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内外初探西班牙

2017-10-12刘昕蓉

世界文化 2017年10期

刘昕蓉

提到西班牙王室，人们会马上联想到媒体上那些与英国王室争锋的俊男靓女，但是，当我走进西班牙国土，走入西班牙沧桑悠久的历史，才发现其历史上非常重要的两个王宫，恰似一部延绵丰富、历史文化交融交织的画卷，让来访者浮想联翩，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描绘，从哪里开始探访。除去首都马德里王宫这一西班牙正品王室的宫殿外，在安达卢西亚自治区的历史文化重镇格拉纳达镶嵌着一颗旷世珍宝，它就是美丽的阿尔汉布拉宫（Alhambra Palace）。

夕阳下的阿尔汉布拉宫，如同披挂了天边的晚霞，美丽热烈的火烧云似乎降临到每一座城门，每一块墙砖上，因为，阿拉伯语 alqalaal hamra 的词义是“红色的城堡”。难怪诗人们会将这座宫殿比喻为“格拉纳达城额头上的皇冠”“城鎮太阳穴上的红宝石”“一块充满光线与和谐之美的瑰宝”等等，原来这片阳光照射下的美丽金红色宫殿，到了夜晚，在星星的照映下，就会变成圣洁的银白色。浪漫的游客们，也许会产生一些错觉，这里就是各式电影大片的取景胜地，也是历代王室家族歌舞升平的场所。其实，阿尔汉布拉不只是一座宫邸，也是一座防御堡垒，甚至还是一座富有生活气息的小城。

自公元8世纪开始，阿拉伯民族就统治了西班牙的大片土地。他们与阶级分明的罗马人和残酷高压的西哥特人不同，阿拉伯统治者充分发挥了博学包容的特点，用文化和修养建设着伊比利亚半岛这片土地，尽管他们内部派别斗争也很激烈。

阿尔汉布拉宫始建于1354—1391年，纳斯里德王朝的众多苏丹国王对这座宫殿的建设做出了贡献。因为伊斯兰教义中认为犹太教、基督教与本教同源，因此在摩尔人的统治时期，各族各宗教的习俗和信条可以相容共处，穆罕默德三世时期，很多外国人移居格拉纳达，基督徒也可以和穆斯林通婚。但是在多数情况下，这种包容也是建立在犹太教徒和基督徒纳税作以交换的基础上。

来过阿尔汉布拉宫的人们都会发现，城堡宫殿的外部设计简朴，而内部装饰精美、繁复，足以挑战人们的感官。一方面，穆斯林文化注重精神领域的“内求”；另一方面，纳斯里德王朝在基督教王国进攻的压力下，希望在统治的最后阶段留给世人一份永久的建筑艺术财富。

阿尔卡萨瓦堡垒（The Alcazaba）

阿尔汉布拉宫殿地势很高，坐落在山丘上，通往宫殿需要经过一座结构复杂、雄伟庄严的Z字形拱门，这座拱门不同于单一的拱门，其自身就是一个小小的防御迷宫，有内外两座马蹄形的拱门。在外门的上方，雕刻着一只大手，寓意会带来好运或避免灾难的护身符，内门上方刻有一把钥匙，象征着权势。传说如果有一天，那只手触碰到了那把钥匙，整个阿尔汉布拉宫就会轰然倒塌，永远消逝。

从这两座拱门进入，便来到了阿尔卡萨瓦堡垒，这是整座王宫最古老的防御区，建在高于格拉纳达城区200米的山丘上。三角形的堡垒，较之四边形和圆形堡垒更为易守难攻。

继续向前走，地势渐高，碉堡的入口处，有一座阿达尔费公园。经过一处小角落，一条小通道，我们来到守望塔楼，它是所有塔楼中最高的一座，包括纪念塔和枪炮塔。独一无二的地势为我们呈现出美不胜收的景色：高高的护墙下，是幽深的达罗河，远处是著名的阿尔拜辛区。白天，可以看到紧邻的白色小屋、花园别墅、教堂修道院、僻静的广场和迷宫般的街巷；夜晚，晚霞和灯火交融下的阿尔拜辛区显得那么宁静却不失生机。在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和拥有伊比利亚半岛最高峰的内华达山脉，山上常年的积雪令人心驰神往。

纳兹里德宫殿（Nasrid Palaces）

如同所有的阿拉伯宫殿一样，阿尔汉布拉宫内部主要包括三处院落，每处院落各具中庭及周边建筑群。它们分别是：处理司法审查事宜的梅苏亚尔宫，处理朝政、从事外交活动的科玛莱斯宫，和国王与王室成员生活起居的狮子宫。

