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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视域下新媒体时代人生存面临的返魅现象*

2017-10-12何华征

关键词:现代性理性媒介

何华征

(遵义师范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2)

现代性视域下新媒体时代人生存面临的返魅现象*

何华征

(遵义师范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遵义 563002)

信息的重要作用之一在于对世界进行祛魅,而新媒体时代的“过度信息”却使世界重返迷魅。生存于新媒体时代的人,会时常感知到充裕信息带来的迷惑和虚拟社区带来的困境。看似凸显新媒体时代“直白”精神的“象征性”“隐喻”,却神奇地被人们征用,符号的非体系化已经成为新的社会机制的密码。过度信息和符号的非体系化成为新媒体时代人类生存再陷迷魅的原因。赛博空间的话语权威掌握在少数精英手上,令草根阶层喜不自禁的民主技术并没有必然促进技术的民主化,并非“等量信息”就能引起“等量关注”。景观的诱惑、真相的谋杀和个人生存痕迹的监控,构成了“新媒体恐怖主义”的基调。媒介化生存是一种自我呈现的过程,它既是目的,又是手段。作为目的,人成为了媒介;作为手段,人被媒介操控。人类理性如果不能驾驭这些行为,不能为这些行为的行使设定范围,那么,生活在新媒体时代就很难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新媒体;信息过度;生存;返魅

波德莱尔在《现代生活的画家》中所描述的那种场景,成为了现时代人们对现代性反思的参照系:“他就这样走着自己的路,急急忙忙,寻寻觅觅。他究竟在寻觅什么呢?我所描述的这个人,孤身一人,具有活跃的想象力天赋,总是在做横穿人类沙漠之旅。他的目标更带有总体性质,不同于因情势而产生的那种转瞬即逝的快乐。他所寻觅的这种‘不同于因情势而产生的那种转瞬即逝的快乐’的东西,就是那种被称为‘现代性’的东西。这是因为,没有更恰当的词能够表示这个字里所包含的意思。他的事业,就是从当代时尚中,把那些永恒不变的东西提炼出来。”[1]

这段带着文学隐喻特色的文字,或许叫人难以理解,尽管在感性上人们多少会对其产生一点共鸣。波德莱尔在这段文字中所描述的“他”,至少有这样一些特征:他的活动是有目的性和有计划的;他是一个理性健全的人(他一般不会因暂时性的情势而采取行动,就算这样做了,他也不会认为这种短暂性会给人带来真正的快乐);他的目标是总体性的,他是在历史的长河中肩负着某种责任和义务的人(他“总是做横穿人类沙漠之旅”);他追求某种永恒的价值(那种带有形上性质的人生意义的寻求),等等。而这样一个人所具有的基本的精神就是理性的精神,就是在暂时性、偶然性、瞬间性中提炼人生真谛(人之存在的意义)的启蒙精神。看上去,人类“沙漠”荒芜杂乱,人在旅途亦茫然无措;然而,正是在这样的人生之旅上,在这样的历史节骨点上,理性的意义才能翻转为人的存在意义。

在新媒体时代,人类的“沙漠”遥无边际,并且时常产生海市蜃楼的虚幻景观,行走在当下新媒体“沙漠”中的人更是茫然若失。新媒体技术创造了人的生存的第二个空间,正如某个叫作“第二人生”的国外社交网站所寓意的那样,新媒体网络让人感觉现实人生与虚拟人生之间如此接近。理性的大旗在这个特殊的时代,需要重新肩负起重任,因为世界重新返魅;这不是因科学的不发达,恰好是因为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它研发的新媒体技术成为了新的迷魅的始作俑者。当然,实质上或许不是因为技术。

