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学部第一次编纂的小学手工教授书

胡知凡

(上海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上海 200234)

清学部第一次编纂的小学手工教授书

胡知凡

(上海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上海 200234)

清学部编纂的小学手工教授书，是我国第一套由部编的“国定本”教授书，也是研究清末手工教育不可多得的资料。通过介绍此套教授书编写的背景，以及书中有关手工教育的目的、材料选择、教学方法和教学内容方面的论述和安排，从中可使我们了解清末时期手工教育的概况。

清学部；编纂；小学手工；教授书

一、编写的背景

1904年(清光绪二十九年)1月13日，清政府颁布的《奏定学堂章程》中提出：“视地方之情形”，在初等小学和高等小学课程中可加授手工科。1909年(清宣统元年)3月，清学部规定中学堂的课程中也要增设手工科。《奏定学堂章程》还提出初等、高等小学教授手工科的目的：“在使练习手眼，使能制作简易之物品，以养成好勤耐劳之习。”[1]虽然当时手工科只是作为“随意科目”，但却是我国中小学手工教育的开端，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19世纪后半叶，中小学手工教育以欧洲为中心开始兴起，然后传入日本*据日本一户清方在其所著的《日本手工原论》一书中对欧洲与日本中小学开设手工年代的统计：芬兰1866年、丹麦1873年、瑞典1877年、德国1880年、法国1882年、瑞士1882年、奥地利1883年、比利时1884年、俄罗斯1884年、日本1885年、英国1890年、挪威1891年。，再经由日本传到我国。1901年，南洋公学师范院董瑞椿*南洋公学师范院是我国第一所师范学校，由盛宣怀筹建并创办于1897年(光绪二十三年)，1903年停办。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7月正式设立译书院，负责编译各国教科书。董瑞椿为1897年入学的40名学生之一。曾翻译日本樋口勘次郎编著的《统合教授法》一书(图1)，并由上海商务印书馆代印出版。

图1 《统合教授法》

在此书卷下第十一章中有“手工教授论”，其中对教授手工科的目的作了阐述：

夫手工者，令强健筋肉，且发长于精密者也，其课以令习于发表萌念也。其强健筋肉之效，等于体操科；精密其筋肉运动之力，不让于习字、图画等。则虽谓手工科教育之效，兼体操习字图画等而有之，非过言也。如以世之日趋文明，精巧制造，益多需要。

并认为：

手工科，以有形之物，生徒即其顽愚，亦易感其兴念。其所便利，以有形者，循序造极，易于领解。陆续渐趋，得步进步，成效显然。……制成一有用器之时，则深生快感。此快感，以与有形物共起，与其努力，共易记忆。乃令永从事于手工，得养成其逐渐注意，及勤励之风无疑。且对于努力自造之物，而知己所有权。知己所有权，为尊重他人所有权之基。[2]29

这是目前笔者见到最早翻译介绍手工教育的论述。

清末，由于手工教育刚进入我国中小学堂，因此各地手工师资奇缺，“无能娴手工之教员”。特别是对于手工教科书的编写，更无经验可谈。为此，一些出版机构开始翻译从日本引进的手工教科书或是参照日本的教科书，经过增删、修改进行编写。如1906年上海时中书局曾翻译出版日本上原六四郎*上原六四郎(1848—1913)，日本明治时期著名的手工教育家。曾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东京职工学校、东京商业学校、东京工业学校、东京音乐学校等处任教。1899年在东京高等师范学校创设了手工专修科。1907年起，他在东京美术学校图画师范科教授手工。、冈山秀吉*冈山秀吉(1865—1933)，日本著名手工教育家，上原六四郎的学生。1899年在东京高等师范学校担任助教。1900年在东京高等师范学校附属小学创设手工科。1911年至1913年，在美国纽约布鲁克林修习手工，随后去美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瑞士、丹麦、瑞典、俄国等处考察手工教育。他一生编著、合著手工方面的教科书达30多本。著的《手工教科书》；1908年上海商务印书馆以日本文部省和棚桥源太郎*棚桥源太郎(1869—1961)。1906年(明治三十九年)7月，与冈山秀吉合著《手工科教授細案》一书，由日本东京宝文館出版。编写的手工教科书为基础，改编成《初等小学手工教科书》和《高等小学手工教科书》等。

