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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丝织品看藏汉文化交流

2017-10-15加洋措

丝绸 2017年12期
关键词:文化交流西藏

加洋措

摘要: 中国丝绸织造技术有七千多年历史,而丝绸输入雪域高原也有千百年的历史,因此保护、研究、传承和发展丝绸输入西藏的历史具有重要价值。文章通过丝绸讲述历代中央政府与西藏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流交融。产自江南的丝织品在雪域高原和藏族人民生产生活当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在西藏,人们除了用丝绸缝制衣服外,还将丝绸用于民居装饰、婚丧嫁娶、迎来送往、乔迁之喜、宗教活动等。保护和研究西藏丝织品文物,就是保护我们的历史,传承和保留中国优秀传统工艺,继承和发扬藏汉民族之间的鱼水关系。

关键词: 明清丝绸;宫廷赏赐;经济贸易;文化交流;丝绸纹样;西藏

中图分类号: TS941.12;K876.9

文献标志码: B

文章编号: 1001-7003(2017)12-0087-08

Abstract: Chinese silk weaving technology has the history of seven thousand years, and there is also a history of one thousand years for the silk into the snow covered plateau. Hence, the protection, research,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history of silk into Tibet have important value. This paper narrates the exchange between central governments in all ages and Tibet in terms of politics, economy and culture. The silk textiles produced in Jiangnan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production and life of people in the snow covered plateau and the Tibet. In addition to sewing clothes with silk in Tibet, silk is also used for residential decoration, weddings and funerals, house removal greeting and religious activities, etc. To protect and study Tibetan silk cultural relics is to protect our history, inherit and retain Chinese excellent traditional craft as well as carry forward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Tibetan nationality and Han nationality.

Key words: silk i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awarded by the court; economy and trade; cultural exchange; silk pattern; Tibet

丝绸是中国优秀和重要的纺织物质载体,是中国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更是中国对人类社会的一大贡献。丝绸作为人们日常消费的重要物品,人们对它的需求仅次于茶叶、食盐等生活必需品,因此,丝绸在中国各民族交往、交流、融合中发挥着至关重要和不可替代的作用。“金玉绮绣、问遣往来”是唐代跨越青藏高原丝绸之路的真实写照,自唐代起,在内地和雪域高原之间就存在一条连通汉藏民族感情,增进汉藏文化交流的丝绸通道。宋元时期,据《萨迦世系史》载:1270年忽必烈封八思巴为帝师,赐“白银一千大锭、绸缎五万九千匹”,还有平时的赏赐“黄金一百多锭、白银一千锭、绸缎四万多匹”,以及其他赐物如珍珠镶嵌的袈裟、法衣、僧帽、靴子、坐垫等”[1],丝绸已经源源不断地输入藏区。丝绸在明清时期更是大量地输入青藏高原,并对藏族人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产生了深远影响。质地柔软、手感细滑、色彩艳丽、纹样丰富的丝绸由此成为藏族人民十分喜爱的一种面料。

藏族人民不仅用丝绸做衣服,更多地用丝绸装饰寺庙经堂,制作帷幔、缨络、包柱、柱幡、宝座垫及法背、法器垫料、佛像法衣、跳神服、唐卡裱边、堆绫唐卡、神伞、天篷等,都表现出对丝绸的喜爱,因此,丝绸与藏族人民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

本文主要以西藏博物馆馆藏明、清丝织品文物为媒介和基础,以史实记载为依据、以茶马古道为线索,从赏赐、贸易、定制三个方面,概括讲述丝织品输入雪域高原的历史脉络,以及丝绸在西藏与中国内地政治、经济、文化等交流交融中所起到的特殊而深远的作用和意义。

