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为什么是黄色的?
2017-10-17陈凤兰
陈凤兰
冬意已执着逼近,即便是江南的暖阳也阻挡不了北风的寒肃。银杏树原本泛着绿意的黄色,渐渐变成鹅黄,金黄。一夜之间,“呼啦呼啦”地纷纷飘落凋零,铺就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好炫的鹅黄,金黄!”我感叹道。
“鹅为什么是黄色的?”一起在公园散步的小侄女突然抬头问我。
我愣住,不解地问:“鹅为什么不是黄色的?”
上四年级的小侄女哈哈大笑:“‘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首诗里面就说了鹅是白色,还有童话故事也是讲丑小鸭变成白天鹅。你们大人难道不懂吗?”
我哑然失笑,忙追问:“你见过真正的鹅吗?”
小侄女连忙摇摇头,一脸正经地回答:“没有亲眼见过,但我吃过。妈妈说烧老鹅是我们当地的特色菜呢,她经常带我去饭店吃。”
我若有所思。侄女是个优秀的孩子,琴棋书画,样样涉猎;每个周末,兴趣班连轴上。小侄女还特爱阅读,《格列佛游记》《傲慢与偏见》《堂吉诃德》这类名著乐此不疲。她阅读面的广博,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的孩子。如今,她却问了我一个问题:鹅为什么是黄色的?
我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应了一句:“因为鹅在很小的时候,绒毛就是黄色的。”
侄女低着头,只顾用脚踩着松软的银杏落叶地毯,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回应了一个字:“哦!”
我是扎根于农村的人,也许不该对城市里新生代的“无知”有任何意外,但我总有种隐隐的担忧。一个整天忙着弹钢琴,拉小提琴,做陶瓷,练书法的全能孩子,即便他们经常跟着父母游遍祖国名山大川,即便他们经常参加活动去国外家庭体验生活,但他们少了与乡村零距离接触的机会,少了全身心参与大自然的体验。
没有与土地、自然的親密接触,我们现在的孩子写作文都靠编造,满眼看到的都是无病呻吟、虚情假意的仿作。文学评论家谢有顺曾经高度评价莫言的小说:“我们可在他的小说中读到很多声音、色彩、味道,以及各种幻化的感觉,充满生机,有趣、喧嚣、斑斓,就感官的丰富性而言,其他作家很难与莫言相比。”而莫言对此的解读很简单:“每天在山里,我与牛羊讲话,与鸟儿对歌,仔细观察植物生长。可以说,我小说中大量天、地、植物、动物,如神的描写,都是我童年记忆的沉淀。”
大自然是我们人类的精神源泉,是我们醍醐生命之道的参照物。困顿的史铁生曾经绝望得想放弃生命,直到他在地坛里看到这样一幅图景: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那一刻,满园子窸窸窣窣的生命力让他豁然开朗: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也许我们并没有期望孩子成为作家,也根本不会设想孩子会遭遇困境,但作为成年人,我们必须懂得教育的真谛。一味地用形式主义方式灌输大量知识,严重缺乏直接印象和实践经验,只会造成孩子感受力的萎缩,造成精神情感力的退化。正如学者甄世田所说:“保存丰富孩子的感受力,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让孩子置身于大自然中,让孩子关注他周围的世界。要带孩子冲破他生活的狭小圈子,到大自然中去感受生命的蓬勃与快乐。”
只有当孩子学会关注春天枝头的第一束花朵,秋天树木的最后一片落叶;春天从南方飞来的燕子,秋天从北方飞来的雁阵;春天第一场雨,秋天第一次寒霜……我们的生命教育才真正开启,我们的引领与指导才有意义。大自然的洗礼,永远比父母和老师的教育更厚重恒远,更隽永深邃。
只有那些住在“空中楼阁”的城里孩子,能够从电视机、钢琴、书本前移开视线,来到大自然里,回到乡村,与大地亲热拥抱,像我侄女这样学业优秀的孩子才不会好奇地询问“鹅为什么是黄色的”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只有历经自然洗礼的孩子才会精神饱满,感觉敏锐,情感充沛,我们也才算是真正完成了一场生命教育。
编辑 若鱼 623358414@qq.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