1905年(清光绪三十一年)10月8日，山西学政宝熙鉴于科举废止后新式学校发展迅速，于是奏请朝廷从速设立专门的教育管理机构——学部：

窃谓此后普及之教育，日推日广，则学堂之统系，愈重愈繁。欲令全国学制划一整齐，断非补苴罅漏之计所能为，一手一足之烈所能济。且当变更伊始，造端宏大，各处学务之待考核者，条绪极繁，必须有一总汇之区，始足以期日臻进步。拟请饬下学务处会议，速行设立学部，上师三代建学之深意，近仿日本文部之成规，遴选通才，分研教育改良之法，总持一切，纲举目张，实于全国学务大有裨益。[3]

之后，江苏学政唐景崇、顺天学政陆宝忠、翰林院编修尹铭绶等也先后奏请朝廷，仿效日本文部省制度设立“学部”或“文部”，并主张将礼部、国子监、翰林院等机关裁撤归并于新成立的“学部”或“文部”。

同年12月6日，清廷政务处与学务大臣对宝熙等的奏请进行合议并作出批复，同意设立学部，并将国子监归并到学部。1906年(清光绪三十二年)，学部还成立了编译图书局来编纂全国中小学堂各科教科书，试图以部编教科书作为审定之本通行全国。次年春季就编写出版了“初等小学国文教科书第一册、修身教科书第一册、教授书第一册。《南方报》即著论功之，为一时所传诵”。[4]644

1907年至1910年间，学部编译图书局还编译了《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4册)和《高等小学手工教授书》(4册)，供教师使用(图2、图3)。据此书“编纂大旨”介绍，此书是根据日本1904年(明治三十七年)文部省所编者译之，以供暂时之用。并指出：“原书所载各物有为我国所不习见，或不合用者删之(如刺豆之酸浆)，或略变其状(如排板之日丸旗)，或更易其名(如易淡路结，为品字结)，又有原书所无者，亦酌量增入。”[5]4

图2 《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封面

图3 《高等小学手工教授书》扉页

总之，学部编译图书局编译出版的《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和《高等小学手工教授书》，是我国第一套由部编的“国定本”手工教授书。因此，对研究清末手工教育是不可多得的珍贵资料。

二、手工教育的目的

《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第一册，在“总论”中对手工教育的目的开宗明义地提出：

手工为普通教育中之一科，其性质与实业科不同。实业科者命学生娴熟一技，为他年便于择业计。此科则但谋视觉、触觉之发达，而养成普通之技能。盖欲达普通教育之指归而以是为一借径，不问其将来执何业也。[5]1

因此，手工教育：

专在磨练目力及指力，期能制作简易之物品，精确无误授以工具之造法、用法及材料之品类、性质等。俾略得日用普通之知识，又以其得自图画、理科、数学等者应用之于实地，是即其主旨之所在也。[5]1

并认为，学习手工可使学生获得多方面的益处：

增长其观察与了解之力，启导其思索与创造之能，培养其审美之情及嗜好实业之念，且畀以慎密专一、节约利用、忍耐自治、好清洁，尚秩序等之习惯皆是也。[5] 1

从“总论”中可知，清末手工教育与实业教育是不同的。中国近代实业家、教育家张謇认为“实业者，西人赅农工商之名”[6]，可见当时的“实业科”是指农业、商业等科目。清末实业教育主要让学生娴熟地掌握一门技能，为其今后择业而提供帮助。而手工教育目的是培育学生的普通之技能，使学生的观察力、思索力、创造力和审美情趣得到发展，并养成各种良好的习惯和品质。因此，此书强调：“本书未载者，亦不妨依本书例酌量加入，但不得为他日职业生计起见，专练习一二手工，以此事别有实业学校当其任也。”[5] 5

三、手工材料的选择

《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第一册认为：手工科“选材之范围宜广而不宜狭，必多其方别其类，取种种材料，用种种方法，以为培养普通技能之基”，为此“所选教材，固不得过难，亦不得过易。过易则与幼稚园手工相类，过难则非童年所能解。要以自简及繁，自易及难，且切合实用者为度”，还认为，手工各类中所选题目：“必择儿童所常闻见，而了然于心，且饶于兴味者。”[5] 1-2

此套教授书共选有13种材料，其中有排板、刺豆、抟土、折纸、捻纸、结纽、凿纸、糊纸、钉书、竹工、木工、金工、铸工等。此书认为：这些材料“各有特色，又互相联络”。[5] 2