1 丝绸输入青藏高原

1.1 西藏明清丝织品功用类型

明、清两代丝织品按其用途分为匹料、成料两大类。“匹料”即有一定幅宽和长度的丝织面料,可用于制作服饰和生活用品,匹料的图案纹饰,是由“四方连续”图案构成,只要设计出一个基本的花纹单位,即可通过织造的工艺手段使其反复循环,并按织料需要的长度,织成成件的匹料可随意裁剪;“成料”,也可称“织成料”,是以其使用的功能和形制,按一定的规格设计并织造的成品料,如龙衣、蟒袍、“八团花”褂、坎肩、佛像、经被、伞盖等御用服饰和宫廷用品的特殊用料,均按其图案、款式、尺寸等织成,使用时依其外轮廓裁剪缝纫即可[2]142-143。

1.2 西藏明清丝织品種类

根据织物组织和织造工艺大致有以下几大类:

纱类织物:素纱、暗花纱、二色纱(花纱)、织金纱、捻金纱、妆花纱、遍地金妆花纱,等。

罗类织物:素罗、暗花罗、妆花罗、织金罗、二色罗(花罗)、假织罗、织金妆花罗、印花罗。

缎类织物:素缎、暗花缎、二色缎、妆金缎、闪缎、鸳鸯缎等[3]。

锦类织物:经锦、纬锦、天华锦、芙蓉妆、蜀锦、方方锦、宋式锦、回回锦等。

绸类织物:素绸、暗花绸、二色绸、妆花绸、织金绸等。

绒类织物:漳绒、漳缎、金地漳缎、金彩绒、妆花绒、栽绒丝毯、金彩绒、雕花绒、天鹅缎等。

妆花类织物:妆花缎、妆花纱、妆花罗、妆花绸、妆花绢、妆花绒、金宝地等。

缂丝类织物:缂丝、缂毛、缂金、缂绣、缂画等。

刺绣类织物:平绣、洒线绣、纳纱绣、铺锦绣、堆绫绣、满地绣等[4]226-279。

1.3 西藏明清丝织品来源与用途

1.3.1 宫廷赏赐及特供

明清时期,政府将大量的丝织品赏赐给西藏地方政府、各大寺庙及藏传佛教各教派的大活佛,实物除了有成料、袍料(图1)、织成衣料、织成垫料、织成帷幔、织成天篷等织成料以外,还有各类匹料织物。早在清初时期,清朝政府对西北边陲少数民族的上层阶级,就有所谓“应用俸缎”的供应。江宁织局提供的“应用俸缎”,就是各种花色的云锦织品。根据少数民族上层阶级的生活习惯和宗教信仰需要,各种云锦织料除了用于制作衣帽袍服外,还用它装饰宫殿庙堂作祭垫、神袍、伞盖、帷幔等[2]77-78。另外,除了“应用俸缎”以外,江南三织造局还提供一部分叫“贸易缎匹”“应用绸缎”,“贸易缎匹”“应用绸缎”实际上是清廷供给西藏、新疆、内蒙等地少数民族上层人物的一种俸缎。另外,西藏各大寺庙用宫廷赏赐的各种丝绸制作成巨幅唐卡(这种用各种丝绸拼接而成的唐卡叫堆绫唐卡或堆贴唐卡,形制有大有小,题材一般以释迦牟尼佛、四臂观音、弥勒佛、莲花生大师、宗喀巴大师为主)在重大宗教节日,如雪顿节(藏历7月1日)、燃灯日(藏历10月25日)、佛降日(藏历9月22日)时举行隆重的宗教仪式,将巨幅唐卡挂晒于寺庙附近半山腰供广大信徒瞻仰膜拜,这种宗教活动称为“展佛”(图2)。