一、世界的祛魅、返魅与再祛魅:媒介革命的视角

(一)祛魅是理性的使命

哈贝马斯说:“论断现代性只要用的是理性批判的手段,就依然还立足于哲学思考。”当然,哈贝马斯这里所说的“哲学”并非脱离社会现实的形而上学,相反,“哲学,作为理性的守护者,则认为现代性是启蒙的产物”[2]。这里采取“语境化”的模式对这个哲学问题进行形而下的解读。这在新媒体语境中,要想揭示某种普遍主义的原则也许会遇到极大的障碍,不过幸好新媒体时代这个限定性的语境已经不是某些个别的、局部的场景,而是整个社会的“大气候”了。这样一来,从这一场景化的问题域中对人的生存问题进行现代性视角的批判,就不再是“就事论事”——尽管它不得不依靠“就事论事”来完成自己的论证过程。譬如:当一个人刚刚在某网论坛发布一个“咨询帖”不到三十秒钟,他就可能收到一个“专业提供顶贴机”的私信。专业的“水军”军团开始向其发出邀请,只要支付若干货币,就能得到他们的专业“顶贴”,而所发布的帖子就能在商议的时间段始终浮在特定版块的最前方。这样一来,相关帖子及其发布者就能获得更多人的关注。可是,对于一个尚不知情的受众而言,如果帖子包含着意识形态或者商业目的,那么,这个帖子将由于得到更为广泛的关注而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帖子的信息是真是假。布朗和杜德奎在《信息的社会层面》一书中说到,赛博空间以骗局而闻名,“信息世界往往是很空泛的,很少可供分析的线索和暗示,以致想要蒙混过关并非难事”[3]4。在新媒体时代,每个人一部手机,就是一个智能终端,就是一个新媒体的受众,同时还是一个新媒体的传播者。智能手机的普及率已经达到相当的高度,与此同时,人人参与的信息制造过程使信息的真假更加难以辨识。虚拟社会越来越等同于虚假社会。理性之光在新媒体时代逐渐黯淡。

“魅”乃是一种神秘性。马克思说过:“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4]也就是说,破除神秘性无非是两条路径:实践和理性。马克斯·韦伯宣称现代理性精神能够完成对世界“祛魅”的重大使命。大卫·格里芬认为韦伯所使用的“祛魅”是“驱除魔力”的意思。而现代科学就是要去除各种神秘性,揭示自然和社会的本来面目。格里芬说:“曾几何时,许多人认为,科学至少给予我们真理,即便这真理是苍白的。然而许多新近的思想推断说,科学连即便是苍白的真理也不能带给我们。祛魅的观点从此走到了尽头。……许多科学家,而且许多哲学家都赞同下述观点:科学必然使世界祛魅,并证实经验以及经验前提的那些性质是无效的。”[5]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原旨是要通过新的技术发展获得更多、更便捷的信息,以便人们在生活中减少一些蒙昧与迷信,在充裕的信息中沐浴民主化的政治生活、健康公正的经济生活以及丰富的先进文化。事实上,人生存于新媒体时代,却感受到了充裕信息带来的迷惑、虚拟社区带来的困境。

(二)新媒体时代的返魅现象及其原因

布朗和杜德奎已经说过:“忽视信息以外的线索,不仅会导致一个狭隘的受骗的世界,它还会导致一个我们称之为视野狭隘的设计的世界,这种设计乃是一种闭门造车的设计,最终我们全体都将深受其害。……当提供的只是信息时,信息越多反而意味着信息越少。”[3]4-5在最初获得相对较多的信息时,人们会为新的媒介提供给人们较多的信息而欣喜不已。但是,在某个临界点上,过多的信息就变成一种灾难,也就是信息过度造成了人们对信息的过分依赖,以及信息甄别的艰难。人们几乎不会因为过度信息而产生放弃信息生活的犹疑,因为信息稀缺时代所造成的那种荒谬生活是现代人完全难以接受的。事实上,返回到那种依靠个人经验权威来安排社会秩序的年代也是不可能的。信息矢量的增多造成了这样一种假象:信息化的生活意味着有理性的生活;否则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新媒体时代人们再次进入蒙昧状态的表现,除了对信息的盲从和依赖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表现:虚拟社会的到来,在虚拟和现实之间梗塞着一种不可名状的东西,以至于通过一个简单的“视窗”就能桥接这两个世界,人们通过视觉和触觉横穿于虚拟空间与现实世界。“深度沉浸”或者“深度卷入”是新媒体时代的人们在媒介化生存中的重要表现。人们(尤其是部分年轻人)对新媒体网络(网游)的痴迷已经无以复加,那种通宵达旦上网玩游戏而致命的例子在新闻视窗中不断出现。于是人们发出疑问,谁来挽救这些坠入网瘾中的孩子?在网络经济甚嚣尘上的年代,网购不再成为一种时尚,而是一种疾病。为了在某个购物网站“秒杀”到某个商品,网民可以彻夜不眠,睁着眼睛、数着时间等待抢购。在网络文化环境宽松的年代,经典已经被遗忘,非主流成为主流。生活在新媒体时代,“看不懂”是正常的,因为看到的一切本身并没有承载着“意义”。这不是现代性的理性失语,而是新的意义世界方兴未艾。象征性、隐喻,这些在看似凸显着“直白”精神的新媒体时代,却神奇地被人们征用,符号的非体系化已经成为新的社会机制的密码。

