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傲娇公主遇见冰山王子
2017-10-18火灵狐
■火灵狐
当傲娇公主遇见冰山王子
■火灵狐
摄影/饶萌呀 模特/王瑾阿SWpea
1
我曾经有一个理想,我梦想着一觉醒来能够变矮五厘米。
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这个理想非常鬼扯,但是,如果你跟我一样,每当清晨迎着朝阳与晨风踏进校园,踌躇满志地对崭新的一天说“早”,而身边总能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说“你有眼袋了,萧志翔”,你们就会明白我的痛苦了!
我痛苦而机械地扭过脸,对同桌周玄玄说:“真的假的啊?我昨天11点就睡了。”
周玄玄伸出食指,指着我的鼻子面无表情地说:“还有黑头。”
“黑头”二字掷地有声,震得我半天回不过神来,等我回过神来简直想死。一个前途大好的校队后卫,一个受众多少女仰慕的英俊校草,他在每天的早读前都要接受一次同桌的羞辱,不仅如此,他还在屡屡被羞辱后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刚才被羞辱了。
我决定找班主任谈谈。
班主任仔细聆听了我的遭遇,他表示自己很为难。“周玄玄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美少女”“要不是你个子够高,你还没机会跟高妹周玄玄坐在一起”“能跟她同桌,你简直三生有幸”这种话说了一箩筐,我依然不为所动。直到他摆出期中考成绩单,表示很想跟我老爸通一下电话的时候,我才忍不住双膝一软,一把握住他的手上下摇晃:“恩师,我懂了,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与班长大人相处的时光!”
是的,那个比南极洲还要冷的周玄玄是我们的班长。班长这种灵魂人物般的存在居然由一个小女生来担当,这种惨剧差点让我对人生彻底绝望。一想到老了以后大家回忆起年少轻狂,人家说“那时我们在班长的带领下捍卫本班领土,打得隔壁班落花流水,最后本班成为走廊一霸”,而我只能说“那时我们在班长的带领下排练《梁山伯与祝英台》,班长演梁山伯,我演祝英台,她勾起我的下巴说‘给爷笑一个’,最后我被她调戏的剧照挂在学校荣誉墙上整整十年”——好想去死有没有!
于是,我不禁认真思考起要如何推倒周玄玄的“暴政”。我把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告诉我的基友们,他们分别是校队的中锋猩猩、广播站的大厨、学习委员娇娇,还有文学社的怪兽。可当我提起“周玄玄”三个字,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为我两肋插刀的基友果然立刻把刀插进我的两肋。
“去死吧萧志翔!难道你不知道在周女王的统治下,我如沐春风,恨不得没有寒暑假,最好365天日夜享受女王的鞭挞吗?”人高马大的猩猩如是说。
“阿翔,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但是我这么努力维持第二名的成绩,只是因为第二距离周女王的第一最近,然后我超想成为她的男闺蜜这种事情我会随便告诉你吗?”伪娘娇娇如是说。
大厨和怪兽还没开口,我已经无力地捶墙,孤独与悲愤噬咬着我原本就不堪一击的心灵。
就在我回到座位闷闷不乐的时候,身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有什么不开心的,讲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你说,如果你想把一个人从一个位置上赶下来,你会怎么做?”我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很简单,自己上去,取代那个人。”
我缓缓地回过头,望着那个声音的主人,颤抖道:“周玄玄,你简直是天才啊!”
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我早知道了,不用你提醒。”
“不不不,我是说——你真的是个天才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怎么早没想到,我应该把她的班长宝座抢过来才对啊!我喜滋滋地望着她说:“谢谢你啊,周玄玄。”
尽管脸上带着不解的表情,但她还是吐出了三个字:“不客气。”
2
反扑周玄玄的阴谋就此拉开大幕。
这个计划绝不能被猩猩他们知道。在他们作为周玄玄脑残粉的身份暴露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将孤军奋战直到最后一秒。
然而,要推倒周玄玄,首先我必须考赢她。讲真,对此我是有些气馁的。在读书这件事上,如果周玄玄是喜马拉雅山,那我就是吐鲁番盆地,于是我对着一摞练习卷愁肠百结。在几乎就要泪满襟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一个本子被丢过来。
“这是什么?”我好奇道。
“解题思路。”周玄玄头也不抬,不耐烦地说,“那道题你都看了一节课了,再看下去它会开花吗?”
