事昌盛,百姓安家立业,而自帝迦罗噬杀南海青龙兽以来,一直安定,二十年没有战事。现如今水族撕毁和平协定,逆天而行,领兵来犯,欲将我蜃城奴役在其兽蹄之下,我们伟大的王决定,让最忠诚的蜃城士兵来保卫我们的家园,拒敌千里,保我江山。愿天佑你们,天佑蜃城,我们的王将在蜃城城楼之上为你们备好美酒,等待将士凯旋!”

卡稽的话激发了校场之上所有将士们的热血,“誓死杀敌,卫我蜃城”的喊叫声震天动地。我急忙用双手掩住耳朵,斜眼看见紫瑶站在校场之外朝我微笑,如瀑布的长发盘起,两只眼睛盈盈若水。我此刻方才发现,原来昔日一直跟我和郁连朝夕相处的紫瑶,略施粉黛,便可倾城。

师父从父王手上接过兵符,走下检阅台,朝旁侧的騊駼兽走去。在蜃城,驹赊兽是吉祥的象征。只见师父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迈进,在騊駼兽前停下,然后跨步上去。此时,礼炮齐鸣,驹赊兽带着师父在校场上飞奔起来,可是騊駼兽经过紫瑶前边的那个区域之时,突然兽性大发,癫狂不止,师父为了不让它伤及无辜,奋力擒住騊駼兽犄角,一个不小心,摔身下来,前面看得真切的将士们立马慌乱起来。紫瑶惊呼之下倒在地上,我飞奔过去,扶起紫瑶,只见她瑟瑟发抖,一阵上古的檀香扑鼻而来。

郁连扶起师父,父王唤来了宗医,检查之后,发现师父左腿已断,显然是不能再领军打仗了。占星师轻声地对父王耳语:“大军未发,先折主将,恐怕是不祥之兆!”父王命人将占星师带下,然后朝着全场大喝一声:“敌军压境,我们已经处在相当危急的时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稍有犹疑,蜃城必亡。方才一事,只是一个意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如若谁再敢动乱军心,必按律重处!”父王是何等的威严,就这么几句话,立马镇住了场上的局势。父王转身问诸位随身大臣:“现如今磐定天受伤,谁可接替他的职位领军拒敌?”辅政卡稽上前一步:“陛下,大王子郁连昔日从师磐定天学艺,历经十载有余,大王子的神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不亚于大将军磐定天,所以微臣建议,此次若能让大王子亲率大军,必能不负众望而凯旋!”“是啊,大王子英勇无敌,一定可以凯旋!”在座的大臣们纷纷赞同卡稽的建议。

郁连走到父王跟前,单膝跪下:“父王,孩儿愿领兵杀敌!”听到郁连愿意亲自上阵杀敌,校场上的将士们立刻兴奋起来:“大王子所向无敌,千岁千岁千千岁!”

紫瑶打了打我的手臂,“郁城,郁连已经可以领军上阵了,难道你不想一起去,助他一臂之力吗?”于是,我快速奔上前去:“父王,我愿随哥一起上阵!”

父王被我的决定吓了一跳,脸立马阴沉下来,不管我如何说,都不同意我前往边关。这个时候还是卡稽等一帮大臣帮了我的忙,他们说:“二王子有意保家卫国,其心可表,且二王子自小便智慧异于常人,水族凶险狡诈,二王子前去或许能有不少帮助;而且,两位王子同时上前线,亦能振奋军心,请陛下酌情考虑!”