(三)再祛魅的理性之路

过度信息和符号的非体系化成为新媒体时代人类生存再陷迷魅的原因,这是人们始料不及的事情。理性在新媒体持续发展的今天,能够起作用的地方并不是理性自身,而是理性在对实践的分析中获得自身的全面升级。工具理性的过度使用使人们找到了指责现代性的理由,因为二元对立的思维在现代社会或许的确对社会的环境问题、资源问题、人的异化问题、各种对立矛盾负有责任。而信息的过度开发也正是理性在工具意义上过度使用的后果。信息成为纯粹的手段,它遗忘了自身肩负的传播某种实质内容的元旨。信息以外的人类生活成为人们在新媒体时代再次获得某种确定性的策略。任何信息的发布和制造,总是离不开特定的立场和用意。只有对这些信息背后的立场和用意进行分析,在对整个社会的话语机制和信息传播机制的准确理解中,才能获得信息的真义。在这个意义上,任何信息又都是有意义的。把握了隐藏在信息发布和制造背后的动机,就把握了新媒体时代信息纷扰后面不变的东西。

符号的非体系化是新媒体时代的又一难解之谜。体系化、制度化向来为现代性的重要特征。然而,新媒体时代那种略带后现代性特征的“非体系化”符号,却造成了新的生存困境。这种非体系化,与其说需要一种理论的支撑,还不如说它在理论上是如此困难,因为理性总是迈向前进,并且理性总是在追求一种普遍性的机制。事实上,非体系化成为了一种现实的实践姿态。这是允许异端的时代,是异端不再被称为异端的时代。摆弄着非主流的小青年头像和各种奇装异服、奇谈怪论与严肃新闻共生于新媒体界面。普适性的原则遭到各种质疑,这是理性的个性化发育的结果。当理性权威掌握在少数精英手上的时候,社会意志被统一为某种标准;而理性权威降落到了普通大众,新媒体时代任何人都拥有几乎相近的话语权,那么,如此庞大的社会人群就再也难以“协商出”某种一致性的原则和立场。当物质社会进入符号社会以后,当人们从物质堆砌的景观荣耀过渡到符号堆砌的景观荣耀上来的时候,符号的体系化在无法协商一致的群氓时代“非体系化”了。可见,无论是信息过度还是符号的非体系化这两个使新媒体时代的人们重陷魅境的东西,都离不开理性在社会实践和社会关系中的重启。理性对新媒体时代人的生存困境的再祛魅变得可能和现实。