“不、不会……”我突然结巴。
“不懂就问我啊,我会吃了你吗?”
“不、不会……”
“行了,做你的题吧,别结巴了。”
我颤抖着翻开那张做满笔记的练习卷,好像翻开武林秘籍:一道简单的题,周玄玄居然能够分析出老师的出题意图、考察点,然后整理出相关知识点、在课本第几页、历年经典考题再现……一瞬间,我脑海里出现了三个字:给跪了!
我努力甩头,想把这可耻的念头甩出去,这时,周玄玄开口道:“萧志翔,你最近很用功啊。”
“当、当然,快高三了嘛。”好险!不能被她知道我的阴谋。
“要是你期末能考进前20名,我请你喝星巴克。”
“啊?”我扭头错愕地盯着她,头都晕了。我堂堂七尺男儿、校草排行榜Top5的萧志翔被一个女生请喝星巴克——哦不,是要考试进步才有的喝——我应该发飙的吧!但是没等我爆发,一柄直尺从天而降,在我脑门上拍了两下,紧接着是周玄玄淡定的声音:“就这么说定了。加油,呆瓜!”
呆瓜?好像一盆冷水、一盆热水交替着从头顶浇下,我的整个小宇宙都被淋得好像落汤鸡,但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地跳。
3
猩猩表示我不爱他了,理由是传球时我居然把球丢给敌队;怪兽则认为我可能对他有意思,证据是原本超级鄙视文艺青年的我,竟破天荒地跑去文学社借书看。最后娇娇总结说:“阿翔,你变了。”
“变个鬼啊!”我久久凝视着那张120分的英语试卷,那上面写着“萧志翔”三个字,我觉得很有必要买个相框把它框起来挂在客厅,让我老爸看一次就欣慰得哭一次。
“我觉得阿翔恋爱了。”怪兽深吸一口气。
“恋个鬼啊!”我赶紧把试卷塞进抽屉里,振振有词,“时光如白驹过隙,我们理应奋发图强!”
“该不会是周玄玄吧?”大厨无视我的慷慨陈词。
我惊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不可能!”猩猩断然否决,“阿翔跟周女王那是不可调和的阶级仇恨!”
“是的,不可能!”娇娇义正词严,“我考130分,玄玄都不看我一眼,何况是考120分的阿翔。”
“你们……”我的话还没说完,周玄玄出现在教室门口,朝着我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提高音量道:“萧志翔,你过来。”
我很拽地说:“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啊?”
她不以为然地说:“那好吧。我就是通知你一下,老师让你参加英语口语团体赛,比赛内容是话剧表演——《白雪公主》。”
4
从前有位英明神武的王子,他用吻唤醒白雪公主,不料公主却是邪恶的。她率领七个外貌与内心同样丑恶的小矮人,妄图将世界化为冰雪王国,让春天不复来临……等等!一定是我打开剧本的方式不对,我惊诧地抬头,只见周玄玄举着一把剑抵着我的下巴,冷冷道:“躺下。”
“为什么你是王子?”我怪叫。
“因为只有玄玄才能背下那么多王子的台词,然后用标准的英式发音念出来。”扮演小矮人的娇娇赞叹道。
“那为什么我是公主?”我哀号。
“因为在能演公主的人选里,只有你跟玄玄的身高最搭。”娇娇幸灾乐祸。
“废话真多!”周玄玄不满,一把将我推倒,然后非常帅气地跪在我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我的鼻子,恶狠狠一拧,痛得我几乎飙泪。没等我骂出声,她又一把揪住我的肩剧烈摇晃,见到鬼似的惊呼:“公主,你醒醒啊!公主!”
