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夺芳心

张丽娜

数十年来，受各种不相干的事情的干扰和影响，奇才和华盛顿这座城市之间的羁绊遭到了破坏。但最近几年，随着球队实力的提升，他们正在挽回球队和城市之间的关系，也正在为这座城市打上属于奇才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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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铁站出来，进入重焕生机的华盛顿著名商业区U街走廊，你就会发现街对面一条长长的队伍排在著名餐馆“Bens Chili Bowl”前面。这家餐厅是华盛顿特区标志美食辣椒半熏热狗的诞生地。

該餐厅的名字用了醒目的红色花体字，旁边有两块横幅，横幅中间有块牌子，上面简单写着“华盛顿的地标——始于1958”，一语道尽其悠久历史。那时候，U街走廊是非裔美国人的文化中心，有“黑色百老汇”之称。然而，在1968年马丁·路德金被刺杀之后，这条街被暴动蹂躏得不复以往，甚至这里还发生过大规模的传染病。后来，随着中产阶级的崛起，历经旧城区的改造，这条街重焕新生。

如今，时尚的酒吧和重建的地标点缀着街道两旁，而这家历史悠久的餐厅仍沿袭它那咖啡厅式的风格。现在，这里的顾客来自世界各地，但这里的食物和情调却从未改变。

在过去的五年里，这家餐厅将四位最受欢迎的客人——华盛顿地区放克音乐的领导者、先驱查克·布朗、当地电台标志DJ唐尼·辛普森，前总统奥巴马、喜剧明星比尔·考斯比——画在了餐厅的外墙上。但在今年一月，由于考斯比再三被卷入性侵指控中，舆论压力让老板决定更换外墙壁画。于是，他在网上发起了一项投票，给出了一些当地的名人供顾客选择。

这项投票引起了亨特·洛赫曼的注意。他是奇才队母公司的行销和品牌策略副总监。起初，他向餐厅建议把奇才队的当家球星沃尔加入到名单中。但很快心中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他联系了餐厅老板的儿媳妇维达·阿里，提出了一个不情之情：能否考虑把沃尔和他的后场搭档比尔同时画到壁画上，从而提高人们对奇才队季后赛的关注？

出乎意料地，维达答应了。“我们一般不与任何机构合作，所以他们觉得这事没有多大希望。”维达说，“但奇才不能算是机构，而是一支球队，而且这支球队已经成了华盛顿的精神象征。”

于是，在奇才与老鹰的季后赛开始前两天，沃尔和比尔以及数百名球迷一道参加了新壁画的揭幕仪式。这幅壁画一直保留到奇才季后赛结束。但同时，维达心中也有一个疑问：与奇才同属一个财团的另一支球队——华盛顿首都队（冰球队）怎么办呢？他们也在进行季后赛，而维达也很乐意把首都队也加到壁画中去。作为一支连续315场售罄门票的球队，没有比这更恰当的致敬方式了。“首都队什么时候都可以放。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和这座城市的联系比奇才要紧密。”洛赫曼如此说道。

就这样，近四十年来第一次，奇才队终于给这座城市刻上了自己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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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才队老板泰德·莱昂西斯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萌生，与奇才队和首都队无关，而是和华盛顿的足球队有关。在2009年，莱昂西斯收到了一封从SBNation网站华盛顿足球队博客发来的邮件。邮件中问他，如果他是那支球队的老板，他要怎么重建糟糕的球队文化？

莱昂西斯一向以“对球迷无所保留”为傲，所以他在回复中给出了一系列详细的行为准则。他认为，是这些准则引领首都队走向复兴。受这件事影响，“十分计划”应运而生。“我急匆匆回复了那封邮件，而收到回复的那个人，他非常高兴能收到我的回复，所以他把那封邮件公开了。”莱昂西斯在一次公开采访时说道，“这份邮件就是这个计划。”

由此，莱昂西斯的计划人尽皆知。他认为计划的第一步不是赢得冠军、建立王朝，而是正视球队的历史和不足。由此出发，致力于一个更实际的目标：与城市和球迷建立一同成长的记忆共同体，让所有人都参与到建立一支“有料”的队伍的过程中。