二、现代性的媒介立场

(一)虚拟世界的现实根基

新媒体时代的重要特征是通过计算机网络技术形成对现实世界的模仿,逼真的网络虚拟场景以其完美、充满想象、给人以亲临其境的感觉而受到网众的青睐。而大屏幕移动智能端口的研发,使得人们随时随地都能通过手机、掌上电脑等设备进入新媒体互动空间,参与网络互动、扮演网络角色、分享网络资源、查找网络信息等。如今代理软件能够直接帮助用户处理授权、谈判等复杂问题,企业和个人都能通过代理软件在新媒体空间重塑形象。新媒体软件的开发者似乎深知用户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于是各种懒人软件相继问世。不想去车站排队购票的人可以使用车票抢购软件,自动获得预留车票;在精力不支的情况下如果想要继续玩一下游戏,也会有代理的游戏软件充当你的代理人。手指一动,应有尽有。新媒体带给人的便捷真是令技术外行们匪夷所思,它把整个人的生活带进了一个虚拟的世界。在虚拟空间中,网民有自己的“圈子”“邻居”“好友”“身份”“头衔”“财富”等。虚拟世界俨然成为了人的现实生存所不可缺少的内容。人们在虚拟世界中如此活跃、并且改头换面,乃是基于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之间的不同遭遇而造成的。人们不但有自己的(主要是基于生产关系而形成的)现实生活,也有自己的精神生活,对现实生活的不满造成了人们对虚拟世界的依赖。

第一,缺憾是大部分人会有的一种情愫。尽管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但由于各种机缘而导致某些人生理想未能实现,某些愿望不能得偿,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是,人们对这些未能获得的东西总是耿耿于怀,在新媒体虚拟世界为人们提供了实现他夙愿的条件时,他就蜕变为他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样子,并且通过技术手段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尽管这一切都是虚拟的。随着界面技术的不断提升,这种虚拟场景已经能够在视觉和其他一些感官的刺激上达到混淆视听的地步。以假乱真本身并不是技术上的奇迹,而是人的心理需要的结果。

第二,现代生活中的激情释放。现代生活和工作的紧凑,使人们的神经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按部就班和机械化的劳动让人并没有从异化劳动中完全走出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依然是一个有待实现的理想目标。在紧张的工作和单调乏味的生活之余,新媒体网络成为人们宣泄激情的重要场所。随着生活和工作压力的不断加强,人们的休闲时间并不丰裕,而一些年轻人已经在便捷的技术条件下养成了长期待在家里的习惯,所谓的“宅族”就此诞生。“宅族”在长期的虚拟交往中已经使真实的人际交往能力退化了,反而更加依靠网络游戏、社交网站、娱乐网站来发泄自己的情感。

第三,炫耀是人虚拟生存的重要方式。凡勃伦在《有闲阶级论》中曾经讲到过炫耀性消费的问题,他认为那种并非实用性的消费是有闲阶层的荣誉准则使然,在消费中获得自我身份的确认。新媒体时代有一个常用词“晒”,它指的是网民把自己的行踪、物件、事情在网络空间动态上标识出来,并且配备图像或声音。通过“晒”,网民把自己的“与众不同”有意暴露在公众面前(尤其是现实生活中可能会有些许联系的朋友圈),有些人甚至对在陌生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特殊身份感到兴奋不已。炫耀成为虚拟社区部分人生存的重要形式,他们通过“晒”而寻求自我身份的确认和自我价值的认同[6]。

第四,移情是一种常见的修辞手法,但是在虚拟空间人的生存问题上,它主要表现为人们有意识的注意力转移:把一种感情转移到另一种感情上,通过虚拟空间重塑形象,并且完成心愿。网络恋人、朋友,以及在网上扮演各种角色,进行各种活动,在一定程度上都是移情的需要。当然,人之所以需要移情,在某些程度上是因为上述“缺憾”的缘故,现实生活中无法实现的东西在虚拟空间的模仿中获得心理安慰。不过,也有现实生活中存在或者正在享有的那些东西,人们依然在网上寻求相似的经历。

总之,在虚拟世界中人的活动形式和活动性质,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它的根据,这些根据必须进入到他所生活的环境和他所拥有的心理状态才能获得正确认知。在这一点上,人类理性通过社会学和心理学的介入而能够有效地达到对人的媒介化生存的再祛魅。

