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向素养的阅读教学

指向素养的阅读教学

——第七届全国小学语文教师素养大赛课堂教学点评

●陆志平

首先，我想把今天上课的最后一篇课文的标题，送给所有上课的老师们：“我为你骄傲！”我想这两天听课的老师们，大家的感受应该都比较真切，都应该为上课的老师们感到骄傲。

课堂教学展示了参赛老师良好的素养。素养大赛充分展现了参赛老师的风采，课堂教学也展示了他们的良好素养。我们看到老师们对文本的理解和把握，他们的书写，他们的教态，听到他们的普通话，特别是看到他们对孩子的尊重，非常好地激发孩子的兴趣，引导孩子们去学习，非常好地把握好课程标准，非常好地把握好年段孩子的特点。我觉得这些方面我就不一一细数了，总而言之，我感觉15位老师的确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挑来的，确实不错。

老师们在阅读教学的过程当中，重视了学生语文素养的发展。和多年前的阅读教学不一样，他们的心中装的是孩子，注重的是孩子语文素养的发展。整个的15节课当中，都看到了老师们特别重视孩子的朗读、识字写字、自主学习、相互的讨论、阅读能力的发展，特别重视孩子怎样在读书的过程中学会读书，这是我印象特别深的。

总体上来看，我觉得十五个老师都很不错，十五个老师的课也很不错。

下面，我简单地说一说，对指向素养的阅读教学的理解和一些建议。

大家都比较熟悉，2001年开始到2011年，《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从实验稿到修订版，都特别强调了语文素养。语文素养代替“双基”，成为语文课程标准的核心概念，成为语文学习的目标，就是說，语文课程要培养孩子的语文素养。从2016年开始，特别是在高中语文课程标准修订的过程当中，经过研究又提出语文核心素养。现在大家都比较关心这件事，关心在我们小学怎样发展孩子的核心素养。我觉得这件事情还需要我们大家共同研究和探索。

关于核心素养，现在基本的想法是，在语文素养当中最为核心的要素和最为关键的内容，就称它为语文核心素养。这样就比较好理解，因为语文课程标准十几年前就开始说语文素养了。那么，语文素养里面最重要的是哪几项呢？最基本的是语言的建构和运用。所以，我想我们的语文课，特别不能忘了孩子的语言建构与应用。在语言发展的同时，思维是同步发展的，而且，思维是借助语言发展的，所以，思维能力的发展和思维品质的提升，也是我们应该关注的。同时，还有审美的鉴赏和创造，还有文化的传承和理解，这些就是现在大家提出来的，也是基本得到认可的语文核心素养。这是指高中生的语文核心素养，那么义务教育阶段，小学应该是什么？我想大致还是这四个方面，只是层次不同而已。大概是这样，还在研究的过程当中，今天我们就不去展开谈了。

下面我讲三点。

第一点，指向素养的阅读教学，要注意怎样准确把握文本的精髓和重点，来确定教学重点、选择教学策略。我很想用几个字把这句话的意思提炼出来，但是提炼不出来，必须用几句话才能把它说好。

先要准确把握文本的精髓，核心的思想、想法和文本的特点，然后确定教学重点。重点从哪来？从你对文本的精髓和特点的理解而来。然后再去选择你的教学策略，教学策略的选择与你对文本的把握和教学重点的确立是有联系的。所以，我觉得不要简单地分开，为什么选择这个方法教，为什么选择这个重点，这都是基于文本，同时，基于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特点。就是说，我们面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阅读这样的文本，我们怎样确定他的重点。基础是对文本的把握，这个文本被选作这个年龄段的课文，自有它的道理的。