在泰德的定义中，一支“有料”的球队，是几十年间不间断的成功，拥有数不尽的著名球员和狂热的、忠诚度高的球迷群体。上赛季，随着沃尔和比尔带领奇才在过去三十八年中首次拿下分区冠军，奇才总算有了迈出第一步的资本。

成为一支“有料”的球队，需要有足够辉煌的历史，这就是“十分计划”需要依靠一群高顺位新秀建队的原因。这些潜力股们团结在一起，慢慢成熟，成为球队自己培养的核心，并激励一代球迷成长。而奇才恰恰没有这种历史。1978年夺冠后，几十年间，篮球运动越来越流行，但奇才却和总冠军越来越远。这期间，奇才要么成为巅峰已过的巨星的落脚点——比如摩西·马龙、伯纳德·金、乔丹，要么就在毁灭自己的天才球员——比如克里斯·韦伯、阿里纳斯。

在这种背景下，莱昂西斯的计划像是给奇才带来了一线生机，特别是他们在2010年像中了彩票般选中了状元沃尔。然而，奇才的尴尬局面并未就此缓解。在沃尔的前两个赛季里，奇才输的不仅是球，还成为了人们口中缺少组织纪律性的球队。但莱昂西斯和总经理格伦菲尔德则将这段时期视为必要的过渡阶段，从而清理掉了和阿里纳斯“拔枪门”有关的球员。但是奇才的管理层又在犯新的错误：比如在2011年用6号签选中简·韦塞利，或是试图以沃尔、布拉奇和乔丹·克劳福德组成新三巨头。

“这些球员还是太年轻，总是只想着出人头地，我那时也一样。”沃尔说道，“而球队中并没有能帮助我们成长的老将。”

2012年，奇才获得了探花签，并最终选中了比尔，组建了潜力无限的后场双枪组合。当时，有许多专家建议以比尔为主要筹码交易哈登，这就意味着奇才要放弃“自己培养”的原则，但他们还是决定相信队中的年轻人。

“我们当时的考虑是两个顶级的都必须握有大量球权的球员，能在一支球队中共存吗？这很难做到。”莱昂西斯回忆说，“而我们的计划，是一个支配大量球权的控球后卫加上一个得分后卫，要是这个组合能成，他们可以成为很长一段时间内的黄金搭档。”endprint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奇才补充了内内、阿里扎、奥卡福等老将，以弥补球队缺乏老将经验方面的不足。2013-14赛季开始前，奥卡福遭受了终结他职业生涯的伤病。格伦费尔德送出了一个首轮签，换来了戈塔特，期望他能发挥出与沃尔打挡拆配合的技术。这一组合奏效过，但也只是曾经。

2014年季后赛，沃尔和比尔领衔的奇才一鸣惊人，在首轮战胜了公牛。那个夏天，自由球员皮尔斯来到华盛顿，他相信奇才就是他想要加入的球队。而在度过了不平静的2014-15赛季常规赛后，奇才再次挺进了季后赛。如果不是沃尔手腕受伤，他们很可能成为近二十年来首支依靠四名自主培养的球员打入分区决赛的球队。

相比之下，球队在接下来一个赛季的表现就显得缩水很多。虽然在战绩上只比之前的赛季多输了五场球，但这足以摧毁他们之前已经建立的底蕴。因此，多年来一直传出可能回家乡效力的杜兰特，甚至没有给奇才与其会面的机会。NBA发声了，尽管奇才小有所成，但却不是一支“有料”的球队，至少目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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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如果一支球队换了老板，球队的核心球员就会被卷入交易流言之中。但是莱昂西斯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知道管理层的变更会破坏球队的稳定性。而他最喜欢的“消遣”，就是打趣那些动不动就想搞大动作的人，包括一些激进的球迷、爱出风头的专栏作家，甚至是一些想要通过拆散球队阵容在休赛期完成重建的球队。

莱昂西斯和格伦菲尔德会因为球队得到马基夫·莫里斯后的出色表现而自豪，也会因为球员们不断提醒他们2015年的首轮秀凯利·乌布雷没有得到足够的机会而懊恼。莱昂西斯非常重视球员的意见。2012年，正是球员们说服他扶正了当时的助理教练兰迪·惠特曼，随后打出了18负31胜的战绩，而在此之前，他们是2胜15负。所以，他坚信他的计划可以依靠自己培养的年轻球员获得成功。

