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伸得太长的母爱似诅咒
2017-10-13一定金鳞
一定+++金鳞
我嫁给阿冰的时候已经34岁了,那时我唯一的优势就是作为一个外乡人,在这个小县城里拥有一份好的工作。只比我年长两岁的阿冰虽然结过一次婚,有一个10岁的儿子,但他有一份非常稳定、高薪的工作,而且长得高大帅气,所以在他面前,我一直未婚的优势都可以被忽略。况且,我长得也不漂亮,如果说某个女人“脸若银盆,胯若骏马”,大概说的就是我吧?所以连我的父母当时都觉得能嫁给阿冰真的是我的福气。阿冰的一句话也让我心里对我们的婚姻更有了把握。他说就是因为前妻太漂亮,家里经常被弄得鸡飞狗跳,所以现在只想找一个老实忠厚的女人过日子,容貌已经不重要了。
阿冰是父母的独子,20年前,他的父母把乡下的房子卖了,长期和儿子生活在一起。“进城”,对于世代居住在乡下的他们来说是一件奢望了很久,一旦实现就非常惬意的事情。他的父亲每天吃过早餐就准时泡上一杯枸杞菊花茶拎着,慢慢踱步去牌馆打牌,吃饭时又准时回家;他的母亲一手操持家里的一切,阿冰只是把工资交给她,其他的事很少管。
我觉得日子这样过也挺好。
直到有一天无意中和邻居闲聊,得知一些阿冰前妻的情况,我才觉得自己对这个家庭真的是不太了解。
阿冰的前妻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关键是还特别能干,把一个家经营得红红火火,儿子也乖巧可爱。可是突然有一天,说是女人出轨了。漂亮女人身边总是事非多,如果太沉寂反倒显得不正常。因为没有直接的证据,两人吵归吵,婚姻却并没有走到尽头。
阿冰的母亲却跳了出来:儿媳在厨房做饭,她把锅碗瓢盆砸烂;儿媳下班回家,她不准她进门,把她关在门外;夫妻俩只要一吵架,阿冰的父母一律上前帮阿冰的腔……
女方的父母也不示弱,从老家拉来几个帮手,双方互相对骂厮打,三番五次在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夫妻变成了仇人,家产一分为二,两人打打闹闹散场。
我在心里淡淡地笑:我长相安全,他们绝不会怀疑我出轨;我的父母隔得远,又老实本分,不会来和他们打架;我言听计从,不会和他们吵架……我的婚姻是安全的。
不过,我没有想到会在自己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和阿冰的前妻见面。她是直接到家里来看她儿子的,正巧阿冰娘不在家。她果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是那种咄咄逼人、雍容华贵的漂亮,这种漂亮直接把我逼到墙角。我开始怀疑阿冰会不会经常把我和这个前任比,那样我就死定了。
她环顾了一下房间,又走到卧室门口看了看,微微牵动嘴角笑了笑:“呵呵,重新装修了?把我在时打烂的东西都换了。”
此时我才觉得有说话的底气了:“装修的钱全是我出的,十多万……”话没说完却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完全像个傻瓜。
她却似乎早就了然于心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以为你不掏钱能住进这个家里?她会想办法叫你掏的,但愿你不会亏哈。知道我为这个家里挣了多少吗?临走却把我打发叫花子一样……”
她一边为她儿子收拾书包一边说:“知道吗?离婚后他娘是禁止我来看儿子的。凭什么?她说不行就不行?我只好用我的钞票说话啦,每次给我儿子足够的零花钱,他娘现在对我屁颠屁颠的。”
她拿起包准备走时又转身对我说:“我要带儿子去我那住几天,这在以前是想都别想的了,现在看我嫁了个有钱人,呵呵,恩准了!我好不容易跳出了这个囚笼你却巴巴地挤了进来。阿冰呢,讲句老实话,不算坏,但我劝你哈,最好别和他父母住在一起,实在要,我祝你好运。”我忽然觉得她像个能先知先觉的巫婆。