(二)草根话语权的困惑

人们常常为新媒体时代所造成的民主化的话语权改变而喜不自禁,但在现实生活中,又经常能感受到新媒体时代人们在网络世界中的话语权变迁,并不意味着真正民主时代的到来。那种对民粹主义抱着极大幻象的人们,更加会在离开虚拟空间的时候感到失落。这主要是因为人们对草根话语权的理解尚未进入现代社会的深处。现代社会毋庸置疑是理性占据着权威地位的时代,理性化的生活使整个社会秩序俨然以一种必然性的形态呈现在人们面前,致使人们丝毫不会怀疑现代社会的合理性,尽管在具体制度上或许会引起某些程度的诟病和质疑。颠覆现代社会的想法至今仍然被认为是荒唐和不可思议的。“草根”和“精英”本来是两个毫不相关的词语,但是,在新媒体时代,这两个词语很意外地连接在一起,成为“草根精英”。“草根精英”代表着那些为基层民众说话的声音,代表着草根群众的意见领袖。但是,草根话语权无论是在“草根精英”的代理下,还是被“草根”自我把持着,都只是在形象上给人一种非常称心如意的感觉。究其原因,乃是人们对草根话语权的暂时性、瞬间性和意义缺失三大特征的视而不见所造成的。

草根话语权的暂时性是基于草根阶层流动性增大而形成的。在新媒体时代,社会阶层的变迁变得非常快速和容易。不同社会阶层之间可以在不同的方向自由流动。因此,真正代表某一阶层利益的主体已经消逝,存在的只是为暂时性利益呼吁的人。网络信息的瞬息万变,也使得草根话语权的有效呈现时间缩短,在还没有形成群体意识之前它就消失了,在其他人还未能理解相关信息内核的时候,它就沉下去了。瞬间性的草根话语使人们习以为常,很难引起共鸣和反思。当然,这种暂时性和瞬间性的信息本质同样根源于信息过剩的时代特征。同时,受众对信息的权威性始终抱着极大的兴趣,并非等量信息就能引起等量关注,相同的表达权并不意味着相同的话语回应。只有那些已经成为“意见领袖”的人才能在互联网上一呼百应。而普通网众除了通过奇谈怪论和异常行为博得人们的关注以外,正常的话语通道已经被“意见领袖”所垄断。理性若要不为表象所迷惑,就应当在意见领袖的代表性和新媒体时代社会阶层的变迁、社会权力结构的调整中把握人们的政治和文化生存现状。

(三)新媒体背后的“阴谋”

新媒体总是玩弄着自己的阴谋——遑论说,它是媒介自身的存在根据。新媒体是一种互动性极强的媒介交流方式和平台,从人们的好奇心出发对网众进行诱惑,然后谋杀人们对真相的领会,这是新媒体生存中最大的敌人。当然,在新媒体时代的生存环境中,人们还面临着意识形态的干扰。这三者构成了囚禁现代人的媒介三角形。

第一,诱惑-好奇心。人的好奇心在新媒体时代得到了极大的诱惑和催化。媒介通过悬念、通过层层链接的超文本不断激发人的好奇心,使人们对隐私和难以窥视的内幕感到急于知情。对事态的原因、人物的隐私、各种小道消息、各种奇闻轶事充满了好奇心。这一点,搜索引擎就能带领人们走向越来越深的信息迷宫。人们好像每一次搜索都了解到更多的“实际情况”;但事实上,每一个“实际情况”都只是另外的人为了另外的目的而精心“设计”的局势中的一个环节。

第二,谋杀-真相。好奇心的鼓动使人们对真相的了解感到紧迫而必需。似乎没有真相就难以获得心灵的平静和世界的太平。于是,人们绞尽脑汁在新媒体网络上搜集真相的信息资源,并对这些信息进行主观的猜测和臆想。这种猜测和臆想的结论往往作为“真相”被迫不及待的人公之于众,成为了同样在搜寻真相的人的重要“参考文献”。这样,真相就在新媒体的信息互动中被谋杀,人们试图依靠大数据处理的先进技术在新媒体时代于网络空间觅得真相的踪迹,不过,这种自动数据处理系统能否还原出真相,却也是难解的谜团。