这就是为什么去年四月格伦菲尔德和助理花了八小时飞往南加州鹈鹕山度假酒店去见斯科特·布鲁克斯的原因。他们深知，这位前雷霆主教练有着在篮球文化贫瘠的城市培养本土核心的经验。所以，在追求杜兰特和霍福德未果后，格伦菲尔德就下定主意，他告诉沃尔和比尔，无论成败与否，你们将是球队领袖，不能再依靠老将，不能让球场上的矛盾激化，不能伤害到球队的化学反应。

“我与他们谈过这件事，我告诉他们，这是你们的球队、你们的时代，你们得带领球队。”格伦菲尔德说，“我们需要有人站出来，我认为他们俩都做到了这一点。”

通过连续四次入选全明星阵容，沃尔进一步确立了他明星球员的地位，同时，奇才的队员们认为上赛季比尔也有资格入选。看起来，奇才的建队计划已经走上了正轨。

“沃尔会一直待在这里。”莱昂西斯说，“但我们不会把他的忠诚当作理所当然，我们爱他。比尔也会在这里度过他整个职业生涯。一旦他们被认可会成为伟大的球员，而联盟里的其他伟大球员巅峰不再，那时他们就会想，‘我要去奇才，如果我和沃尔做队友，能更好地发挥我的价值。”

上赛季，奇才2胜8负的开局考验了球迷们的耐心。一直到十二月，他们的季后赛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但是突然间，奇才开始了一波连胜。起初，他们赢得磕磕绊绊，但很快就打出了统治级别的表现——球队阵容的平衡和无私尽显无疑。

从十二月初到二月份，奇才打出了队史上第二长的17连胜。主场上座率也水涨船高：从连胜之前的11场比赛平均每场15231人，到连胜之后13场比赛平均每场19582人。其中，连胜后的13场比赛中，有6场比赛门票售罄，而在之前的28场比赛中，仅有一次售罄。球队的年轻核心们也全面升级：沃尔是球场指挥官，比尔是弹无虚发的刺客，波特和乌布雷也纷纷打出自己的特色。布鲁克斯教练让球员们体验到了比赛的乐趣，在保证他们日渐进步的同时，也赋予了他们强大的自信心。

同时，布鲁克斯教练也授权给他的球员发展教练们，鼓励他们在训练结束后和比赛前花更多时间与球员一起训练。所以你常常可以看到比尔与训练师温斯顿·甘迪在一对一训练中互相吹胡子瞪眼，或是助理教练托尼·布朗为其他射手们捡球。“之前教练团队就很有组织性，但上赛季，似乎变得有点军事化。”乌布雷说道，“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我們需要有人安排好这一切。”

随着奇才打出名声，威瑞森中心球馆——从新赛季开始将更名为“首都一号”球馆——也挤满了热情的当地人。过去，沃尔一直都抱怨球队没有在当地乃至全美得到尊重，他指出，奇才队比赛的全美直播场次太少，主场球迷热情不够。但上赛季，他注意到了一些改变。“过去，我们在常规赛总是缺少关注，只有在季后赛才有一些好转。”沃尔说道，“但上赛季情况好了很多。对我们来说，这个改变真的太棒了。”

然而，这个改变只是莱昂西斯远大计划中的一小步。当初，皮尔斯告诉他，除非威瑞森中心变成一个令人害怕的魔鬼主场，否则奇才永远不会成为一支“有料”的球队。上赛季，奇才打出了联盟第四的主场战绩，虽然威瑞森中心的声浪还不足以媲美甲骨文球馆，但这些改变汇集起来，就能给球队带来跨越式的进步。

令莱昂西斯欣喜的还有同行们的反应。“你们会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季后赛劲旅。”他说这是其他球队老板对他说的话。

