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笑神功

钟锐

从古到今，江湖上出现过很多神奇的武功。但是，从没有哪种武功像毒笑神功这样：不需要刻苦修炼，也不需要别人为你输送功力，只要你与之有缘，顷刻间就能十分容易地拥有这项神功，从而成为一名绝顶高手！

别不相信，路小天就是这样顷刻间拥有毒笑神功的。事情从两个月前说起吧。那天上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路小天怀揣着捡来的一张银票，进了长沙城内最好的酒楼——吉祥酒楼。

可是，没等他点的饭菜上桌，就有四名捕快冲上来将他按倒在地，身上的银票也被搜走了。酒楼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许多不明真相的看客反而在一旁喝彩叫好。几名捕快更得意了，强拖硬拽地要将他押回去关进大牢。

“呵呵呵……”路小天心中的怒火、悲愤、屈辱郁积勃发，顿时像火山岩浆一样喷涌而出，化作阵阵狂笑，在酒楼里回荡起来。每串笑声都充满了嘲讽、仇恨和怨毒。

“臭小子，你鬼笑什么？”捕快们的拳脚棍棒更猛烈了，怨毒仇恨的笑声也更狂烈了。

“舛舛舛……”这时，一阵尖厉如枭鸣的笑声骤然响起，羼夹在路小天的笑声当中。

包括那四名捕快在内，酒楼里所有听到这笑声的人顿时摔倒在地，一个个脸色发黑，就像中毒了一样。

路小天躺在地上还在发愣，一个黑袍人像一只黑色巨鹰一样掠到他身旁，将他拉起，一起向外面飞去。

这人好厉害啊！路小天好像腾云驾雾一样，转眼间就被他带到了城外的荒山上。

“您、您为什么要救我？”路小天鼓足勇气，战战兢兢地问道。

“因为我们的笑声一样！”

“笑声一样？”

“对！我们的笑声都有毒。”

“……那、那您能教我武功吗？”

“呵呵，我早已经把这门毒笑神功教给你了。不信你试试！”

说完，黑袍人闪电般地“飞”走了，就像他出现的时候一样。也许，江湖上的绝顶高手都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吧！

路小天好像做梦一样，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哇——哇——”一群乌鸦聒噪着从他头顶飞过，将他从惊愕中唤醒。

看着这群乌鸦，他学着黑袍人的样子，“舛舛舛……”地怪笑起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些乌鸦顿时像得了怪病一样，一个个乱叫着，急促却乏力地拍打着翅膀，在空中剧烈地摇晃起来。

路小天吓得急忙闭上嘴巴，怪笑声消失了，这些乌鸦立即恢复了力气，急忙振翅飞走了。

“哇，想不到这门毒笑神功这么厉害？！哼，现在我已经学会了毒笑神功，看谁还敢欺负我！”想到這儿，路小天飞快地往长沙城内跑去了。

他刚来到城门口，就看见官兵和捕快正在抓城内的乞丐呢。

这是怎么回事？路小天还在发怔，一名兵丁瞥见路小天，见他蓬头垢面、衣衫破烂，便向他冲了过来。

他们竟然把自己当乞丐了！路小天顿时气得“舛舛”大笑起来。那名兵丁刚冲到他面前，便双眼翻白地倒在地上。四周的人也一个个头晕眼花起来，吓得急忙捂着耳朵跑开了。

路小天呢，一边“舛舛”大笑着，一边径直往城内冲去了。他的毒笑声像水面上的波纹一样扩散开去，凡是被波及的人均一头栽倒在地。不到半顿饭的工夫，除了路小天之外，四周上千人都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不过这里面除了几十名官兵和捕快之外，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路小天吓呆了，怔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快救人！”这时，一个相貌英俊的青衣男子从旁边的酒楼上一跃而下，紧跟着跃下的还有五六个蓝衣大汉。他们扶起那些无辜的路人，将一颗颗药丸喂入他们口中。转眼间，这些人便睁开眼睛，恢复了神智。

路小天结结巴巴地说道：“多谢您救了他们。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再也不随便使用毒笑神功了。”

听到“毒笑神功”几个字，青衣男子脸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说道：“小兄弟，你不必自责。只要你怀着一颗仁善之心，不管什么武功，都可以用它来行侠仗义。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帮助更多的人？”

“我当然愿意。”路小天兴奋地说道，“大侠，您要做什么尽管说！”

“呵呵，我叫叶长卿，长你几岁，你就叫我叶大哥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路小天马上和叶长卿称兄道弟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早就认识呢。

“小天，咱们现在就出发，去对付江南一窝蜂！”叶长卿严肃地说道，“那江南一窝蜂乃是武林中的败类，烧杀劫掳，无恶不作。我希望你用毒笑神功将他们一网打尽。”

“叶大哥，你放心吧！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路小天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让叶长卿等人守在外面，自己一个人闯进了江南一窝蜂的巢穴。

“舛舛舛——”他的毒笑声像一波又一波汹涌的波浪一样，凡是听到的人都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不到半个时辰，多年来为恶武林的江南一窝蜂便被路小天一个人扫荡干净了。

“小天，想不到你的毒笑神功这样厉害！呵呵呵，这下咱们想不发财都难了！”叶长卿走进来，看着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江南一窝蜂和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得意地大笑起来。

“发财？”路小天闻言一怔。

“把他们全杀了，所有的金银珠宝全都带走，一两银子也不许剩下！”叶长卿向手下发号施令。

“叶大哥，这里面有好多人都罪不致死，我们还是把他们送交官府吧？这些金银珠宝都是不义之财，我们拿去买粮食，赈济灾民可好？”路小天拦住那些蓝衣大汉，急切地说道。

“小天，你说得很对。好，就听你的。”叶长卿走到路小天的身旁，突然骈指成戟，重重地点中了路小天的后背。

路小天一声闷哼，摔倒在地。一时间他又痛苦又惊恐，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叶长卿。