第三,意识形态-监控。媒介的意识形态乃是媒介使人形成一种强迫症。新媒体尤其形成了四面通透的全景监狱,身处其间的人感到惶恐不安,而站在外围的人能够直视其每一个角度的模样。这至少在两个方面对人的生存造成威胁:第一个方面是人在身处新媒体虚拟空间中、在无缝不入的媒介舆论指引下,新媒体讯息已经成为人的生活指引,无论这种指引的最初发布者是带着狡黠眼神的商家,还是别有用心的政治家,或者是那些被冠以专家称号的文化人;人们都被那些公共平台发布的信息所左右,人的主动的行为因新媒体介入而成为一种潜在的被动性。第二个方面是人的消极私密存在也被新媒体所摄制和掌握。人的隐私不再,网络搜索的强大能力已经冒犯了个人对正常隐私的保护,“人肉”成为新媒体时代的恐怖主义行为,尽管那些带着乐观主义情绪的人总是认为“人肉”在民主建设方面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但是,媒体本身成为侦探和审判的机构,这不是社会的进步,而是人性的退化。

诱惑、谋杀和监控,这三个关键词构成了新媒体恐怖主义的基调。人类理性如果不能驾驭这些行为,不能为这些行为的行使设定范围;那么,生活在新媒体时代就很难说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

(四)新媒体时代的理性可能

在《网络理性何以可能?——对“超大”论坛的案例研究》一文中,刘大志和郁建兴认为,网络理性的机制包括高素质的会员、崇尚科学的氛围、严格规范的管理。在争论中要注重事实、数据和逻辑,允许多元观点的存在,不造谣、不传谣、不信谣,避免极端立场。此外,网民还要有理性的自我认知[7]。显然,上述言论的针对性囿于某一案例的特别说明。实际上,对于新媒体时代的人类生存来讲,无法对进入新媒体空间和应用平台的人进行区别对待和筛选。在尼葛洛庞蒂那里,新媒体领域的进入壁垒的消失正意味着新媒体技术的“赋权”功能,它使所有的人都进入了相同的领域。而新媒体信息的庞杂也难以在短期内对它们进行分解,逐一辨识每一信息的正误。理性在新媒体时代所能发挥作用的机制,应该是如前所述的,认识新媒体的运行规律、识别新媒体的媒介阴谋,并且不是站在杂且多的信息内部思索信息传播的方式和内容,而是要在信息之外寻找个体心理规律和社会深层机制。只有把新媒体空间中的问题放在社会的整体环境中进行考量,才能有效得出特定信息的意涵和人在此世生存的意义究竟何在。辩证唯物主义认为世界是一个客观的物质世界,物质世界的万事万物的运转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有规律可循的。新媒体时代人的生存与发展问题,需要综合理解社会发展规律、人的心理规律、媒介变革规律和信息传播规律,在新媒体纷繁复杂的乱象中、在媒介革命和人的生存状态的变动不居中寻找事物发展过程中的本质的、必然的、稳定的联系。这些客观规律潜蕴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之中,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表现形式;然而,总的来说是客观存在的,这种客观性正如前面的研究所表述的内容一样,都是具体而微的。但是,人在新媒体时代也不是无能为力的,只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在尊重客观规律的基础上弘扬人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把新媒体的发展规律、信息的传播规律、虚拟现实的生成规律与人的发展规律结合起来,就能在其中找到人类前进的方向和目标,人类理性就能实现对新媒体时代人的生存困境的再祛魅。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人类理性还得正确处理好真善美的关系,在事实判断、价值判断和审美判断的三维思想中获得健康的发展道路、增进健全的人格、发展人的全面的社会关系。

三、媒介化生存是一种自我呈现

(一)现代社会的自我呈现(呈现就是生存)