(一)排板

排板是用有颜色的纸板，让学生变换排列各种物体的形状。此书认为：“凡人对物体之知识，以形色二者为基，盖物性中惟形色最易辨认，又最易引起儿童之注意与兴味。故手工科当以是为发轫之始，以明确其形色之观念。但其教之也不可仅举名称，必合形色成一手技，而藉是以导诱之，乃为得耳。”并认为，教授此项手工可使学生“于简易之形与普通之色得明确之观念，又所以练习其目力与指力者”，还能“宜就其物之形色，俾学者识其名称，辨其同异。又使于各形构成上，知各部与全体若何配合匀称之关系。更比较各色教以若何调和之义，期能于有色之形象，渐辨其美”。[5] 1见图4。

图4 排板——亭、房

(二)刺豆

刺豆是用柔软之豆，结合竹签搭建几何形体及器具、建筑物等形。由于此项手工“简便适于发表儿童之观念，且足练习其创造之思力，又便以所制之物，显为图画。盖所作者为解剖体，任自何方观之，皆能洞见全体之构造。又可就构成该形体之骨干改为线，而描出之于图画也”。所以此书认为，该手工“务令各生构思，造为新奇之形体，又必如所制之物画之为图”。[5] 6见图5。

图5 刺豆——提匣、长几

(三)抟土

抟土是以黏土塑造种种物体。由于此项手工“锐其目力，练其指力，增长其想象思索之能，及审美之感”，而且“黏土柔软，故工作之际，不必用力，仅以手指微压而万能千形，不难得心应手。所需工具又皆物微价廉，随在合用者，且究以运指之处为多，谋练习触官者”，因此该书认为，该项手工“尤以造作自如为一特色，用他项材料者误为之，即难改易。而黏土则改造数次，亦无妨。故能令儿童之手与脑，经挫折而益发达，以卒底于完全之域”。[5] 11见图6。

图6 抟土—— 洗笔

(四)折纸

折纸是用白纸或彩色纸，折叠出各种“儿童所易解悟，所易表出”的简易物体。此书认为，教授此项手工一方面培养学生的“思索力”，另一方面由于“其法之秩然有序，其状之整然不紊”，因此还可“造就其精心专意及清洁致密之习惯”。[5] 25见图7。

图7 折纸——提灯

(五)捻纸

捻纸是用纸搓成条状物。此书认为，该项手工可使学生“明所谓纤维之意义，养勤事职务之习惯，兼使知惜物利用之法”。[7]17见图8。

图8 捻纸

(六)结纽

结纽是用绳子编织各种花结。此书认为“结纽一事有数益焉。因辨错综之条理，而养成解悟及思索之力，一也；反复习其结法，以谋手指之练熟，二也；由装饰上之结法及其应用，而导以审美之观念，三也；解常用之结法，而予以日用上之便利，四也”。[7]19见图9。

图9 结纽

(七)钉书

钉书是用线将纸一页一页地钉缀成册，制成日记簿和线装书等。此书认为，该项手工“不但谋平日为学之便，又磨练其腕力，培养其独立自动之精神，增长其清洁整齐之习惯”。见图10。

图10 钉书——线装书

(八)凿纸

凿纸是用剪刀或小刀在纸上凿刻几何形或花纹。此书认为，教授该项手工“不但能磨练目力、指力，培养意匠，造成用心精密之习。又使童年之子，易得平面上所现出之几何学，形之观念且其得之也”，所以“教授此种手工时，不但教以折纸法、截纸法，又必时觅机会教以几何学上之名称，俾于线角平面形之区别种类及其要性，皆能十分辨识”。[8]1见图11。

图11 凿纸

(九)糊纸

糊纸是用平面的厚纸糊成立体的物体。此项手工“不独培养普通之技能，与手工之本旨相合，又平面及空间之数理观念，乃学术上及实业上所必不可缺者。假此手工为助，则学者于此等观念得之，自易知之，自确夫几何学上之知识，其于小学教育实为重要之一端”，所以教授此项手工“宜善观机会时，授以几何学上之简易事项”。此外，由于糊纸时“须常用尺度以确测其长短广狭厚薄”，“其未用刀剪以前，必先为精密之计划，图然后准之，而制作庶不至误毁材料”，因此教授时“宜与算术科互为结合，俾应用其知识于实地，以期其计算之娴熟至”，还应“宜善窥机会，授以投影画法之大要”。[8]16-17见图12。

图12 糊纸——正六角直柱(匣形)