在我被周玄玄勾起下巴说“英台兄,给爷笑一个”的时候,我以为那已经是我人生的最低谷。而在我穿上公主裙,惊魂未定地捂着连日来被周玄玄暴虐的鼻子在后台瑟瑟发抖的时候,我想,余生再也没有什么苦难能够让我流泪了。
“接下来出场的是来自外国语中学的魔幻短剧《白雪公主》……”
我机械地走上舞台,在哄堂大笑里吃力地背着台词。趁着背对观众,周玄玄毫不客气拧了我的鼻子,尽管台下一片“接吻,接吻”的呼声,但她岿然不动,将一个果敢正直的王子演得活灵活现。而我一紧张就结巴,结巴之余还被裙子绊了一跤,摔得四仰八叉,评委们笑得都快不能动了。不得不说,我也把一个又蠢又坏的公主演得活灵活现。
最后,王子一剑刺中公主的心脏,而公主没有躲开。我手握短剑,任它刺入我的胸口,我对“王子”说:“是你把我叫醒的,可当我想爱你的时候,你又不许,是不是我配不上你?如果我配不上你,你就让我这样沉沦下去有什么不好?我这样卑微地爱你,这样辛苦地爱你,你却是不懂、不看、不管、不问,所以我想让这个世界飘满雪花,因为我想让你目之所及都是我的名字——白雪。”
念完最后一个单词,全场忽然安静。人工雪静静地飘着,周玄玄伸出手,轻轻抚上我的眉梢。按照剧本倒下来的那一刻,她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抱住我,台下众人惊呼。
我们好像真的置身于冰雪天地间,她半跪在我身旁,深深地垂下头。我半睁着眼,依稀可以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滚动的泪珠。她一个字都没有说,隐忍的哭声却透过麦克风响彻全场。突然,她从我胸口拔出剑,刺进自己的心脏!我一惊,差点从地上弹起来。台下又是一片惊呼,帷幕应景地落下。
剧本里哪有这一段啊!我超想咆哮,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周玄玄揉了揉眼睛,摘下麦克风,看都不看我,径直走向后台。
在评委亮出最高分的时候,我的眼眶还是红的。
“周玄玄,你刚才真的哭了……”我吸着鼻子。
“你演得不错。”她起身,拍拍我的肩。
“啊?”
“笨蛋,一中实力那么强,我要不临时发挥加一段洒狗血的戏,能拿那么高的分吗?”
“啊?”
“你不要想太多了。”她头也不回地走掉。
5
期末考成绩公布后,我站在“萧志翔,第18名”的榜单前,感觉有点眩晕。
我飞奔回家,冲去浴室翻出老妈的面膜,看向镜子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不觉地在上扬。当然,你们想太多了,我只是想风姿绰约地出现在周玄玄面前,跟她喝喝咖啡、聊聊人生,让她猛然发现我的内涵,继而痛哭地忏悔自己过去不该那么对我,最后我大度地原谅她,牵起她的手问她:“可以把班长让给我当吗?”
是的,这才是一个有志少年的人生谋划!
在敷完老妈的整盒面膜之后,我终于等来了周玄玄的短信。冰块脸果然连短信都超冷:“三点,星巴克。”
我乐得原地后空翻。
不得不承认,周玄玄其实长得挺好看。我远远望见她坐在星巴克门口,埋头看着什么,人来人往,到底还是她最显眼。我调整了一下表情,帅帅地走过去打招呼:“嗨!”
“喏。”她头也不抬,指了指旁边。
“什么啊?”
“说好的星巴克啊。”周玄玄咬着吸管,抬头。
我整张脸都僵了,“可是你为什么要的是打包的?”
“打包让你带回家喝啊。”
“我为什么要带回家喝?”
“那你想在哪里喝?”
“这里不可以吗?”
“哦,再见。”她麻利地把位置让给我,然后收拾东西。
我再次石化,“你干什么?”
“回家啊。”
“为什么啊!”我几乎惨叫。
“什么为什么啊,你考进前20名,我请你喝星巴克,现在我请了,然后我要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滴水不漏,无懈可击,在她面前,我根本没有翻盘的机会。
“周玄玄!”我忍不住喊道,然后深吸一口气,“如、如果我当上班长,你……”
“等你当上了再说吧。”她飞快地打断我,转身走掉。
6
“我要做班长。”
我说完这句话,猩猩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阿翔,按照咱们班的传统,只有第一名……”娇娇欲言又止。
“那么,我就考个第一名吧。”我吐出一口浊气。
“听说上一任的学生会会长在追周玄玄,周玄玄好像并不讨厌他……”怪兽的八卦总是很灵通。
“谁说跟她有关系?”我恶劣道。
“可你脸上分明就写着‘周玄玄’三个字啊。”娇娇叹道。
我望向猩猩,他赶紧点点头。
“好吧,我要抢走她班长的位置,所以这确实跟她有那么一点关系……我说你们一个个如丧考妣是想怎样?我现在想发奋、想念书、想当好学生,你们有什么意见啊!”