美国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中说:“当一个人扮演一种角色时,他必定期待他的观众认真对待自己在他们面前所建立起来的表演印象。他想要他们相信,他们眼前的这个角色确实具有他要扮演的那个角色具有的品性。”[8]15现代社会就是一个大舞台,每个人在其中都扮演着一定的角色,并且需要用一定的方式把自己呈现出来,获得观众的认同,人的生存就是自我呈现。而在这个呈现的过程中,正如戈夫曼所言,有的人采取玩世不恭的态度,而有的人则是真诚的,但是每一个人都毫无疑问地在一定的舞台设置下进行“表演”。新媒体是当今社会的重要“前台”。戈夫曼指出,“前台是个体在表演时有意无意使用的、标准的表达性装备”[8]19,它成为时下人们进行自我呈现的主要界面。不过,在相似的前台背后,每个人呈现出了“不同的行动”。因为前台易于选择而难于创造,一般而言,它是给定的东西。人们生活在新媒体时代,展演的价值越来越高,通过展示和表演,人们试图由此而担当一定的社会责任、实践一定的社会理念、获得他人的赞许和认可。而虚幻或者真实,正是由新媒体时代人们展演时所抱着的态度决定的:玩世不恭的或者真诚的。

(二)媒介是一种呈现手段

人通过媒介表现自身,新媒体时代为人们的这一要求提供了物质技术条件。新媒体的全面渗透和对生产生活的深层介入,移动互联网涵盖了人们生活的各个领域,它的端口遍及每一个角落,媒介成为一种重要的自我呈现的手段。人们在虚拟空间中能够乔装打扮成为理想化的社会角色,并且通过新媒体虚拟技术而使“舞台表演印象”和“事实”之间搭建起联系的桥梁。在这个意义上,媒介本身乃是一种器具,新媒体是在工具意义上的使用。不过,正如手持智能手机无时无刻在玩弄着什么的年轻人一样,手机和网络都已经在他的视野中消失了,剩下的是一种纯粹的“沉浸”、一种陶醉——它甚至失去了主词和宾词,正变成一个抽象的概念——“陶醉”或者“沉浸”。正如从一个把玩着智能手机的人手上夺走手机一样,猛然间受到打扰的他(或者她)并不是因为丢失了一个物件而惊恐、烦躁,而是“陶醉”的中断带来了失落和忧伤。这时候,新媒体物件的价值,也就如同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所讲的那样:“当技术成为一种神奇的心理实践或一种时尚的社会实践时,技术物品本身就成了摆设。”“可以说明摆设特性的也许就是其潜在无用性及其游戏式组合价值。”[9]或者,甚至鲍德里亚的消费理论也对这种新媒体技术条件下的自我陶醉感到一种理论的苍白和无力。而这时候,新媒体却不是一种呈现,而是一种被呈现。

(三)媒介是一种呈现目的

新媒体被呈现是人已经成为新媒体呈现它自身的工具,而不是新媒体成为人呈现他自身的工具。虚拟社区人们的媒介化,也就是说人成为媒介,这是一个长期被忽视的问题,也是人的生存现状中的隐秘的疾患。在使用微博的人当中,很容易认识到这一点。乍眼一看,人开通自己的微博,然后拉拢一大批粉丝,人就可以不断地宣扬自己、展示自己、暴露自己,从而成为新媒体社会的红人和“意见领袖”。当一个人把自己的舞台搭建成一个拥有十万、百万,甚至上千万“粉丝团”的网络空间时,他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意见领袖”,他的一举一动广受关注、他的一言一行获得回应。表面上,这样的人已经驾驭了新媒体,实际上,这样的人本身已经成为了媒介,成为一种目的意义上的媒介。在更高的层次上,他属于媒介经营的手段,在再高的层次上,他属于新媒体的基本要素。自我的媒介化,在“观众”的眼中,他就代表媒体意见、公众舆论,他的自我形象就被挤兑成为公众的想象。如果媒介的异化还仅仅是它成为了统治人的东西,那么,人的媒介化乃是在异化的基础之上,人的自我的完全沦陷。人在呈现自我的强烈欲望中,在这种欲望支配的积极实践中,沦陷在他所积极追求的舞台上。