父王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唤来郁连,对他叮嘱说要照顾好我。我不明白父王为什么要如此隆重地跟哥交代,郁连跪倒在父王的脚下,郑重地答应了父王。士兵出征,城门之外,我回头,却看到了高站在城墙上的父王满眼浊泪,而在我的印象之中,父王是从来没有哭过的。

二、设伏

郁连骑着騊駼兽,紫瑶跟我一起乘坐在凤凰大鸟的背上,她唱着夜莺一般的歌声,魂不守舍,时不时朝郁连的方向张望。

紫瑶是我和郁连五年前在雪山之上救回来的孤女。那天我跟郁连上山狩猎,在悬崖边上看见了被八角怪物袭击的紫瑶,郁连用霹雳神雷将怪物劈下了悬崖,救下了当时只有十三岁的紫瑶。仁慈的母后收留了她,让她随我和郁连一起学艺,只是她似乎天生便没有学习武艺的秉赋,不到半个月,就放弃了,转而随占星师学起了巫术。从五年前开始,我便知道,紫瑶喜欢郁连;而郁连,虽然不露声色,但我看得出来,他是喜欢紫瑶的,就像我也喜欢紫瑶一样。

兵贵神速,两日便赶到了边关。水族军队在距守军百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形成了紧张的两军对垒之势。当日,守将来报:“水族统帅混邪王命人在离我军六十里处用水族灵物陵鱼趾骨摆了陵鱼八卦阵,这种阵法威力很大,如若没有罡气庇护,进阵之后便会被毒气所杀。此阵法根据五行之术所布,即使像王子一般武艺超群,有罡气庇佑,进去也会被困,如若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能破阵,那其内的所有将化为污水,神仙难复!而且此阵以每天二十里的速度向我军移近,如果不赶快寻求破阵的办法,恐怕过不了几天我军就要溃败了。”

郁连听完,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我:“弟弟,你可有什么破阵之法?”endprint

我摇了摇头:“阵法这种东西,我也是一窍不通,不过刚刚我看过了士兵送过来的地图,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哥,你来看!”我展开地图,指给郁连:“水族军跟我军对峙的两个据点,分别是两块高地,而中间百里之内,虽然有小丘,但是都不高,两军无论是谁,只要出兵,十里之内便可以洞悉对方的意图!但是正面的右隅,可就不一样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中有一条小道,如果从这个方向开进兵马,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觉。”紫瑶凑前过来,“郁城,你是要派人领军前去突袭吗?”

“不,这个小道,即使走上三天三夜,也过不去十万雄狮,而我们刚刚从王宫行军过来,大军已经很疲惫了,就算秘密调兵过去,也是少数,之于敌军,也只是鸡蛋往石头上碰。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个消息泄露给敌军,那会怎么样呢?”我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我抬头看向郁连,只见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拍着大腿:“弟弟,此计甚妙!”

“我们只要将这条看似没有的道路告诉水族军队,他们按照先前你的思维,一定想趁我们军队还没有休整好之前来个突然袭击,如此,我们便将计就计,在道路两旁设下埋伏,道路狭小,来不了多人,必定是派遣前路先锋,待其进入我们的包围圈,我们便可将其全歼。如此一来,必定大大地挫败水族军的锐气,他们就不敢贸然前进了!”郁连一边解释给紫瑶听,一边唤来边关守将,“你不是在水族军中派有卧底吗,这个人可不可靠?”

当日,郁连便率领军队在战场右隅小道设下埋伏,紫瑶坚决要跟随郁连一同前去,我则被郁连派遣留下营帐坐镇。夜,我无意睡眠,散步来到后院,看到饲养騊駼兽的老士官在给它喂食。我缓步走到士官面前,见我突然出现,他不禁有些紧张:“属下参见二王子!”

