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有座岛
2017-10-20在远方的阿伦
在远方的阿伦
1861年11月,太平天国军队开始从浙西杀往宁波,一些宁波人为了躲避战乱,拖家带口把家当放上了小木船,离开世代居住的陆地和家乡,向着大海的深处拼命划去。
待到枪声减弱,云开雾散,猩红的海水开始变得湛蓝透彻,前方领队的头船上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小木船们纷纷像一只只受惊的小鸟聚到了一起……此时在他们的前方,一座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岛就突然出现在了海面。
这座远离陆地,形似飞鸟的弹丸之岛,就是花鸟岛,它成为了一部分沿海渔民逃避乱世的避风港,也成为了他们开枝散叶的新屿岸。
离岸漂泊的16天
花鸟岛按面积来说其实很小,按名气来说也很小,远不如同胞兄妹例如枸杞岛、东极岛那么有名或者嵊泗岛那么富裕。
记得有天傍晚我在岛上路过一间老房子,门口坐着一位老太太,问我打哪里来的,我说上海来的,听完她边摇蒲扇边点头,往我身上打量着说:“这么遠跑过来干啥,这里没啥好玩的。”
然而我在这儿度过了16天!我终究是喜欢这里的,不为别的,只为这片蔚蓝的大海和无尽的安宁。
在岛上生活的这16天,也是花鸟岛经历蜕变的16天:岛上主路的地砖是在这段时间开始铺设的;码头的建设和扩张是在那时候正式开始的,我记得临走前最后一天,沙滩近海开始铺设起安全网,岸边也开始焊接和安装瞭望台与淋浴头;而进入沙滩的入口也设置了售票处……
而花鸟岛在随后,会作为高端旅游定制线路向外推广,作为旅客的我来说,各项花销确实谈不上便宜;不过岛上的村村寨寨以及风土人情倒还保持着原汁原味,没有太多景区的世俗和人间的烟火,人情味依然充斥在村里的街头巷尾——对于这一点,我一直感到由衷的庆幸。
浪里白条
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海风从遥远的太平洋缓缓吹来,轻抚着这座宁静又热闹的海岛;此刻的阳光也像瀑布一样从天而降,夹带着维生素和鸟语花香。
我推开窗户,伸出头探了一探,下了几天雨,天终于放晴了!大爷是个低调的老头儿,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和他老伴儿是店里的伙计,掌柜的却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是他俩的女儿!”
才进这家民宿的时候其实我跟他交集并不多,但每次在院子里打照面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大爷淳朴的笑容。那时候他总是驼着背在忙些什么,不是忙着晒被单,就是忙着收被单;要不就是提了个网兜,往民宿一侧的老房子走……每次他看到我时,都会放下手里的东西,冲我点点头,加上这碧海蓝天和明媚的阳光,我心里也是透亮一片。
太阳渐渐爬到了头顶,大爷晒好床单和我站在民宿门口聊天,看着面前的大海,大爷话匣子一打开,收也收不住。他和大妈都是这岛上土生土长的人,在这儿住了几十年,生了三个孩子,后来随子女举家搬去了宁波。
“不好不好。”大爷撇撇嘴:“城市里不习惯呢,空气不好,水也不好。”
船老大
大爷说他14岁就跟父亲下海捕鱼捕乌贼,后来开始跟大船,跑到济州岛那边去捕鱼,来去要好久时间,虽然辛苦,但是已经习惯了。城市里哪有自己家乡好?大爷指了指后面山头,又指了指面前大海:“这里山好,水好,空气好,还能出海钓鱼……我在城里生活不习惯,没事情做呢。”
大爷手一挥,对面码头下面那艘小木船,“看到了吧!就是我的呢!”说完麻利地挽起袖子,“只要风浪不大,就划船出海!”那眼神,明明是个16岁的少年。
掌柜的老爸是当年花鸟岛的船老大,船老大是啥?每次落桌吃饭,旁边拜把子的兄弟,下面收来的船员,必须候着等老大入首席,菜一上桌,鱼头便是一定要冲着他。
因为只有船老大,才能寻得了鱼群之首;也只有船老大,才知道海底的礁石暗流。在那年代,船老大不只是上司,他还是这漂泊在汪洋大海上的一叶小舟上的所有灵魂,他背负着出发、收获和平安归来的所有期待。
第二天午饭过后,大爷拿出一件橘色的救生衣抖了一抖:“来,小伙子,穿上它!”小木船停靠在码头旁边,随即,大爷通过一根细绳把它拽了过来。一跳上船,大爷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一把拿过船桨,对着前方的海面一吆喝:“坐好咯!我们出海咯!”
明明我们是离开屿岸,但他眼里却满是归家时的欣喜……所以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全是当年他当船老大时英姿飒爽的画面,而现在的这艘小木船,承载了他对那些风起云涌的所有思念。
大爷把小木船摇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开阔的海面,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捣鼓出一块儿绑了根绳子的大石头,扑通一下给扔到了海里:“下矛!钓虎头鱼咯!”
不一会儿,鱼舱里就有好多条虎头鱼,我观察下来觉得这鱼是蛮傻的,因为大爷一会儿就是一条,没多久就已经钓了30多条了。
荧光海
晚上的花鸟岛又是另一种景象了, 五六月的初夏时节,花鸟岛的海水都会发出淡蓝色的光,要是突然来个大浪,几乎可以把海堤照亮。我在岛上的那几日,几乎每晚都听得到沙滩上人群的欢呼,他们跟着海浪拍打沙滩的节奏,发出一阵阵兴奋的叫声。我刚到岛上的时候也这样,把身边的海水一搅,立马就是一圈圈发着蓝色光线的涟漪围着自己打转。那个时候,《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又浮上了心头,也确信李安并没有骗我,海水确实会发出这样的光斑。其实,导致海水发光的是一种藻类,东海这边是以夜光藻为主,而与此同时,夜光藻聚集在一起也会导致赤潮的发生。所以当你俯下身子仔细观察,海里的点点星光就像天上的星辰;而那些长长的细光线,就像航行在银河中的彗星一样。
一点不夸张地说,夜晚时分,当你坐在礁石上远望这片海,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不真实。尽管我去过很多地方,不管是雪山草原,还是荒漠戈壁,看过无比震撼的场景,但是这片海还是让我由衷得觉得不可思议。
我在岛上生活了16日,岛上的村民从“小伙子,找到住的地方了吗?”到“还要多玩几天呀?吃饭了吗?”再到“啊,你还没走啊?”……他们已经渐渐习惯看到一个小伙在街头巷尾到处乱窜。
我很喜欢这种状态,好像跟他们活在一起那样,而关于在这座海岛生活的那段日子,还有很多真诚的故事要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