还是沉默。过了很久,娇娇拍拍我的肩,说:“你的数理化就交给我吧。”
怪兽摊手:“语文只好我负责了。”
大厨望天:“英语我勉强带带你吧。”
猩猩挠挠头:“我只能帮你做做值日什么的。”
好基友!没等我挤出眼泪,他们四个异口同声:“但你不要跟我们抢周玄玄啊!”
为什么我不能喜欢周玄玄呢?她是一个好看而且不错的同桌,她会无私地把作业、笔记借给我,又不像其他女生那样叽叽喳喳,她基本不说话,当然,有话说的时候基本都在荼毒我。她很喜欢用直尺敲我的头,一开始我是很烦的,但被打久了,我居然很喜欢,尤其是打完她还会念一句“呆瓜”。
“呆瓜,你发什么呆?”
“没、没有。”我急忙低头。
“等一下跟我去教研组搬书。”
“哦。”
“搬完了,你让孙骄把练习卷答案贴墙上给大家对。”
“哦。”
“还有……”
“什么?”
“没什么,你不要想太多了。”她的语气就跟她的脸一样,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7
高三过去一半的时候,我把万年老二孙骄从第二名的位置上挤了下去。娇娇含泪盯着我,嘴唇抖了半天吐出两个字:“坏人!”
感冒拖了一周,我戴着口罩,望着成绩单有点头晕,好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这时,周玄玄走进来,坐在位置上翻了一会儿书,忽然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不错哦。”
“什么不错啊?”
“你的口罩很丑。”她又答非所问。
“啊?”我下意识地捂住嘴。
“喏。”她右手放在桌面上,又迅速收回。
是一只印着黄色小熊的口罩——好啦,我承认它很萌,但是拜托,我一个男生戴这个也太奇怪了吧!
“不喜欢算啦。”她轻描淡写地说。
“不不不!我喜欢!”我忙扯下医用口罩换上小熊口罩。
“嗯,不错。”她瞥了一眼,目光又回到书本上去。
“我、我这次……”我结结巴巴。
“你这次考得不错。下个月模拟考,如果你考得比我好,就可以当班长了。”她突然说。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那个意思又怎么了?你怕我输不起吗?”她挑眉。
“是啊,我怕你当了三年班长,最后被我抢走,你会哭啊。”我没好气地道。
“你很想看我哭吗?”她有些不爽。
我刚想说“我看过啊,就在你演王子、我演公主的那一次”,不过迎上她冰箭似的目光,我很没骨气地怵了:“哪有啊,你是我敬爱的班长大人……”
“我才不会因为你再哭一次。”她这么说完就不理我了。
嘴硬!等我当上班长,你就……想到这里,我的脸忽然烫了一下。我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痛到龇牙咧嘴时转头,窗外的云絮也来捣乱,很该死地在天空排成了一行字:请你跟我在一起。不对!快醒醒!我“啪”地打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嘹亮,周玄玄错愕地抬头。
“我、我提提神……”
她抿了抿唇,说:“不要想太多哦,萧志翔。”
8
随后的几次测验,我的成绩都不够理想。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因为离毕业越来越近,还是因为毕业了,我就不能再跟周玄玄同桌,不能再被她用直尺敲脑袋,说“呆瓜”?
我揉着脸,我对自己说,不能乱。
周玄玄依旧波澜不惊,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一边努力平静心情,一边恬不知耻地请教她难题,她一边无私地把各种笔记借给我,一边嘲讽技能全开,面无表情地吐槽我:“萧志翔,你连这种题都会错,你是猪吗?”“万年老二的宝座你是打算再坐一万年吧?”“其实班长当这么久,我也很烦,这种独孤求败的心情,你一个凡人肯定不懂。”
终于做出一份满分的数学考卷后,我禁不住趴在课桌上呜咽。
周玄玄淡定地说道:“萧志翔,这种程度的卷子,我闭着眼睛都能考满分。”
“你不是人,你是妖怪变的。”
“如果有一天我变没了,你会不会很高兴?”她忽然问道。
我抬头,没好气地说:“那必然是开心得前空翻、后空翻、托马斯旋转360度啊!”