“不必多礼!为何这么晚了还来给它喂食?”我指了指圈中的騊駼獸。老兵笑了一下:“二王子有所不知,这畜生脾气甚为古怪,白天在人前,是不愿进食的,只有到了三更寂静之夜,它才肯趁着夜色吞食食物。我伺候它十年了,一直都是如此!”我叹了口气:“这般说来真是辛苦你了!既然你饲养了它十载,那么对它的脾性一定是相当了解的了!”老兵立马露出了骄傲的神色:“这騊駼兽乃上古灵物,我跟它朝夕相处这么久,早就把它当成儿子一般,哪有不了解的道理!”“那么,你能告诉我騊駼兽遇到什么东西才会癫狂,失去理智吗?”老兵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这騊駼兽本性温和,只有驰骋起来才异常凶悍。在这普天之下,只有一种古檀木的气味才能让它失性。”

三、擒奸

晨曦初露,郁连便领军回帐。他耷拉着脑袋,瞳孔里布满了血丝,而且神情涣散,显然没有伏击成功。紫瑶跟在他的后面,努着嘴巴。

紫瑶说:“我们在小道两旁布置了伏兵,小道之侧突然有炊烟升起,我就建议郁连命人去将道中的百姓清理干净,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郁连按照我的建议派人去了,结果昨天傍晚水族军队刚刚到达小道路口,就停止了前进,折回去了。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我看了看郁连,又看了看紫瑶:“好了,水族军队一直以狡诈著称,你们将百姓清理干净,无疑是暴露了自己。想保护好百姓,这本没有什么错,你们也不必过于自责了。陵鱼八卦阵明日清晨就移近到我们营帐了,如果我们在今天还不能想出破阵的办法,大军必要后退,这样一来恐怕会士气不振,军心不稳啊!”

郁连点头称是,我说:“紫瑶,你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要跟哥商量!”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是不是你在騊駼兽的身上动了手脚,让师父摔下来的!”郁连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幽蓝的眸子里流露出刺骨的哀伤。

“难道不是吗?你先前就跟我说过想领军出征,后来父王选中了师父磐定天,你心有不满,想方设法算计师父。”

郁连怆然地冷笑:“弟弟,今天真是个伟大的日子!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郁连闭上眼睛,纤长的睫毛忧伤地覆在脸上。

“好,那你敢不敢当面去找那个饲养騊駼兽的士兵?只要问问他,你有没有去打听过驹赊兽的事情,那一切都可以明了了不是吗?”我加大了说话的语气,厅帐之外,一定可以听得清晰了。

午膳前,饲养騊駼兽士兵的营帐之内,传来呼噜噜的打鼾声。夜晚喂食騊駼兽,白天休息,这是他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同帐的士兵都就餐去了,突然,营帐的帘布被一个黑影拉开,只见他缓步走到老兵榻前,从袖口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老兵的心脏飞去。在此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把飞刀突然打落了匕首,黑衣人惊了一下,转身朝门口方向逃跑,可门口突然跑进一个人,截住了他的去路,那就是我!

我上前揭开黑衣人的蒙面丝绢:“紫瑶,果然是你!”郁连从老兵的卧榻上站起来,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紫瑶躺倒在地上:“原来你们是在演戏,我就知道,我这点小伎俩,是万万瞒不过聪明绝顶的二王子的!”

“没错,在你们设伏归来的前夜,我已经问过饲养騊駼兽的老兵了,他告诉我说在大军出征前,你就已经问过他有关騊駼兽的事情了,而我记得当时校场之上,騊駼兽是在你身前失性的,我当时第一个跑到你身边,闻到了你身上发出来的古檀香;昨夜又是你从中作梗,主动暴露了我军的意图,只是你跟我们兄弟相处时间太长,我一直不愿相信你会这么做。为了证实,我跟哥演了一场戏,你果然上当,只是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紫瑶的脸部肌肉开始扭曲,她哽咽了一下:“我原本只是南海之中的一粒水泡,是混邪王给了我生命,现在被你们揭穿了身份,我的生命也就到了终点。”郁连跑过去抱起紫瑶,只是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虚幻,像是透明了一样,嘴里一直说着:“封印在你们头上的诅咒,该是应验的时候了!”不一会儿,紫瑶已经变成一滴晶莹的水滴,掉落在郁连的手心。