说到这里呢，我就想到了王富仁先生的一段话。王富仁先生是我很尊敬的一位老师，可是他在五月二号过世了。2000年前后开始研制语文课程标准的时候，王富仁老师也是参加的。他是国内著名的鲁迅研究专家，第一个研究鲁迅的文学博士。他的《〈呐喊〉〈彷徨〉综论》在海内外影响非常大。王富仁先生讲到文本分析时说：“文本分析牵涉的面异常广，为了方便，人们常常直接根据文体的特征对一个文本进行分析，例如，根据小说的特征分析小说，根据诗歌的特征分析诗歌，根据戏剧的特征分析戏剧，根据散文的特征分析散文，但这常常将异彩纷呈的不同文本放在几个固定的框架中，不利于更具体地阐发文本本身的丰富性，也不利于更深入地开掘文本本身的思想内涵。它实际是将文本分析当成了学习某些文艺理论教条的工具和手段，从而丧失了文本分析自身的作用和意义。文本分析，分析的是文本。文本就是用语言文字构建起来的一个作品，因此文本分析的内容应该建立在语言文字的各种基本功能的基础之上。有了这些基本功能，文本才不再是一堆死的文字，而成为一个活的机体。按照我的理解，它主要有下列几种要素：音、形、义、情、意、理、时、空。”

王先生说的八个要素：音、形、义、情、意、理、时、空。这里音形义是一个层面，情意理是一个层面，进而构成了作品的时空。这段话因为时间关系我不去细细解说，但是我想介绍给大家，大家可以好好地去体会，上网去找一下，就能找到这篇文章《文本分析略谈》。

我们来看看选手们上课的几篇课文。《中彩那天》《尊严》《三个儿子》《生命生命》，我觉得这几篇文章差不多一个类型，但是又不完全一样。《中彩那天》和《尊严》基本上是以事明理，《三个儿子》也跟它差不多。而《生命生命》大概是以事说理，跟以事明理多少还有点区别。那么，这样的文章我们该怎么处理呢？我想，你还是要从事情那里出发，要由事及理，不能一下子就到“理”那里去了。课文还没有好好读，一下子就要谈论核心问题了，讨论这个“理”了，这大概就有问题了。

像《中彩那天》，是一开始就讨论父亲能不能把这辆车留下来，还是让小朋友先把事情搞搞清楚？我的想法是，课文是通过这个事情来说明这个道理的，等你把事情都搞得清清楚楚了，道理自然也就出来了。而《三个儿子》处理得就比较好，他就把事情搞清楚了。但是《三个儿子》跟《中彩那天》《尊严》写得也不一样，文字写得也好。它是一种近于白描的叙写，任何道理没有说，事情讲完了道理就不言而喻。《尊严》呢，是一个人物故事，相当于现在的励志故事，其实它是想对孩子进行一种道德的教育。我们是语文课，如果我们一下子就到“理”那儿去，就容易变成品德课。如果一开始你就讨论人应该不应该有尊严，这一讨论就不像语文课了。我觉得《生命生命》这堂课是处理得比较好的。文章每一段都是先讲一件事，再谈谈感受，其实就是夹叙夹议。教学过程中，老师和同学们一起说说事情说说道理，老师这样处理就比较好。所以，我觉得，像这一类由事及理的文章，教学也应该由事及理。endprint

《槐乡五月》《乡下人家》《灰椋鸟》，其实是写景状物一类的，是叙写景物的，有的地方也是情景交融的。我为什么用情景交融这个词呢？现在这个词写到中央文件里面去了，你们看一下今年春节期间党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发的一个关于传统文化发展与传承工程的文件，里面讲到“情景交融”是中国美学特有的追求。我想这是我们语文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今天提出来说一说。这几篇文章情景未必交融得那么好，起码还可以说是因景而生情。这几篇文章的教学，我觉得应该关注场景和情境，要有画面感。它是根据语言来构造了这个场景和情境，境里面是意，是情。这种文章的处理，像评委点评的那样，往往整个的画面没有得到体现，整体的画面感不够。像这个《槐乡五月》写得多漂亮啊，很有点诗情画意的。《乡下人家》也是一幅漂亮的农家乐。《灰椋鸟》也很漂亮。这样的文章如果搞得场景感没有了，整体感也就没有了，就有点遗憾了。