(十)竹工

此书认为：“竹之为物，不独价廉易致，又其性质坚韧而富于弹力，其纤维纵直而易于纵剖，其表皮平滑可省刨削之烦，制为物品又甚雅观。有此数种性质，故以之作种种日用品，非常简便。用作小学手工之材料，实最合宜。”[9]见图13。

图13 竹工 ——竹蜻蜓、豆枪

(十一)木工

此书认为：“木工之于人生关系至切，大自宫室，小至日用器具，大抵以木为之。能于木工之技术通晓大意，则裨于日常行事者多矣。是故学校之授木工，其为利有数端”，其中“制作之物为类甚多，所用教材可以随意选择”；“制成之物合于实用”；“其方法多变化，为练习手腕计，为应用学术计，皆最相宜”；“以劳动故有裨于身体之发育。”[10]见图14。

图14 木工 ——斗榫

(十二)金工

此书认为：“世人不察，乍闻金工二字，即疑其规模必巨，设备必繁，置诸手工中似未免有过难之虑，此大误也。金属之为物，富于展伸、压缩之性，即工作偶有不合，亦布放补作或改造，且金工所用器具，延展扰屈之用者居多，不似木工器具之多用尖锐者，故亦不能不习练及之，金工之宜于儿童宁待多论耶？”[11]1见图15。

图15 金工——铜环

(十三)铸工

此书认为：“铸工者，谓以水和石膏作泥状，或以容易溶解之金属注入模中，使之凝固以模造种种形体也。用此法者，可一时造成多数同形之物，故有省力节时之益。使学生练习之，尤足以培养其想象力，练习其创造力，启导其好美术，嗜实业之心思。手工一科，所以列铸工谓材料之一者，非无以也。”[11]40见图16。

图16 铸工——蛤

(十四)绣纸

绣纸是在厚纸上，用针绣出各种花纹及物体或风景。据此书介绍，小学阶段手工科目“男女生基本相同，唯一有区别的是当男生学习糊纸时，女生则以绣纸代之”。教授该项手工“能磨练手眼之能力，培养美术之思想，造就精密之习惯，兼使之熟于运针之法，期足为次年学习裁缝科之预备”。[8]24见图17。

图17 绣纸

《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认为，手工教科书内容的安排：

其法有二，一循难易为先后，每类自为完结，如熟于排板，而后授刺豆；熟于刺豆，而后授折纸是也。一自始至终即淆各类为一，但视其物品之繁简，与学生心力发展之程度，以排比之。后法虽似合理，然全用此法，亦有所不利，如于工作上，不便类推其形式，又于整顿材料工具上，不免淆杂其秩序是也。[5]2

为此，此套教授书是采用“折衷二法，一面必令教授上，不至前后无联络，管理上不至淆乱无秩序；一面又酌变门类，淆合而排比之。其课初级生者，制法简工具少，可以铗尺、小刀等通用于数种之内，不妨时易其门类。但课优级生者，所需工具繁多，又必严循制作之次序，而由此推彼，故完一类后，再及他类”。[5]2并指出：“手工之性质，或教授之题目，多有关于时令者，故必按时令分系之。又手工教材中有与图画、国语、算术、理科等相关者，亦须配合得当，不失其时庶足副，彼此联络之本旨。”[5]3

四、手工教学的方法

20世纪初，新式学堂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中国传统私塾中“死记硬背”“填鸭式”和“体罚式”的教学方式受到了挑战。1902年制订的《钦定学堂章程》和1904年颁布的《奏定学堂章程》中都提到：“凡教授儿童，须尽其循循善诱之法，不宜操切以伤其身体，尤须晓以知耻之义；夏楚(教鞭)只可示威，不可轻施，尤以不用为最善”，并认为：“凡教授之法，以讲解为最要，讲解明则领悟易。……若强责背诵，必伤脑力，不可不慎。”[12]

1901年，德国赫尔巴特学派的“五段教学法”理论开始介绍到中国，所谓“五段教学法”，即“预备”：提出问题，引起对新知识的注意；“提示”：讲授新教材；“联想”：分析比较新旧知识，建立相互联系；“总结”：使知识系统化，得出定义、规则、结论；“应用”：把已有的知识运用于实际练习。赫尔巴特学派的“五段教学法”，将教学作为一个有序的过程，对当时旧式私塾的教授方法进行了冲击，风靡一时。然而，在实际教学中，教师们普遍感到过于机械呆板。董瑞椿翻译日本樋口堪次郎编著的《统合教授法》时在“序”中指出：“爱培脱派(赫尔巴特学派)之教育学，非近世最新者乎。而是书所述，过泥于彼之五段法，而致失童子活泼之性。……吾愿世之读此书者，善用其法而毋过泥于形式。”[2] 1之后，在“五段教学法”基础上，根据中国的实际和各学科的实际进行了灵活变通，简化为“三段教学法”或“四段教学法”。