四、使命

一股莫名的悲伤突然涌上心头。郁连用纤长的手指替我拭干了眼泪,他说:“弟弟,不管怎么样,紫瑶都在我们的心中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这已经足够了,不是吗?”看着郁连琥珀般真诚的瞳孔,我唯有拼命地点头。

有士兵来报,师父磐定天已经赶到了营帐,正在找我们两个。郁连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弟弟,走吧,大敌当前,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们要一起努力,保卫我们的家园,可不能辜负蜃城几十万百姓对我们的重托。”endprint

凤凰大鸟的背脊上,我贴着郁连的后背,郁连笑了笑:“弟弟,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学习飞行,你总是这样贴在我的背上。”我没有说话,只是我的热泪,滴在郁连的背脊上,湿了大片的衣襟。

师父拄着拐杖,在帐子里来回踱步,他一见到我们,就开始数落起来:“如今大敌当前,你们一个主帅,一个副主帅,倒是有闲心散步去了!”郁连说:“我曾到前线看过陵鱼八卦阵的情况,阵法所到之处,树木倾倒、百草枯萎,露出大片被灼烧成黑色的焦土。破阵的办法得赶快想出来才行,只是我跟弟弟对阵法都一窍不通,师父,你来得正好,你身经百战,一定是见过这种奇怪的阵法了!”

我看见师父的脸色由红润变成苍白,再由苍白变成了青紫,最后,他的脸色犹如父王一般,眼睛里荡漾着让人无法读懂的忧伤:“这种奇怪的阵法本来就是千古未见,加上神物陵鱼趾骨的力量,更是威力惊人!不过这破阵之法也不是没有……”师父叹了口气,脸部的皱纹折合起来,“这破阵之法只有一个,阵法里边奥妙无穷,进了阵里就像是进了迷失森林,不会使气盾没有罡气护佑的人,进去之后立马化成污水;有罡气护佑的人也只能坚持七七四十九天。而破阵的关键,就是在这四十九天之内在阵法里边找到一只飞翔在丛林上空的九足神鹰,只要用它的血洒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阵法就自然解除了。只是这军中,能够用强大气盾产生罡气护佑的人,就只有你们两个了!”师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不忍再看我们。

我们明白师父的意思,他是要我们两个去破阵,可是阵中凶险异常,师父实在不忍让我们涉险。但面对蜃城的万里江山,面对蜃城千千万万的百姓,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郁连自告奋勇说:“师父,让我去吧!弟弟年轻,是蜃城的希望,不能让他去冒险。”我跪倒在师父面前:“不,师父,让我去吧!”师父的脸色更加铁青了,从他的嘴里缓缓地吐出几个字:“这种阵法,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是破不了的,所以你们俩……”

我和郁连对视了一眼:“师父,为了蜃城百姓,我们义无反顾!”“好!”师父只说了一声好,便闭上了眼睛再没有看我们。待我们出去的时候,师父突然说:“郁城你先走,郁连你留下,我还有话跟你说。”

当天傍晚时分,郁连跟我,一黑一白,在师父和众将士的送别下到了八卦阵前,师父的眼里淌着泪花,一如父王在城墙之上送别我们出征。我知道,师父跟父王一样,深深地爱着我们。

五、破阵

我跟郁连一左一右,背着弓箭并肩走人八卦门。极目望去,几具士兵的尸体横陈在路边,已经被腐蚀得快要化成污水,我不由得一阵反胃。郁连突然拉住了我的手:“弟弟,唤醒气盾!”我和郁连一起双手合十,运功起盾,只见掌心温煦的白光慢慢散开,原本阴霾弥漫的山谷霎时间有了一片干澈。

阵中的丛林很大,我和郁连在丛林里飞奔,沿途留下我们经过的痕迹。可是七天之后,我们发现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树木之上的叶子刷刷地落下,飞舞在我们的四周,迷蒙了我们的眼睛,我紧紧地依偎在郁连的身边,感觉到一股暖流突然从我的手心传到我的全身,回身望去,却是郁连紧握住了我的手,他的眼眸温柔地看着我,他说:“弟弟,别怕,哥会保护你的!”

