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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无名受害者身份的40年

2017-10-13郑佳文

看世界 2017年19期
关键词:帕特里克家谱罗斯

郑佳文

40年来,在美国华盛顿州银湖边被谋杀的女孩身份一直是个谜。如今,在流行家谱数据库的帮助下,警方或将破解这个谜题。

被杀的女孩是谁

1977年8月9日,大卫·罗斯开着母亲的车到银湖边。这一天温度27摄氏度,他决定去游泳。从林恩伍德向北开了大约20分钟后,他把车停在路边的沙滩上。不过,在发现一个女孩想要搭便车时,他改变了计划。

女孩身高约1.78米,身材修长,穿着紧身牛仔裤和无袖衬衫。长得不错,罗斯想。女孩坐上罗斯的雪佛兰,说她想回家,之前她和两个男生住在银湖南部的一辆拖车里。时间已接近黄昏,女孩似乎并不急着回家。罗斯问她是否想喝啤酒,她同意了。

罗斯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一箱蓝带淡啤,把车开到附近一个树林里。喝了几瓶啤酒后,罗斯开始想入非非,揣度着女孩是否会脱掉上衣。女孩脱下了短裤让他抚摸,罗斯开始兴奋起来。但当女孩拒绝与他发生性关系时,罗斯立马失望了。

罗斯回到车上,抓起一根蹦极绳。然后,他走到女孩身边,把绳子套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勒直到他以为她死了为止。女孩的身体开始抽搐,罗斯又从车上拿出一支步枪,对着女孩的头开了一枪。

40年后,美国警方依旧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女孩被杀5天后,一对夫妇向警方报案,当时女孩的身体已经腐烂,四肢呈现黑色,脸已经分解得无法辨认。警方花了超过一年时间,终于在1979年1月将罗斯确定为犯罪嫌疑人。被逮捕后,罗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他说自己并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为了确定女孩的身份,当地警方向全美各地警察部门发信,询问失踪案件,拼凑法医证据,搜查联邦记录,比较可能匹配的DNA……但所有努力通通白费了。40年过去了,他们依旧无法给她一个确切的名字,她还是档案里的“无名氏”。

不过,在碰到众多死胡同后,警方终于找到方法来彻底解决这个案件。无名氏的DNA迄今未能帮警方识别出她的身份,但或许可以用来识别她的家庭成员。随着遗传检测越来越受欢迎,警方认为,“无名氏”的父母、兄弟姐妹、表亲等亲属可能在类似Ancestry.com这样的网站上注册,以了解更多关于他们家谱的信息。如果有人想进一步了解他们的遗传信息,可能会将DNA样本提交给这些家谱数据库,其中或许有某个遗传信息能揭开“无名氏”的身份。

DNA技术帮助鉴定

“无名氏”是美国国家失踪和被剥削儿童中心(NCMEC)正在调查的7225名不明身份死亡青少年之一。从2011年开始,这家非营利组织致力于寻找20岁以下的不明身份受害者。该中心法医服务部门主管卡罗尔·施韦策说,他们已经帮助多地警方查明107人的身份。

施韦策说,警方现在必须将失踪人员报告提交给联邦调查局的国家犯罪信息中心——一个执法机构可以访问的数据库。但在20世纪70年代,类似的国家机构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几十年前失踪的人很难在数据库中搜索到信息。

1977年,警方曾全力搜索这个“无名氏”的信息:他们在罗斯的车上和啤酒瓶上采集了多达75份指纹记录,但仍旧无法确定她的身份。警方有足够的证据给罗斯定罪,但由于遇害女孩身份不明,案件一直未能结案。

在谋杀案过去30年后,警官吉姆·夏尔夫加入案件组调查无名氏的身份。此时,法医学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夏尔夫开始与北得克萨斯大学的专家合作,他们可以使用DNA技术辨别不明身份的受害者。专家说,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从3条长骨头中提取到无名氏的DNA。2007年,夏尔夫向上级请求重新挖掘女孩的遗骸。他在一份备忘录中写道:“30年过去了,我们需要给这个女孩一张脸和一个名字,把她的遗体送回家。”

2008年,女孩的遗骸从华盛顿州一个未标记的坟墓出土。夏尔夫的期待未落空,它们为她的身份提供了新线索。NCMEC使用新获得的DNA,识别出3个潜在的匹配选项;同时,人类学家断定,无名氏可能比各方预估的年龄小得多。警方最初估计她的年龄在25岁到35岁之间;到九十年代,媒体报道称她的年龄在20多岁到30岁之间;但最新检测结果显示,她的年龄在15岁到21岁之间,最有可能是16岁到19岁。

这似乎是一个突破。不少看过案件报道的人给警方提供了许多新线索,但这些线索只是为夏尔夫排除了更多可能性,他依旧未能接近真相。

唯一认识她的人

类似这种无名氏的案件很容易被束之高阁:因为没有家属恳求警方破案,最初调查案件的警察也退休了。不过,最接近案件的人忘不了:每天上班前,验尸官简·约根森会抽出一点时间来处理旧的尸体;已接近退休年龄的夏尔夫,害怕错过任何一个线索。有时候,他会花费数天、甚至数周的时间调查一个失踪的女孩,不久后发现她在另一个城市生活着。失踪者安然无恙,夏尔夫为此高兴,却也不免失望。