“巫婆”一语成谶!我的幸福生活在儿子降生后戛然而止,因为儿子脑瘫。
阿冰娘开始指责我不该那么大年纪了还生小孩,现在可好,给全家生了个祸害;说我死懒好吃,每天抱着儿子饭菜也不做,地也不拖……阿冰心里虽烦,有时也会为我辩解一句:“小孩老哭,她不抱着哭得更烦,她也不是没做饭……”可是他的辩解在他娘的咆哮声里是那么苍白无力,像一根针掉在了喧嚣的菜市场。
阿冰的父母体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默契,只要我辩解,必会有东西被摔碎,然后是我受伤。情绪被父母挑起的阿冰有时抓着我就是一顿打。
儿子的治疗费成了家里的一大笔开支。为了照顾儿子,我把工作也弄丢了。阿冰娘有一天把我叫到她面前,说:“你现在挣不到钱,靠阿冰一个人的工资这个家很快就会揭不开锅,你得去你娘家借钱来给你崽治病”。
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在我结婚的时候他们把大部分积蓄都给了我做嫁妆,生怕我会错过了这一段“好姻缘”。后来为了给儿子治病,我厚着脸皮又跟父母“借”了好几次钱,现在弟媳明里暗里颇有微词。我已经把我的父母榨干了。
每当想到这些,我的心就会疼起来,我忍不住对阿冰娘大声说:“我爸妈再也拿不出钱了,他们自己也要过日子,我现在挣不了钱,以前挣的钱都是交了出来的……”
以前我不知道阿冰娘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把我拎起来像扔抹布一样从这个角落扔到那个角落。我记起了我的前任对我说的那句话“她打你的话你就和她对打!她欺软怕硬。”当时我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到了这个时候,我却非常佩服她的泼辣和勇气。当我的额头被阿冰娘撞在墙上磕破了的时候,我除了哭泣,更希望能像我的前任那样有几个娘家人帮我。我使出自己的全身力气推了她一把。
于是整栋楼甚至方圆几公里地都知道我打了她。
这个家里又重新上演几年前的鸡飞狗跳:大人叫小孩哭,打人的“啪啪”声、摔烂东西的“哐当”声……我的日子过得心惊肉跳。看着狼藉一片的家和两岁了还不停流口水、脑袋都竖不起的儿子,我的心里升起一股绝望。我要逃离这个家。可我能逃到哪里去呢?出了这个院子的门我除了哭泣便是茫然。每次都是在外面溜达一圈又无奈地回到这个家。
我舍不下我那脑瘫的儿子,他正在做康复治疗。离了我的怀抱,他们会管他吗?他的治疗会前功尽弃的。
阿冰对我的嫌弃和厌恶却日趋明显,他再也不想掩饰他的情绪。我也知道,已经被折腾得憔悴不堪、整天披头散发的我,样子也的确让人厌嫌。
我的婚姻已经走入了绝境。我起诉离婚。他们要我把儿子带走,并承诺每月给生活费。可是我丢了工作就没有了收入来源,法院见我根本没有能力抚养儿子,便把儿子判给了阿冰。
我离婚净身出户,回了娘家。没有了工作,沒有了婚姻,没有了家,甚至没有了做娘的权利,我一无所有了。
离了婚的我并没有感觉轻松,我想我的病儿。可是我的儿子他不会想我,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谁是他的母亲,根本就不会懂得他的母亲想他想得几近崩溃。
于是我多次买了东西寄给儿子,阿冰却警告我不要再寄了,因为我的东西全被他娘扔了。我提出去看儿子,他们一口拒绝,阿冰娘对我咆哮:“你自己造的孽,当初自己都不要,现在想看他?门儿都没有!离他远一点!”电话打多了,他们直接把我拉入了黑名单。
阿冰曾经说过,如果不是他的父母横加干涉,他和前妻不会是现在的这种样子,他后悔。可是我们的婚姻又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仅仅是我生了个脑瘫儿吗?他以后也会后悔吗?那么他以后的婚姻呢?
我只有像我的前任一样,对我的后任说:“祝你好运!” 责编/昕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