我的眼睛开始婆娑起来,郁连急忙凑到我的面前:“弟弟,你怎么了,别哭,只要一流泪,罡气的威力就要减弱了。”我朝自己身边的罡气圈看了一下,果然,圈子在慢慢缩小,我赶忙收住了心神,定心静坐,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第二个星期,我们开始坐在林子中央的那块空地上仰望天空。郁连说:“这里海拔很高,视野也很广阔,如果有九足神鹰出现,一定就能看到了。”可是我们整整等了一个星期,除了狂风暴雨不断地朝我们侵袭过来,却连半点动物的声响也没有听到。还剩下两个星期,我的内力不及郁连,罡气圈慢慢变小,到最后竞快要缩小到跟我的身体一般大小了。

我有些慌乱,郁连叫我盘坐在地上,然后给我输内力。许久,我的罡气圈已经跟郁连一样大小,郁连欣慰地说:“弟弟,现在你我的罡气一样,应该能抵到最后一天了。”我有些绝望:“哥,我一直在看着天空,天空上除了白云和雾气,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两个星期了,你说我们会不会都死在这里了?”郁连用手在我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弟弟,放心吧,哥不会让你出事的!”

最后一个星期,九足神鹰依然没有出现,我和郁连的气盾都开始减弱,罡气圈缩小到了跟身体那般大小,我看见自己的双脚开始慢慢变得透明,手摸上去,竟然触觉不到实物。我说:“哥,我要死了!”郁连心疼地看着我的双脚,哽咽了一下,然后说:“弟弟,有哥在,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在这四十多天里,我不知道郁连对我说了多少遍这样的话。我只觉得,每次他说完的时候,我看着他,他琥珀一般的瞳孔里,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

时间到了最后两天,天空中开始飘落雪花,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郁连起身,将他的黑色外衣披在我的身上:“弟弟,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到林子四周去看看。”在郁连的眼睛中,我也看到了如同我一样的绝望。

傍晚时分,大雪突然停了下来,郁连飞奔着回来,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说:“弟弟,我已经在林子的北方发现了九足神鹰的踪迹,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猎杀它!”我说:“是真的吗?”郁连坚定地点了点头,我高兴地直跳起来,一扫四十几天来笼罩在脸上的愁容。郁连背着光线,表情很复杂,让我看不清楚是喜是悲。

第二天光线射进我的眼眸,我看见郁连坐在我的身旁,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的脸,见我醒来,他立刻收回了视线,说:“弟弟,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就赶往林子北方吧!那里有两条路,我们分开来堵截。记住,看到九足神鹰立马射死,待它的鲜血洒遍四方之后,就朝大门的方向出去,知道吗?”我记下了郁连的话。我在林子里飞奔了两小时,依然没有发现神鹰的影子。快要到路的尽头了,前边是一座有裂层的冰山,我有些焦躁。突然,我听到一阵嗷嗷的叫声,一阵狂风袭来,我举目朝上看,一只九足神鹰正盘旋在我的头顶,它飞得很低,仿佛是刻意讓我发现似的。我抑制不住兴奋,一把取下背上的弯弓,瞄准神鹰的方向,拉弦,发弓,一支银色的利箭惊鸿一般射向了神鹰。只听得一声哀嚎,神鹰掉落在了我的前方,一切都来得那么轻易,让我有些无所适从。神鹰的那双眼睛,竟让我感觉有三分熟悉。但是我不暇细想,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身体的大部分部位已经开始透明,我知道,如若不赶快取血,我跟郁连都要葬身在这陵鱼八卦阵之内。endprint

我把神鹰的血洒过最后一个方向的时候,四周弥漫的雾气开始慢慢散去,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按照郁连的吩咐朝八卦门口走去,然后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门口迎接我们回来的师父磐定天。我高兴地说:“师父,你看,我做到啦,我射杀了九足神鹰,我破了陵鱼八卦阵啦!”師父点了点头,但是眉眼之间根本看不到丝毫的欢悦,相反的,布满的忧伤不亚于当初送我跟郁连入阵之时。师父说:“郁城,走吧,我们回去!”我说:“哥还没有出来呢!”师父的脸开始扭曲地变了形,说道:“郁城,不要等啦,你哥他不会再出来了!”