无名氏最初的画像(左)与2009年根据凶手描述重新绘制的画像(右)

在埃弗雷特县法院大楼的一个采访室里,三张档案桌上满满地堆着无名氏案的所有文件。文件显示,很多人曾打电话提供无名氏的身份线索:1992年,一个女人从电视上看到这个案子,认为遇害女孩可能是她的朋友,但警察后來发现她的朋友在加州;2015年,一名女子称她公公的姨妈在1977年8月消失,但无名氏也不是她。

被众多错误信息误导后,夏尔夫转向一个认识无名氏的人:杀害她的凶手。被判入狱26年后,大卫·罗斯在2005年初重获自由。当夏尔夫敲开罗斯的门时,罗斯面露恐惧之色。但在夏尔夫答应不讨论她的死亡后,罗斯同意帮他识别无名氏的身份。

罗斯提供了更多关于无名氏的细节,纠正了无名氏当时的发型。2009年,女孩被描述成留着中至浅棕色的短发、发顶染着白色、蓝色、绿色和粉红色的条纹、两个门牙经过牙科修正、脸部明显被晒黑、眼睛颜色未知。endprint

商业网站不配合

NCMEC法医专家卡罗尔·施韦策说,比起现代凶杀案,识别无名氏的身份要复杂得多。调查人员无法质询证人或重新审视犯罪现场,比如说,发现无名氏的森林已改造成住房。

不过,新技术至关重要,因为它让警方有机会超越时间的限制。

新的DNA测试技术重塑了刑事司法领域,也为解决身份不明案件创造了新机会。施韦策说,公共谱系数据库并非广为人知,却是充满希望的前沿地带。从2000年开始,家谱DNA测试开始进入商业领域,帮助普通人追踪他们的血统,寻找祖先和亲戚。现在,数百万人通过邮寄他们的唾液或其他样品提交DNA。Ancestry.com上有500万人使用了这项服务,23andMe也拥有200多万个注册用户。

警方无法从联邦数据库中找到与无名氏匹配的DNA,只能利用商业网站的数据库寻找。夏尔夫找到了法医学家科林·菲茨帕特里克,她在加州運营一家身份识别机构,使用DNA样本帮客户找人。使用该公司所谓的专利手段,菲茨帕特里克可以将不明身份的DNA样本与公共谱系网站的数据进行比对。她说,警方希望重新创建无名氏的整个基因组,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收集更多DNA。

这需要克服几个障碍。菲茨帕特里克担心从无名氏的DNA中无法整理出完整的基因序列。有时候,他们不得不煮熟她的遗骨,才能从中提取出DNA。尽管情况不乐观,但菲茨帕特里克依旧认为有希望在年底之前重建她的基因组。

第二个障碍可能更难跨越。广受欢迎的DNA测试服务网站,如Ancestry.com和23andMe,不会轻易与执法机构合作。法医科学教授希特希尔德·普林茨说,与执法部门合作可能会使这些公司陷入困境。“你在做家谱测试,突然间你的家人变成了犯罪嫌疑人。”他说。

除了隐私问题,一些著名的案例也让公众担心警方会滥用家谱网站收集的信息。2014年,警方曾从Ancestry.com获取遗传信息,因为在一宗谋杀案受害者尸体上发现的DNA与该公司数据库中的某个人很接近。迈克尔·厄斯里的父亲曾向非营利组织捐赠了DNA,Ancestry.com后来获得其DNA样品。警方将厄斯里视为嫌疑犯并要求验证他的DNA,但后来的测试显示,他的DNA与犯罪现场的样本不一致。

求助商业DNA网站或许会成为找出无名氏真实身份的最有效途径

23andMe表示,他们会“选择一切法律和行政资源”来抵制警方的执法要求,也不会与公共数据库共享客户数据。该公司隐私官凯特·布雷克表示,无名氏的样品是从衰老的骨头中抽出来的,甚至与23andMe的分析样本不兼容。23andMe会协助无名氏案的调查工作吗?布雷克说,公司必须具体案例具体考虑,但她 “不认为会参与”。

到目前为止,警方尚不能厘清能否在利用技术发展的同时不侵犯公民隐私。但菲茨帕特里克认为,无名氏的案例与调查犯罪嫌疑人的情况不同。“这些人是受害者,”她说。“她的母亲和父亲有权知道。”

时间越来越有利

与谋杀案取证不同,时间对警方越来越有利。菲茨帕特里克说,犯罪发生的前48小时被认为是跟踪杀手的最关键时间,但随着时间过去,识别无名氏DNA的可能性却在不断增加。

最近,夏尔夫想再次联系罗斯,看他能否回想起更多细节,但无法联系上他。在两人见面后,罗斯搬家了,夏尔夫找不到他的新地址或电话号码。后来,夏尔夫发现罗斯在埃弗雷特医疗中心死于癌症。他的死亡时间是2015年8月9日,刚好就是他杀害无名女孩的日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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