《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认为：手工科“属技能科，要在以既得之观念，表于实地制作上……用三段教法为宜”。此书中的三段法如下：

(一)准备 先指示其大旨，次示以实物模型、图画等。由谈话体或问答体，俾了然于其物之形状、构造，然后教师自为之，以示工具之用法及制作之方法、次序，且命之整理器具。

(二)实习 命学生依前段所授次序而实习之，此间教师宜离坐巡视，从旁指导。有制法谬误者，或姿势不正者，促令注意。事有关涉全体者，则立讲台上对众指导可也。

(三)检点成绩品 儿童制成之物，谓之成绩品，教师宜品评之，订正之，或命之修改其一部，或命之全体改作，总期于完美无憾。又必盖教授手工者，非仅欲其解制作之次序、方法，又必求技艺之娴熟，期制品之精工，乃为有益也。[5] 3

由于这种“三段教学法”能依照儿童的心理特点，“尽其循循善诱之法”“晓以知耻之义”教授学童，因此，与旧私塾“师授学承”的教学方式有了很大的进步。

《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还对教师提出了“教授上之注意”：

曰启导其思索与创造之力，曰培养其审美之情及嗜好实业之念，斯义最关紧要。故教授本科者，于此尤宜留意。此外如慎密、专一、节约利用、忍耐、自治、好清洁、尚秩序，是等习惯亦训练上，所不可忽。而手工一科，乃儿童躬自为之者，故养成是等习惯之机会，尤多于他科。苟忽于此，则纵令技艺娴熟，亦不免悖普通教育之本旨，失本科之价值矣。[5]4

又本科之宜与各科联络，亦无异于他科。在初等小学则须与图画、算术及国文中所载形体之事为联络；在高等小学校，更须与用器画、理科、地理等为联络。其为法也，或以得自前记各科之知识，应用于实地制作上，或就工具之造法、用法、材料之品类性质及实地制作上，授以有关前记各科之知识皆可。尤要者在畀以几何学上之观念，兼使知其应用之方，盖此事于小学教育为最要，而世人所最易忽略者也。[5]2

由此可见，清末手工教育已对教师提出在教学中，要注意培养学生的思索力、创造力以及审美情趣，强调手工教育与其他学科之间的联络。

五、手工教学的内容

此套书的教学内容，提供初等小学学生用的有：排板、刺豆、抟土、折纸、捻纸、结纽、凿纸、糊纸、钉书等；提供高等小学学生用的有：竹工、木工、金工、铸工等。

(一)《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

此书于1907年(清光绪三十三年)7月至11月，由南京两江南洋官书局出版，共4册，大32开，线装。

第一册第一学年，教授排板、刺豆、抟土、折纸等手工内容，授课时间为80小时。

“排板”主要有：释形、释色、释间色、释淡色、大三角形及大四角形、旗、山、风车、蝴蝶、亭、房、菱形、水车、纸鸢、蝴蝶、蝴蝶花、菊花、由菱形化出之花纹、茶壶、正六角形、菱形等。

“刺豆”主要有：三角形及其变形、四角形及其变形、坊、旗、梯、五角形、六角形、竹耙、屏风、三角锥、方锥、旗、正方体、椅、六角鳞、六花菱、提匣、长几、房屋等。

“抟土”主要有：球、卵、月饼、正方体、梅实、梨实、盆、环、慈姑、栗实、枣实、蜡烛、链等。

“折纸”主要有：纸炮、长方形及自长方形截出正方形、匣、纱帽、印、猿、袄及袴。

第二册第二学年，教授抟土、刺豆、折纸、捻纸、结纽等手工内容，授课时间为78小时。

“抟土”主要有：葫芦、橘、砚、镇纸、四球、三球、三瓣八重花纹、三瓣一重花纹、辣椒、茄子、五瓣花纹、六瓣花纹方格板、桃实、萝卜、天秤码、正方形、四目形、十字形、箭镞形、风车、五目形、斜箭镞形、卍字形等。