步入梅苏亚尔宫的厅堂，游客们渐渐地放下了手中高举的相机，开始用心灵来观察这些华丽非凡的装饰或图案——它们只适合慢慢欣赏，阿拉伯式的植物花叶图案、纤细均匀的柱子、抽象几何图形的瓷砖……大厅的尽头，还有一座小巧的礼拜堂，基督教风格的装饰融入这座阿拉伯宫殿中，各式元素从不同时代介入，镶嵌在一起，黄金屋的木制天花板上，可以看到镀金的“金色叶片”，这便是基督教时代的产物。正是因为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不主张崇拜偶像，才让人更能体会到永恒智慧的大能。从进入宫殿庭院的那一刻，我们就开始了“仰望之旅”，无论多么辛苦，我们的目光都舍不得从那些迷人的天花板上移开，因为阿拉伯人对天花板情有独钟，他们把对苍穹的向往，对真主的崇拜之情，都表达在天花板艺术中。

其实这座庭院并不大，中央有一座美丽的圆形小喷水池，美轮美奂的正面墙引导人们走向科玛莱斯宫。复杂的阿拉伯花叶图案布满整个黄金色的墙面，几何形的瓷砖图案围绕着下方的长方形大门，中部的马蹄形小窗全靠精细的花格艺术遮挡视线——因为这里是妃子们的住所，透过花格窗，她们可以了解外面的世界却不会被人看到。在布满菠萝和贝壳图案的木雕中楣和杉木大屋檐的守护下，游人的身影都变得娇小、婉约，仿佛他们已成为万物生长中，一个个不可或缺的精灵。

科玛莱斯宫当属王宫的中心地带，最著名的景致就是那座长方形的大水池，池边环绕着精心修剪的爱神木矮树丛，两侧是房间和厅堂。历代国王就在这里接待外国国王和使节，露天的庭院，更拉近了格拉纳达王国与来宾的距离。

纳兹里德宫殿

穿越另一个门廊，我们会看到柱群、穹顶，最让人流连忘返的就是那座蜂窝状雕刻的拱门了，这种悬吊式的钟乳石状装饰风格，很像倒置的金字塔，长时间地凝视会产生移动效果的错觉。顺着墙面，可以看到上面布满虔诚的祈祷文和诗句（诗人Iban Zamrak的诗句很是常见），其间最常见的一句就是手写体的“唯有真主是胜者”——纳兹里德埃米尔君王的这句箴言布满了整座阿尔汉布拉宫。书法图案主要有两种风格，一种是有学识的人使用的库法体，另一种是大众认识的手写体——前者为直线印刷体，多见于墙体下部和瓷砖上；后者则常现于整个宫殿的墙体图案之间。

阿尔汉布拉宫的中上部内墙，几乎都采用了石膏雕刻艺术。乍一看，这些美丽的图案像是直接雕刻在大理石墙面，其实是将雕刻好的石膏板成片地覆盖于墙体之上，蔓延于立柱顶端。另一个影响深远的艺术就是马赛克艺术。在宫殿中，马赛克砖多用于装饰墙裙或屋顶，阿拉伯的马赛克艺术里，重复体现了阿拉伯文化中以数学概念完美诠释的宇宙观和哲学观，宫殿的屋顶就是一套完美的数理体系，墙面的六角星图案，色彩多为黄色、蓝色、绿色和黑色，如果偶然发现紫色，游客们会欣喜若狂，因为这种颜色很难调制。

国王的御座位于宫殿巨大塔楼内的宽阔空间，这周围共有9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各自的阳台。国王的宝座上方，延伸着西洋杉木雕制的圆顶、小花窗，和蜂窝状、星形雕花与植物图案点缀的中楣，这些镶嵌细工令人浮想联翩，感叹历史中王室家族的纷争与兴衰，仿佛亲历权力游戏的现场。

当修长的立柱群建筑——狮子宫出现在眼前时，我们的双眼似乎被一片高耸的椰林占据，细长的立柱彼此照应着，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都会组成一幅关系各异的剪影图，如果一个或多个人物走进去，恍如踏入历史的悠悠长廊。124根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立柱，修长俊美，柱头不是传统的古希腊样式，而是同样修长的长方体。再向上，蜂巢般的石膏装饰彼此相连，在这里，似乎立柱的功能并非承重，而是用以承载高贵庄严的拱门图案，这些图案由七种几何立体石膏模型无限组合而成，均为小巧的棱柱或多面体，炫耀华贵，复杂炫目，仿佛经年殿宇中的全部记忆都留在了这片浮华雕梁中，主人却早已远离了繁文缛节的生活，也远离了世人的评说。