《将相和》《草船借箭》，这个很清楚，是故事，是人物故事。既然是小说是故事那就讲故事啊，讲讲故事，说说人物，在事当中去见人，不要上来就是人物分析。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特别喜欢讲故事，读读课文，讲讲故事，不是挺好的事情吗？故事讲好了，人物就出来了；故事讲不好，人物出不来。他理解得好，故事就讲得好；理解得不好，故事就讲不好。他的理解，他的体验，他的对人物的欣赏和语言的欣赏，都可以通过讲故事表现出来。所以，像这种课文，你让他讲讲故事不行吗？

《童年的发现》《水》《我为你骄傲》，这三篇有可能大家不把它们作為人物故事来看。《童年的发现》就是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啊，讲我遇到的几件事情，如果我们让孩子先把这几件事情搞搞清楚，说说看他遇到了几件事情，还有，从这几件事可以看到“我”是一个怎样的人，第一个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二个老师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一个老师对“我”是有什么样的影响，第二个老师对“我”又是什么样的影响，这不就是很清楚了吗？如果故事不讲，事情没弄清楚，人也出不来了。《水》其实也是故事，我们很容易就抓住了“水是最珍贵的”，当议论文讲了。《水》的故事，讲的是母亲的故事，村里人的故事。老师理解到位，课上得也好。第一段是铺垫，是个背景，第二段是讲村里人的，第三段是讲窖里的水。窖子里的水写的就是母亲，母亲的形象是水的故事里表现出来的。《我为你骄傲》，这也是个故事。故事中的“我”和老奶奶这两个人都很不简单。“我”这个人物对孩子的成长会产生很大影响。老奶奶也不简单，她对于小朋友的处理也是非常精彩的。我想这样的文章，宜乎讲讲故事，在故事中见人，不用一下子就很多分析。

《海底世界》《长城》《颐和园》，这是说明类的，但我不太喜欢说它是说明文，因为它的语言太美了，语言特别好。像《海底世界》，它不是像一般的科学说明文，来告诉你海底有什么，没什么，海底由什么构成的，海底经历了多少万年的历史。它是讲了海底世界景色奇异、物产丰富。又比如说《长城》，课本上有一句话，“长城真有气势啊”，就要通过朗读把气势表达出来。如果我们简单地把它看成说明文，只是讲，用什么来说明什么，那文章的气势、妙处就出不来。我们往往容易忽视这些地方。而《颐和园》的

教学处理得就比较好。文章处处写的都是颐和园的美丽。它不仅仅是在介绍长廊，不仅仅是在介绍宫殿，更主要是写它的美丽。它不是简单客观的说明，它有生动的描写。我们要注意对孩子美的敏感的培养，学会怎样发现生活中的美，怎样用语言来描写美。所以，像这样的文章要注意品味语言，不要把它当作一般的说明文。当然执教老师处理得还是比较好的。

第二点，我有一个想法，要舍得花时间让学生去通读文本，整体感知，读通文本，领会全文大意。现在都比较急，因为你只有30分钟，你要做很多的事情，所以一上来就开始分析了，急于分析，急于讨论。找句子，哪个是中心句；画词语，有什么样的典型的语言。有的一下子找到词语了，比如说周瑜，找到了“妒忌”，然后根据这个词，文章就做下去了，做下去以后，就把周瑜和诸葛亮变成脸谱化的人物了。舍不得花时间让学生通读文本，整体感知。语文课程标准里面要求：“在通读课文的基础上理清思路，理解课文的主要内容，体味、推敲重要词语在语言环境中的作用。”现在往往通读的这个功夫不肯花。

我看了不少的课，也许都是因为我们去听课了，人家一堂课要把什么事情完成了，所以不是快速阅读，就是根本不看课文。我想平时大家也许不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大赛吧，太不容易了，30分钟要做成这个样子太难了。但是，不管你大赛还是小赛，首先是要让孩子把文本通读了，读通了，再做别的事情。不要太着急，直奔主题。