“刺豆”主要有：长椅、三角柱、四角柱、秋千、书架、雀笼、正八角形及角之大小、水车、八花菱、靠椅、凉榻、花盆、路灯、书桌、桥、花篮、轿等。

“折纸”主要有：莲花、灯笼、双船、帆船、匾额、菱角船等。

“捻纸”主要有：释纤维、捻纸之预备、短捻等。

“结纽”主要有：和合结、单结、双结即活结、机匠结、续断结、品字结、总角结、耳结、七星结、丁香结、连锁结、华鬘结、宝珠结、缚结等。

第三册第三学年，教授抟土、捻纸、结纽、折纸、钉书等手工内容，授课时间缺。

“抟土”主要有：瓶、三鳞、三菱、四菱、六花菱、正方形、正三角形等。

“捻纸”主要有：短捻及长捻等。

“结纽”主要有：卐字结、串结、三套结、梅花结、桃花结、菊花结、九星结、豆蔻结、簪花结、蝴蝶结、筝囊结等。

“钉书”主要有：横缀。

第四册第四学年，教授凿纸、糊纸和绣纸等手工内容，授课时间为106小时。

“凿纸”主要有：释直线、曲线、直角、锐角、钝角之意义、正方形、口字形、双吕形、斗梁形、斜十字心、田字形、井字形、笠、风车、棋枰格纹、鱼鳞纹、十字星纹、三套纹、簇三角形、芋叶、连环方胜、正三角形、三叶纹、菱形、四合菱、正六角形、六花菱与正角形之比较、云浪纹、碎菱纹、井栏纹、犬牙纹、梅花纹、如意纹、井心花瓣纹、造正六角形正三角形之法、三龟甲纹、碎龟甲纹、正五角形及正十角形、桃花纹、簇六角形、内三角外六角纹、外三角内六角纹、梅花纹、秋海棠纹、一波三折纹、纵横二字纹、麻叶纹等。

“糊纸”主要有：正方形、长方形、插箸筒、名片袋、琴、小箱、匣、照相册、方柱等。

“绣纸”主要有：直线纹、连环三角形及连环四角形、曲线纹、环锁、菊浪纹、梧桐纹、红叶、萝月纹、牵牛花、水仙花等。

(二)《高等小学手工教授书》

此书于1909年(宣统元年)2月至1910年(宣统二年)12月，由南京两江南洋官书局出版，共4册，大32开，线装。

此书第一册教授抟土、凿纸、糊纸、钉书等手工内容，授课时间为76小时。

“抟工”主要有：笔洗、盘环、芋叶纹等。

“凿纸”主要有：正八角形、正十六角形、中心角、正多角形与圆形之关系、外方内圆纹、外圆内三角纹、七星纹、尖须梅瓣纹、内圆外三角纹、连环大字纹、水仙纹、雪花纹、三蕊三叶纹、菊花纹等。

“糊纸”主要有：长方直柱(箱形)、长方直柱之绘图法、斜方形、斜方直柱(箱形)、文具箱、抽屉箱、三角形、正三角直柱、三角锥、方锥体、正八面体等。

“钉书”主要教授袖珍日记簿、线装书、洋装书等钉缀方法。

第二册教授抟工、糊纸、竹工等手工内容。

“抟工”“糊纸”授课时间为49小时。“抟土”主要有：茶杯、菊叶、三叶纹、颜料碟、花钵、梅花纹盆、桃花纹盆等。“糊纸”主要有：圆筒、椭圆匣、正六角直柱(匣形)、斜柱(匣形)、正五角直柱、圆筒等制作方法。

“竹工”授课时间为30小时。主要有：角柱、圆柱、方箸、圆箸、竹钉、竹签、竹枪、水枪、竹签、染竹法、竹蜻蜓、豆枪、巾架、插信架、衣钩、笔筒、洗帚、竹刀等。

第三册教授“木工”手工内容，授课时间为80小时。主要有：练习削板法及磨刨法、长方板附论刨架构造及其修理法、方柱、圆、四角形板及染木法、横锯法、纵锯法、八角形板、掌扇形板、斗榫法四种、砚匣、三角定规、木杆、照相架等。