如今,人们还能看到西藏三大寺院(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大经堂的天华上,有大量的明代和清早期的各种工艺精湛、织造精美、纹样丰富的织成衣料、袍料和匹料,其中织成袍料多见。很多史实资料中也详细记载了当时朝廷赏赐给西藏达赖喇嘛、班禅喇喇、三大法王及西藏境内各大寺庙的丝绸,这些丝绸均为皇家用品,而各寺庙为了显示其宗教地位和至高无上的荣誉,将朝廷赏赐的大批精美丝织品用于装饰寺庙殿堂,或将整块的织成袍料和整匹匹料钉于天华、或做成华丽的宗教服饰“姜姆服”、或做成巨型佛像的法衣等。西藏布达拉宫、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大经堂顶的天华装饰和日喀则江孜白居寺大量的明代缂丝做成的跳神服足以证明这一点。时至今日,这些保存完整、依旧鲜艳华丽的丝织品直观地向人们展示了当时政府对西藏地区的重视和丝绸输入西藏的历史。

《明实录》《清实录》及现存的大量宫廷档案、圣旨对朝廷赏赐西藏地方上层社会的上等丝绸匹料更有数量难以统计的具体记载,“五世达赖喇嘛使臣物品进贡及回赏物品清单:……赏达赖喇嘛……缎四十。赏达赖喇嘛属下噶布初西喇布……缎三十。赏厄鲁特顾实汗……缎七、缎袍一。赏墨尔根和硕齐……缎五、缎袍一。赏霍金台巴克什……缎五、缎袍一。赏依斯坦金台吉带……缎五。赏墨尔根济农……缎十。赏厄鲁特顾实汗福晋……缎二十”[5]。西藏博物馆现存有一件完整的“清同治时期红地闪绿缠枝莲花纹闪缎匹料”(图3),此匹机头织有“苏州织造臣崇啟”字样,匹料内有皇封“清光绪二十三年分辩,上用四丈金篷大红闪品绿闪缎壹□,光绪二十三分□(□表示不清析或无法辨认的字)”。明清时期开始流行的闪缎,是一种经纬丝线异色(常常是对比强烈的两种色彩)的单层织物,一般是经面缎作地,纬面缎或纬面斜纹起花,这样以经线为主的经面色彩中常常会有纬线间丝点色彩在闪烁不定,故称“闪缎”[6]。品种一般有豆青闪绿、品绿闪大红、大红闪品绿等,闪缎的纹样一般以缠枝莲花或缠枝四季花卉纹居多,闪缎具有质地优良、组织紧凑、缎面光亮,手感柔软光滑等特点。另有一件明代“香色绒绣海江水江崖云龙纹帷幔”(图4),此帷幔是在香色素绒地上用蓝色、湖蓝、月白、白色、大红、桃红、粉红、墨绿、油绿、草绿、品绿、圆金等十几种彩色绒丝,采用套针、齐针、高绣、平针、钉金、平金绣等针法,运用退晕和间晕法,在整块匹料上绣有九条纹、海水江崖、如意流云及灯笼纹,配色庄重、纹样大气、工艺精美,具有很好的装饰效果。

1.3.2 民间贸易

在清代晚期,随着国家经济的衰败和局势的动荡,光绪三十年(1904年)江宁织局奉旨裁撤,自元代以来历代封建政府在南京设立的官营织造,至此宣告结束,江宁织局撤销后,清代宫廷所需的云锦,每年即委派专员来南京向民间机坊采办,民间机坊织造的云锦从此也更多地进入宫廷[2]76。因为朝廷将织造业下放于民间,以致在清末、民国时期,达赖喇嘛(前藏)、班禅喇嘛(后藏)及西藏各大活佛均在北京和南京、杭州、四川等地设立办事处,通过直接采购或买卖的方式从民间织造机构采购大量丝织品到西藏,但这些采购来的丝织品不属于定制,而是用于日常生活消费和寺庙日常的用品,如:民国时期本色地四合如意云龙纹妆花缎匹料(图5)。少数民族地区,除了自己派人到北京、南京、苏州、杭州等地直接采办外,当时还有很多回汉两族的行商,从北京直接将云锦运到这些地区销售,其销售以“以物易物、协议论值”的交换方式[2]78。因此,清末和民国时期,当时的拉萨八廓街的内地商人就有云南帮、北京帮、川帮、青帮等。其中,云南商人有良好的信誉度,当时著名的云南商号有:杨家的永聚兴、李家的永兴号、牛家的裕春和;著名的北京商号则有:文法隆、裕盛永、德茂永等。前者主要走滇藏茶马古道,后者则走陕甘茶马古道。这些商号经营的商品种类丰富,涉及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其中丝绸品是一大类,其销路也很广,如:清代末期蓝色地四合如意云龙纹妆花罗匹料(图6)。另外,西藏本地著名的“邦达仓”,是当时非常有名的商人之一,其商业活动范围遍及云南、贵州、四川、北京、上海、南京、蘇州、杭州、中国香港及印度等地区,在其众多的货物来往中丝织品占有相当的比例,在西藏博物馆馆藏丝织品中就有若干件当时邦达仓在江西、南京、苏杭等地定制的织成天篷及匹料。