“小子，你看什么看？再看小心老子挖掉你的眼睛！”叶长卿得意地纵声狂笑，“实话告诉你，之前我之所以不惜纡尊降贵地交好于你，不过是为了利用你罢了。你的毒笑神功这么厉害，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绝对会让你快快乐乐地留在我身边。可没想到你小子这么不开窍，竟然痴心妄想地要当什么大侠，还要我把这些金银珠宝拿去赈济灾民……天底下竟然会有你这样蠢的人？老子先超渡你去西方极乐世界，然后再带着这些金银珠宝去逍遥快活，呵呵呵……”endprint

路小天惊呆了，心中的愤怒、悲痛、悔恨等等情绪，像火山熔岩一样吞没了他。可这些似气非气、似血非血的东西都无法排泄出去，一时间，路小天全身通红，身体鼓胀，痛苦不已。

“小子，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叶长卿一聲令下，一名蓝衣大汉挥刀便向路小天砍去。

“嘎！”一声奇怪的笑声突然从路小天的鼻子中喷了出来，就像一枚锋利的暗器一样，闪电般地射中这名蓝衣大汉的面门。蓝衣大汉惨叫一声，仰天倒地。

叶长卿等人都惊呆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嘎！嘎嘎嘎！”一连串怪异的笑声飞快地从路小天的鼻子中喷涌了出来。虽然叶长卿等人急忙逃走，但没有一个人能逃脱，转眼间，他们都重重地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是的，就在刚才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机缘巧合之下，竟然让路小天死里逃生，阴差阳错地把毒笑神功修炼到了一个更高的阶段。他的毒笑神功不仅比以前毒性更大了，而且还可以像发射暗箭一样，瞄准一个个具体的目标。

可是，路小天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之前是多么崇拜和尊敬叶长卿啊，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嘎嘎嘎……”路小天仰天狂笑起来。他的笑声似恶鬼夜哭，远远地传送出去，附近的人都惊恐不已。

自此之后，路小天再也不随便笑了。只有在对付那些穷凶恶极的坏人的时候，他那恶鬼般的毒笑声才会骤然响起来。平时，他的脸上就像结了一层寒霜似的，总是一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样子。时间一长，江湖上的人都叫他“冷面小阎王”。

找路小天报仇的人越来越多，但路小天一点儿也不怕，每个来找他麻烦的人都倒在了他的毒笑声中。渐渐地，上门寻仇的人越来越少了，江湖上有关路小天的消息也越来越少了。终于有一天，路小天就像消失了一样，听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了。

难道那小子已经死了？一时间，江湖上传言四起，莫衷一是。

过了几年，终于有人打探到了路小天的下落——原来他没死，而是隐居在一个叫桃花村的地方。那些想找路小天报仇的人立即聚集在一起，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桃花村。

桃花村里桃花烂漫，炊烟袅袅，风景如画，就好像世外桃源一样。但这样的美景消解不了那些人心中的仇恨，他们犹如闯入羊群的恶狼，肆意驱赶着村民，疯狂地搜寻着路小天的下落。可是，他们找了大半天，仍然一无所获。

“路小天，你再不出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把这些人全杀了……”带头的那名中年男子厉声叫道——他叫叶长庚，是叶长卿的哥哥。

一个肤色黝黑、粗手长脚的青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我就是路小天。请放了他们！”清朗的声音让人心中一凛。

“你就是‘冷面小阎王路小天？”来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啊，眼前的这个青年和别的农夫没有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十分清澈。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这笑容像习习吹过的春风，令人心里生出一股温暖的善意。

“你们不相信？那我就笑几声给你们听听……”路小天马上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似山谷中瀑布飞溅的声音，似春风吹动树木的声音，似深山古寺中响起的那一阵阵梵唱，充满了祥和之气。

包括叶长庚在内，所有前来的人顿时都僵住了。但很快，他们脸上凶恶的表情便消失不见了，心中的仇恨和愤怒也消失了，脸上都露出了和善开心的笑容。“呛啷啷”一阵响，他们把兵器也扔了。

“路少侠，多谢您的笑声，让我们能够迷途知返！保重！”叶长庚躬身行礼之后，含着笑离开了。其他人齐齐抱拳，向路小天行礼之后，也都带着笑容走了。

桃花村又恢复了往常的安静详和。

“小天，你好棒啊！”

“小天，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小天，你不会离开我们这里吧……”

村民们立即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说道。

路小天感激地看着他们，心中泛起一股股暖流。是啊，几年前他被一伙邪派高手暗算，差点儿没命，多亏这些善良的村民救了他。村民们和善纯朴的笑容好像山涧中的溪水一样，洗濯着他原本充满了仇恨的内心。不知不觉，他心中的仇恨愤怒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祥和。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之前的毒笑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没毒了。他的笑声竟然像天籁仙乐一样，能让人变得善良宁静起来！是啊，这一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但是，这一切又都如此真实，让人不得不相信。如果可以，路小天真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小山村里，和这些纯朴善良的村民们永远住在一起。

但此刻路小天知道，他要离开这里了，要离开这些纯朴善良的村民了。

“再见，各位！我要离开这里了，不过，我以后一定还会回来的。”说出这句话时，路小天的心里一阵难受，可他不得不走。是啊，江湖上到处充满了纷争和杀戮，正急需他那善良祥和的笑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