第四册教授“金工”“铸工”等手工内容。

“金工”授课时间为54小时。主要有：链、畚、漏斗、匙、镇纸、黄铜环、铜环、锥、刓刀、火箸、曲钉、手锥、螺丝钻等。

“铸工”授课时间为26小时。主要有：山茶花、蛤、镇纸、鸡卵、鲋、林檎等。

六、结 语

据统计，1906年学部成立后至民国建立之前，在长达6年的时间内，学部编译图书局共编译出版各类教科书达30余种，其中包括《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和《高等小学手工教授书》，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但是，当时社会对学部编写的教科书质量并不感到满意，“恶劣之声，不绝于教育社会”，并认为其“分配之荒谬，程度之参差，大为教育界所诟病”。[4]664-665近代著名教育家、出版家、中华书局创办人陆费逵也认为：“丁未、戊申(1907—1908)之间，学部组织图书局，所出教科书大半仿商务、文明体例，且加入许多不合儿童心理的古董材料，外间很有批评。”[13]江梦梅在《前清学部编书之状况》中分析认为：

学部编书局，非无人才，然在外间或可编出适用之书，在部则决无其事，一则应酬甚繁，安能全力办公。堂官又不知甘苦，平日任其稽延，一旦期迫，尽力催促，但求不误宪政之筹备。何为教育，何为教科书，皆非彼所注意也。二则局员分编辑、校勘二种，编辑者尚有明教育之人，校勘者大概词林中人，不知教育为何物，持笔乱改；每有原稿尚佳，一经校勘，反不适用者亦矣。校勘之后，尚须呈堂。堂官较校勘者辈分愈老，顽固愈甚，一经动笔，更不知与教育原理如何背谬。然以堂官之威严，何人敢与对抗，彼所改者，无论如何皆必颁行。科学为彼辈所不解，不敢轻于下笔，故笑柄尚鲜。修身、国文、历史、地理，彼辈自命高明，最喜欢改窜，故笑柄最多。[14]

由此可见，清学部作为统管全国教育的官署，其“衙门”作风是导致教科书编写质量不高的主因。

尽管如此，学部编写的第一套“国定本”手工教授书，对我们了解清末手工教育目的、手工教学内容、手工教科书的编写方式等，仍具有极为珍贵的史料价值，在我国中小学美术教育史上理应占据重要的地位。

[1] 课程教材研究所.20世纪中国中小学课程·教学大纲编:音乐、美术、劳技卷[G].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311.

[2] 樋口勘次郎.统合教授法：下卷[M].董瑞椿,译.上海：商务印书馆代印，1901.

[3] 陈学恂.中国近代教育史教学参考资料:上册[G].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581.

[4] 江梦梅.论现行教科书制度与前清制度之比较[G]//李桂林，戚名琇，钱曼倩.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普通教育.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

[5] 清学部编译图书局.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第1册[M].南京：两江南洋官书局，1907.

[6] 曹从坡.张謇全集:第5卷(上)[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4:151.

[7] 清学部编译图书局.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第2册[M].南京：两江南洋官书局，1907.

[8] 清学部编译图书局.初等小学手工教授书:第4册[M].南京：两江南洋官书局，1907.

[9] 清学部编译图书局.高等小学手工教授书:第2册[M].南京：两江南洋官书局，1909:5.

[10] 清学部编译图书局.高等小学手工教授书:第3册[M].南京：两江南洋官书局，1910:1.

[11] 清学部编译图书局.高等小学手工教授书:第4册[M].南京：两江南洋官书局，1910.

[12] 舒新成.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中册[G].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1:397，421.

[13] 陆费逵.论中国教科书史[G]//李桂林，戚名琇，钱曼倩.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普通教育.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664.

[14] 江梦梅.前清学部编书之状况[J]//李桂林，戚名琇，钱曼倩.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汇编：普通教育.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5：665.

ABSTRACT: The primary school handcraft textbook compiled by the Imperial Educational Ministry is not only the first "national" textbook in China, but is also extremely valuable for studying handcraft education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is paper mainly introduces the background of the complication of this textbook, as well as the purpose of handcraft education, selection of material, teaching methods and arrangement of teaching contents, from which we can understand the general situation of handcraft education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Keywords: The Imperial Educational Ministry； compile； handcraft in primary school; textbook

(责任编辑：紫 嫣)

The First Compilation of Primary School Handcraft Textbook by the Imperial Educational Ministry

HU Zhi-fan

(College of Education, 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 Shanghai 200234, China)

2017-03-27

胡知凡(1952—)，男，上海人，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主要从事美术教育理论、美术史论研究。

G4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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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0012(2017)05-008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