2.5 莲花纹

莲花,藏语称“美朵白玛”或白玛美朵,是八吉祥图案之一,也是常见的丝绸纹样,表现形式多种多样,有缠枝莲花、折枝莲花、串枝莲花、朵莲、宝相莲等。也有与其他花卉、动物、器物一同出现,如缠枝莲花牡丹纹、凤穿莲花纹、凤戏莲花牡丹纹、缠枝莲八吉祥纹、缠枝莲花暗八仙纹、莲花云龙纹、莲花龙凤呈祥纹、缠枝莲托八吉祥纹(图14)等,均属寓意吉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是表示纯净和断灭的一个主要佛教象征,神灵端坐或站立的莲花宝座象征着他们神圣本源,这些神灵被想象成洁白无瑕、极尽善美的,其身、语、意是绝对清净的”,佛教中的莲花被描述为四瓣、八瓣、十六瓣、二十四瓣、三十二瓣、六十四瓣等,在颜色上分类白色、黄色、金黄色、蓝色和黑色[5](图15)。

2.6 兽面纹

兽面纹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是鹰嘴式,藏语称为“琼”,汉语称为“大鹏鸟”,是藏传佛教中常见一种图案,其双眼圆瞪,须发耸立,双翅展开,双手擒一条蛇含于口中,形象威猛;另一种是猪鼻式,藏语称为“孜巴扎”,汉语称为“四不像”,也是藏传佛教中常见的一种图案,其须发卷起,有一对触角,双目圆瞪,眉毛呈火焰形,猪鼻,中含摩尼宝,有獠牙(图16),也有三眼的,三目圆瞪,表情呈愤怒相,眉须呈火焰状,有獠牙,鼻舌呈红色,边缘饰以金刚杵及骷髅纹(图17)。以上两种纹样的丝织品织成料,一般作为法座前围、跳神服围裙、柱幡幡头等。另外在大幅丝绸中还有其他有关藏文化和藏传佛教元素的纹样,如梵天头像纹、五妙欲纹、七珍八宝纹、人物纹、和睦四瑞图等。

在西藏境内所存藏的丝织品,其数量之可观、种类之丰富、工艺之精湛、纹样之精美,令人叹为观止。因西藏特殊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这些来自祖国内地美轮美奂、巧夺天工的美丽丝绸,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沧桑,至今仍在雪域高原焕发着灿烂光芒,诉说着美丽传奇,延续着美丽故事,见证西藏地区与中国内地源远流长的血肉关系。

3 结 语

通过对西藏博物馆馆藏明、清及民国时期大量丝织品的分析研究,闡述祖国内地丝绸,无论在意识形态、经济贸易、文化艺术等诸多方面对西藏有重要影响和深远的意义,更是对西藏广大人民的衣食住行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丝绸输入西藏并与藏族文化交流融合,成为了藏族人民生产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中国丝绸优秀而卓著的织造工艺和艺术精品在雪域高原得以保存并源远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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