第三点，关于文本分析。我觉得还是要引导学生披文以入情，品味感悟，体验感知，这样才有滋有味、有情有意。现在往往语言文字层面顾及不是十分多，上来就是找，找词语，找句子，老师早就设了个套在那儿，你钻进我的套，答对有奖，答不对再来，千方百计地弄到我的套子里面去。这个叫“验证性的教学”。还有，问的这些问题，往往不是从孩子的层面，从语言品味的层面进入情境，进而进入情、意、理，往往一下子就把结论找出来。然后，倒过来找：“你从哪里看出来的？”而不是说，你读了这一段有什么样的想法？你产生了什么样的联想？而是不断地找词语，不断验证。这一找，完整性就没有了。既没有通读课文，又没有整体把握，读书又不从语言层面进去，就搞得很碎。东一句，西一句，这块抓个点，那块抓个点，抓的又不是十分地妥当，就不断地贴标签：“这个人很智慧”“这个人很勇敢”“这个人智勇双全”之类的。

那么美的画面，那么有气势的场景，可是，不断地找词语、找句子，完整的画面感就没有了。词是在特定的语境中的词，整个语境是由一组词构成的。这一组词构成了画面，画面就带有声响了，画面就带有色彩了，画面就包含有作者的情意了。作者通过语言文字，构建了他特有的作品的时空，表达了他的情意理。在阅读作品的时候，孩子与作家作品之间是有距离的，我们怎样帮助他们进入文本的时间空间这样一个特定的情境当中去？要从语言文字进去。《文心雕龙》说：“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 可是现在，我们不肯“沿波讨源”，不肯“披文入情”。endprint

经常有老师说“我们看看这段比画还美的文字”，这就有戏了，肯定是他要去理解这个文字是怎样描绘出这样美好的画面了，可是后面往往落实不了，还是没有跟孩子一起体会这段文字怎么美的，这么美的文字是怎样构建了一个美好的画面，画面里面又表现了怎样美好的情感。

我比较赞赏课堂上这样的处理——比如，今天的一位老师，他问学生 “你去过颐和园没有”“南京还有什么样的景致”，这就非常好。好在什么地方呢？好在他把文本的学习和真实的生活情境联系起来了，和孩子头脑中的颐和园联系起来了。还有一位讲《乡下人家》的老师，也引导孩子想起了我家就在鄉下，乡下怎么样。可是，得继续往下深入啊，不能只是做一个引子引一下。颐和园的那位老师还关联了好几次。这个时候其实可以进一步引导孩子讲讲，“你看到的颐和园，你看到的长廊，是怎样的，你是怎么想的？”“现在这个作家是怎么写的？”“你现在对这个长廊又有什么想法？”把作家的观察发现和语言表达，与自己的观察发现和语言表达联系起来，那么，学生对颐和园的理解，对语言文字表达的理解，就不一样了。在这样的情境中学习，对孩子的发展是非常好的。

我们经常讲“壮观”“秀美”，词都有了，可是作者怎么表现“壮观”的呢？孩子怎样去体验，怎样去理解，怎样通过语言文字去体会，进入作家描绘的艺术世界，去体会作家的情感，像这些方面，还有待于我们去努力。

我想，《语文课程标准》关于阅读教学的几段话讲得还是不错的。

“阅读是运用语言文字获取信息、认识世界、发展思维、获得审美体验的重要途径。”核心素养的几个方面这里面都有了。

“阅读是学生的个性化行为。”要让孩子自己去读书，不是我们帮他读书。

“阅读教学应引导学生钻研文本，在主动积极的思维和情感活动中，加深理解和体验，有所感悟和思考，受到情感熏陶，获得思想启迪，享受审美乐趣。” 我觉得老师们如果这样做了，阅读教学就指向素养了。

“阅读教学应注重培养学生感受、理解、欣赏和评价的能力。这种综合能力的培养，各学段可以有所侧重，但不应把它们机械地割裂开来。”即使是在小学一年级，它也有欣赏，也有评价，我们今天看到的老师们的课堂当中都能表现出来。

《语文课程标准》对每一个年段的目标表述也是很精准的，我刚才说的这几段都是关于阅读教学建议里的话，希望大家能更好地学习。

（陆志平，著名语文教育专家，江苏省教育学会副会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