六、解咒

我在距营帐两里的地方赶上了师父,焦急地追问他:“师父,你告诉我,哥他到底去哪里了?你说他不会再出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师父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而凝重,他拍拍我的头,说:“郁城,是时候让你知道一切了!”师父说,陵鱼八卦阵里根本没有什么九足神鹰,那其实就是我哥……

二十年前,南海青龙兽作怪,伤了蜃城上百渔民,当时在位的女王郁山奈昭告整个蜃城,谁诛杀了青龙兽,谁就是下一任的王。我父王帝迦罗和他的弟弟帝迦摩合力在南海之上大战七天七夜,终于趁青龙兽精疲力竭的时候由弟弟帝迦摩一剑刺死了这个畜生。父王不服输,于是兄弟为争夺王位反目,我的父王在回王宫的路上杀死了亲弟弟,然后谎称弟弟在与青龙兽的恶战中牺牲,自己亲手屠杀了青龙兽,于是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继承了王位。帝迦摩被杀之后,元神被封在了深海,附身在水族混邪王身上。临死之前,帝迦摩将诅咒的封印盖在当时刚刚出世的我和郁连身上,诅咒上说,二十年后,他要让我父王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兄弟相残,让我父王知道丧子的痛苦。父王有罪,没有人能够解除封盖在我和郁连身上的诅咒,所以在我跟郁连之间,必须有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所杀。而因为当年身为弟弟的帝迦摩败在了父王的手上,所以这个诅咒的一开始,就已经设定了我的胜利。

我一下子躺倒在山丘的草地上,刹那间,我明白了父王和师父眼里那些无以复加的忧伤,明白了紫瑶死前留下的那句话:“封印在你们头上的诅咒,该是应验的时候了。”同时,我也明白了今天早上在阵中郁连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时那股迷离的眼神,阵中根本没有九足神鹰。那只神鹰,是郁连用自己身体变的,他心甘情愿地被我射死,只是想保护我这个弟弟。而这些,从我们入阵前一天,师父让我出去,将郁连留下的那一刻,郁连就已经知道。

我的泪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然后又胡乱地用手背擦拭泪水,可是却有新的眼泪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我褪下了沾满郁连鲜血的白衣,身披紫衣回到大军营帐,士兵们看着我,瞪大的眼睛像一个个冬瓜。师父磐定天站上点将台,大声宣布:“陵鱼八卦阵已被王子破了!”沉默一阵之后,列阵的士兵发出震天的呐喊:“王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族的阵法被破,混邪王让我跟郁连兄弟相残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于是风卷残云一般在两日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蜃城举国欢腾,王宫内外,烟花升腾绵延了百里。我坐在騊駼兽的背脊上,全身紫衣,班师回朝。父王亲自出门来迎接我,我从騊駼兽身上跳下来,还未站稳便向父王跑去。帝迦罗,世人眼中冰冷威严的蜃城君王,可是此时,他却只是个慈祥的父亲。我跪倒在父王的身前:“父王,孩儿回来了!”父王托起我的脸庞,见我穿着紫衣,竞跟班师回朝的将士们一样,不知道我是郁连还是郁城。父王的眼眸深如秋水,他问:“你是连儿,还是城儿我耸动了一下鼻子,很坚定地说“回禀父王,我是连城,郁连城!”不一会儿,父王如秋水般的泪水滑落下来,滴在我的手心,滚烫灼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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