沿着细长的流水渠漫步，这座宫殿的标志性喷泉，就静静地卧在12只石狮的背上，它们没有名副其实的凶猛，而是温顺地背靠着背，岁月抹掉了它们的棱角，珍珠般的泉水分散在狮子的口中，缓缓泻出，沿着水槽流向四方，流向花园，流向庭院，流向不知名的芬芳的植物根部，流向喜爱泉水的阿拉伯人手中，流向匆匆来此朝圣的游人心田。水池的边缘上刻着一首诗：“……水儿，是透明的珍珠……是珠宝中的流银……会让没有生命的石狮，再无法发威动怒。”是呀，爱水如痴的阿拉伯人，喜欢流水潺潺，如喃喃细语，几近谦卑，悄然无声。

这时，我似乎明白了，地下水源充沛的西班牙，随处可以听到地下水的流淌声，随处可见人们在山泉水池旁饮水、打水带走，难怪阿拉伯人会选择跨越直布罗陀海峡，来到这片南欧的半岛，而他们在战败不得不离去时，又是何等的黯然神伤。

中庭的东边，有一个称为“国王厅”的地方，6个漂亮的拱门、3座柱廊和蜂窝状雕刻的双拱门，把长条形的大厅分隔成段，两端的尽头，各有一间房间。欧洲的绘画艺术擅长记录历史上的名人，其中一间房的天花板上就描绘了10位纳斯里德国王的肖像，另外的房間里描绘了王室成员打猎、竞赛等活动。

天主教国王入主王宫后，便是在这个厅堂举行了第一场弥撒，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士兵教士中，有一位不知名的人士，独自呆在一个小角落里，同众人一起耐心地等候着西班牙历史上著名的天主教双王——斐迪南二世和伊莎贝拉一世入城，等待他们同意资助他出海航行的计划。此后，正是在圣塔菲签署的那份航海协议，让他发现了辽阔的美洲大陆。没错，这个人就是经常被误认为西班牙人的意大利航海家——哥伦布。

庭院周围还有两个大厅——双姐妹厅和阿本塞瑞杰斯厅，随处可见美丽宏伟的八角形穹顶，石钟乳拱顶，漂亮的藤蔓图纹，美不胜收的小花砖，以及方便阿拉伯人倚卧时观景的矮窗。很奇怪，这里的宫殿都省去了家具摆设，不知是为了影视公司取景方便，还是为了增添人们想象的难度和空间。

马上就要走出王宫主殿，我们发现了一个幽暗阴森的房间，难道是传说中的地牢？可为什么离王室的寝宫如此近呢？听了导游讲解，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我们一路向往却无暇享受到阿拉伯浴室呀。注重干净整洁的阿拉伯人通常要先泡热水浴，再泡冷水浴，然后进入蒸汽浴室，最后再来到一个小房间，卧在床榻上好好休息一番。

帕尔塔宫（Partal Palace）

离开了浴室，就已经步出宫殿，穿过一个色彩缤纷的帕尔塔花园，可以看到阳光照耀下几经整修的帕尔塔宫城墙和塔楼。经过设有水池的贵妇塔、山峰塔、卡地塔，看到著名的女囚塔，来到伴随着许多传说的公主塔旁。为人们喜闻乐见的故事与三位美丽的阿拉伯公主——赛依达、索拉依达和索拉爱依达——相关，她们不约而同地爱上了困在塔楼里的三位基督徒男囚，不知是他们坚定的信念打动了公主，还是他们帅气的外貌迷惑了公主，最终两位公主和两位基督徒私奔而去，而另一位公主几经纠结，还是回到了王宫，在忧伤和相思中度过了余生。

也许爱情并不是人性中最伟大的发明，但文化和教义的分歧却真的是禁锢人性的枷锁，在世俗面前，从小习惯循规蹈矩的公主，为何有勇气寻求自由之路呢？就像华盛顿·欧文笔下那位“爱的朝圣者”阿曼德·阿卡门王子，心甘情愿被囚禁在赫内拉里菲花园的一道门廊内，与鸟兽做伴，终于在猫头鹰和鹦鹉的帮助下，俘获了一位基督教公主的心扉，并与之修成正果。在这片美丽的花园中，我们就一定会抛弃俗尘观念，在欧文笔下《阿尔汉布拉宫故事》中自由畅想吗？在你踏入这座举世无双的庭院花园前，答案真的不得而知。

赫内拉里菲花园（Generalife）

这座花园依山坡而建，上下起伏，视野开阔，四处铺满花圃和蔬果园。继续随着高耸的柏树进入园区，可以走进阿达尔法斯花园，花园步道上点缀着花团和树篱交错掩映的顶棚，一个长方形的喷泉水渠庭院出现在眼前，芬芳的植被驱散了夏日午后带来的疲惫，来去无源的流水抚慰了枯竭的思维。还有一些地势较高的花园，任凭流水从阶梯的扶手旁缓缓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