“真的吗?那正好,你记住啊,”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别过脸去不再看我,“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真、真好笑!我也不喜欢你啊!”我梗了梗脖子,可不知为什么,声音毫无底气。
模拟考终于到了,两天的生死决战过后,跟往常一样,我和娇娇去找周玄玄对答案,却发现她摇摇晃晃地从教研组出来,身后紧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班主任也陪着出来。
“啊,难道周玄玄考得很差,连家长都惊动了?”娇娇疑惑道。
有些情不自禁地,我走了过去,问周玄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她摇摇头,“跟我回一下教室,我有东西要给你。”
到了教室,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叠笔记,说:“这些给你,原件你保管,让孙骄复印一下发给大家。”
“为什么啊?”
她忽然笑了一下,“我用不到了,给你们吧。”她难得不毒舌,而是非常温和地说。
好吧,尽管一肚子问号,但我还是接过来,说:“早点休息啊。”这是我头一次对一个女生讲温情的话,讲完我自己感觉脸火辣辣的。
“嗯。”她点点头,又说:“萧志翔,上次你说如果你当上了班长……”她咬着下唇,低下头。
“啊?”
“算了。”她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但我还是清楚地听见她说:“你不要想太多了。”
9
周一、周二、周三,周玄玄的座位一直是空的。我以为她请假了,跟情圣大厨请教了半天,字斟句酌地发了条短信给她,只有三个字:“好点没?”结果我等了一天她都没回。
我冲到成绩榜前,自上而下地看,从头到尾都没有她的名字。
那么我排在第一做什么呢?我跋山涉水,终于成为第一名,而她一语成谶,像妖怪一样突然消失了。可为什么我的胸口像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
“阿翔,你这样子很恐怖,你都一天不说话了。”娇娇小心翼翼地捅捅我。
怪兽若有所思地说:“阿翔是不是跟范进中举一样,乐疯了……”
大厨站在一边狂打电话:“喂,妹子,你最近有周玄玄的八卦吗?”
最后我们在球场边一直坐到夕阳西下。有篮球滚到脚边,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大厨。他起身把球抛回场中,然后也不看我,只是说:“人家早就决定了要去留学,本来去年就要出国念预科的,不知道为什么又多待了快一年……别这样,阿翔,你也看到了她的模拟考卷子。”
她的卷子从头到尾只在卷头姓名栏写着“周玄玄”三个字,其余则是一片空白。语文、数学、英语……我一份一份地翻下去,手脚一点一点冰冷下去。原来如此,她用这样的方式成全了一个人的第一名。
于是我在18岁那年终于当上了梦寐以求的班长。自习课上,我还是习惯一边转笔一边转头问:“喂,周玄玄,这道题我不会……”话音未落,自己怔愣当场。我的左手边已永远地空着。
我知道我愣成那副样子,一定非常傻,傻到如果她在,一定会用直尺敲我的头说“呆瓜”。
我总在她面前结巴,她对我讲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不要想太多。”
我们几乎可以异口同声对骂道:“我才没有喜欢你呢,混蛋。”
就是这样,然后思绪忽然回到演《白雪公主》的舞台上,白雪纷飞里,我对她说:“爱一个人就要爱到这样,要让这世界飘满雪花,然后你目之所及都是我的名字。”而该死的,如今我目之所及,竟然都是这个骗子的名字。她骗我一次次跟她演情侣,骗我以为去星巴克是约会,骗我考第一名,骗我当上班长……最后这一切我都做到了,她却一句话都不说,突然彻底消失。
她是骗子,所以我真的非常不喜欢她。
10
两年后的一个傍晚,我跟猩猩坐在大学操场旁,一边喝啤酒一边看学弟们抢球。
“烂!”猩猩啐了一口,拍手高喊:“六号!抢篮板啊!”