怎么样？这是否说明奇才队已经开始成为一支“有料”的球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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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几个赛季，当奇才打季后赛的时候，球队使用的标语始终是“奇才崛起”，希望以此鼓励人们参与到比赛中来。但今年春天，“奇才家族”成为了这支球队的季后赛口号。“这个标语能引起共鸣，它的定位就是像给球迷们提供一次重新加入我们这个大家族的机会。”洛赫曼说道，“希望所有特区的人都能加入我们，成为这支球队的一份子。”endprint

最初，洛赫曼是从布鲁克斯教练的新闻发布会上听到了这个词语，之后他决定推广开来。而布鲁克斯也表示，奇才队不只想吸引球迷，而是想告诉整个城市，请支持我们吧，我们会为你而战。最重要的是，这些年轻的球员并非外来者，也不是来这里燃烧十分钟的过客，他们是在华盛顿成长起来的，是这座城市的精神象征，也会是和这座城市长相厮守的英雄。

连续两个休赛期，莱昂西斯投入了超过4亿美元，留下了比尔和波特，并且给了沃尔NBA历史上第三大的合同。工资帽的突然增长使比尔和波特直接受益，也使得沃尔在2013年签下的8600万美元的续约合同变成了联盟中最好的廉价合同之一。如今，这份巨额合约，不仅证明了他的价值，也证明了他对华盛顿的忠心。

在这个史无前例的超级巨星们变更球队的时代，当承诺可以迅速转化为交易请求或者以自由球员身份轻易留开母队时，沃尔在决定是否要把自己最好的年华交给选中他的球队时没有丝毫犹豫：他想留在华盛顿。当他跳上统计台的桌子并大喊“这是我的地盘”时——就像他在和凯尔特人的东部半决赛第六场比赛投中绝杀三分后做的那样——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沃尔可能会代表北卡罗来纳的罗利，可能会代表肯塔基的一只野猫，但华盛顿是他的家。在這支选中他的球队，他是在代表他已故的父亲的家乡在打球。所以，与其他处于类似位置的球星不同的是，当沃尔有机会决定自己的下一站时，他的目光没有到处游移。尽管有流言说沃尔会推迟他的决定，计划着向球队施压来改变阵容或者最终打算离开，但莱昂西斯说他知道沃尔会签下这份合同，因为他的“忠诚”。

“我只是很荣幸，自己能成为那个可以把‘我还在这里这句话说出口的球员。”沃尔说道，“我的最终目标是努力成为把终生都献给一支球队的球员。”

当然，沃尔也动过与他在肯塔基的伙伴——布莱德索和考辛斯——一起组队的念头。但是组建全明星组合的复杂性以及奇才队自己选人培养的保证，使得沃尔放弃了这个幻想，专注于自己和球队的成长。他从来不为公开游说感到羞愧，就像杜兰特和乔治都听到过的那样。他可以再多等两年以追求戒指，追求一个更大一点的媒体市场，或者按他整个职业生涯的标准组建一支超级球队，但他说：“有时候，其他地方的草并不一定比较绿。”

自第一次踏足威瑞森中心以来，沃尔就一直感受到来自奇才的爱。在他还没有进全明星、没有率队打进季后赛时，他们就给了他一份顶薪。他们一直把沃尔当成建队基石，即使球队被迫要给那些配角队友更大的合同。沃尔也从来没有忘记，奇才队从没有让他以自由球员的身份试水自由市场，从没有让他的名字卷入交易流言。“我知道我想待在哪里，我知道我承诺的是谁。”他如此说道，“他们没有对我做过任何让我感到不满的事，只是对我保持信任和忠诚。他们认定了我，即使是在我受伤的时候，也一直陪伴着我。他们让我成为了现在的自己，这也是我坚持跟他们一起成长、一起战斗的原因。”

2010年6月对奇才来说是具有转折意义的一个时间节点，新老板莱昂西斯和状元沃尔的到来，让奇才开始走上一条光明之路。这之后，一步一步经过选秀、搜集拼图，逐渐成为一支有竞争力的球队。华盛顿人看着这支球队成长，并与其培养了共同的成长记忆，然后他们意识到，过去多少年来被他们忽视的球队，已经开始在他们心中留下足迹。奇才终于俘获了华盛顿的芳心，而他们的宏大计划似乎在这个夏天才正式拉开序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