我笑。
猩猩忽然回头,认真道:“阿翔,怪兽有女朋友了。”
“哦。”
“大厨都谈第二个了。”
“是啊。”
猩猩扭捏了半天,黑黝黝的脸上飘起一片红晕:“我上周跟我们学校外语系的一个学妹告白了。”
“很好啊。”
猩猩凝视我,说:“所以阿翔,现在都快大三了,你连初恋都没献出去,你有病啊?”
没等我说话,他旋即追问:“你还是忘不掉她,对吗?”
“没有,我又不喜欢她。”我说。
“你骗鬼咧……”
“她也不喜欢我啊。”我笑嘻嘻地说。
“所以高中三年,你们俩其实都是瞎子对吗?”
我揽着猩猩的肩,说:“总之,这样挺好的。她成绩那么好,应该去更好的地方。”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似的,有些酸楚。
“那你成天背雅思、托福是准备出国竞选总统啊?”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喜欢考试而已。”
“那么,阿翔,我认识个学妹长得很萌,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要不然刚才路过那个眼镜妹也不错啊……喂,萧志翔!”
“下礼拜校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不要让我看到你!”我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掉。
身后传来猩猩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想得美,我非去不可,别以为叫你那些粉丝学妹拦着,我就会妥协……”
11
竞选演讲是在周五晚上,我是倒数第二个上台。
大厨和怪兽考去了其他城市,猩猩和娇娇特地从同城的学校赶过来,两个人又酷又帅地站在台下。我才向他们颔首示意,猩猩果断举起一个粉红色的牌子大力摇晃,上面用蕾丝歪歪扭扭地拼出一行字:“加油阿翔!”我立刻扭头,假装不认识这俩混蛋。
不过是一场驾轻就熟的演讲,甚至不用打草稿,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但可能是这个舞台的灯光太过刺眼,明明已经胸有成竹了这么多年,却突然觉得好像回到了某个瞬间——那时雪花静静飘落,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到我的脸、我的眉、我的眼,她的唇微微地动了,像是说了什么,也可能只是那灯光叫人恍惚了。最后她半跪在我身边,长长的眼睫微微地动,好像一只停伫的蝴蝶被风吹动了翅膀,随即一滴泪滚落,掉在脸颊,顺着脖颈缓缓滑落……我想也许就是那滴泪的错,它就那样滑着,最后“啪嗒”一声,掉进了我的心底。
“最后一个问题,”主持人提高音量,“各位同学,请向萧学长问最后一个问题。”
台下举起来无数只手,娇娇不甘寂寞地挤到第一排踮脚举手:“阿翔,这次选我嘛!”
“萧学长选我,我的问题超劲爆的!”
“学长,我是你嫡系学弟啊,你几次都不选我,你偏心!”
…………
礼堂的最后排,有一只手缓缓地举了起来,并不显眼,甚至连晃一下都懒得,就那么静静地举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了。是的,就好像有一柱光透过云层直射下来,照在那里,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我说不出话,只是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指着那个方向。
主持人眼疾手快:“是哪位?萧学长的意思是,哦,是最后一排的那位同学,麻烦大家把话筒递给她。”
整个礼堂渐渐静了下来,一个平静得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清楚地问:“我的问题是,‘如果我当上班长了’这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
主持人一愣:“这位同学,你可能搞错了,萧学长今天是来竞选学生会主席的……”
“我知道,但这就是我的问题,你可以回答我吗,萧志翔?”
主持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低声道:“学长,这个……”
我有些机械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说:“那句话的后半句是‘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这是我的回答,也是我的问题。”
全场那么安静,好像只能听见心跳的声音。我望着她,说:“那么,你又能不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她的身影晃了一晃,我想我没有眼花,因为我确实看见她笑了。虽然只是那么短暂的一下,很快又恢复到那讨厌的冰块脸:“不能,除非……”
“除非什么?”我想我可能确实太激动了,麦克风轰的一声巨响。
她站定,一字一顿道:“除非你参加我们海外学院交流生的晚会,义务演出。”
剧目,还是那出洒狗血的《白雪公主》,公主的扮演者,是新任校学生会主席萧志翔,王子的扮演者,是海外学院交流生周玄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