四、理性的再现——或许颠覆媒介迷魅

金吾伦研究员说:“现代性的本质是力图综合和控制一切,迷恋秩序和权利,强调理性、逻辑、真理、基础和本质,后现代主义则对现代性的本质特征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乃至无情的质疑和批判。后现代主义倡导多元性、开放性、创造性,强调突出主体性、透明性、和谐性。”王治河则认为现代性是一种典型形态的“霸道”,二元对立的思维乃是现代思维方式的特征。“个体与群体,精神与肉体,人类与自然,男性与女性,科学与精神,理性与价值,理性与情感的分离与对立,都是现代性的表现。后现代主义所要超越的,后现代思想家所要抵抗的,就是这种现代性。”[10]可是,后现代性作为对现代性的批判与反思,它本身并不能被认为是对理性权威的反对,充其量只能说对工具理性的滥用有着历史性的重新审视,并且主张打破理性主义的铁笼。以至于人们把“碎片化”这种形式上的东西看成是对现代性的最大反叛。或许,进一步来思考现代性的时候,我们会发现,现代性所立起的理性大旗与后现代性所宣称的主体性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只是在现代性发育的某些阶段,理性的过度渲染反而使主体成为理性工具的统治对象。那么后现代性所要达到的,乃是要使理性为主体价值服务,并在主体意义的寻求过程中把理性安置在合宜的位置。从而可见,后现代主义对理性的批判不是一种颠覆,而是一种矫正。

戈夫曼饶有深意地对信息沟通中的密谋进行了研究,并用“剧班共谋”来形容这种密谋沟通:“这种沟通方式非常谨慎小心,因而不会对在观众面前所促成的假象构成威胁。在秘密暗号系统中,可以发现一种重要的剧班共谋类型。通过这种暗号系统,表演者可以在暗中进行如何获得或者传递相关信息,请求援助,以及其它一些有助于使表演获得成功的相关事项。”[8]151新媒体时代的人类生存犹如戏剧表演一样是一种源于现实而“高于”(也许低于)现实的“艺术化”(也许梦幻化)的生活状态。“理性化的生活要求”在现代社会无论如何都是一种被广泛追求的标准生活状态。但是,理性化因为在工具意义上的过分器重而使它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深受诟病。认知理性和价值理性被模糊了。新媒体在充当人的认识和实践工具的过程中,手段被滥用,从而造成了新媒体时代的恐怖主义;新媒体作为时尚的东西而广受年轻人的青睐,在深度渗透的过程中,自我呈现反而成为了媒介的呈现,媒介为我的呈现提供舞台反而变成了我充当媒介的零件。媒介化或者也可以借用鲍德里亚的“躯体化”概念,把“躯体媒介化”和“媒介躯体化”做一个简单的区分:前者是躯体(自我)借助媒介而呈现自身,后者是媒介入侵到躯体(自我),并使躯体(自我)转化为一种媒介造成了新媒体时代的“魅”力四射,理性的再次出场成为急切而紧迫的大局所需。世界因为新媒体的发展(这是理性的功绩)而返魅,也只有在理性对现实生活的再次审问当中,才能清除弥盖在人们心目中的困惑。能相信理性的认识,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默认了这样一个前提:理性与实践不可分离。颠覆媒介,就是要利用媒介提供的各种有利于发展人的技能和生存条件的东西,自觉抵制成为媒介化的产物,以免于在新媒体幻象中沦陷自我。而免于自我沦陷的要义,在于实践本身的丰富性,只有在丰富性的实践活动中,人才能获得丰富的社会关系,才能发展全面的人性。

[1] 波德莱尔.我心赤裸——波德莱尔散文随笔集[M].肖聿,译.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0:15.

[2] 于尔根·哈贝马斯.现代性的概念——两条传统的回顾[M]//汪民安.现代性基本读本.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05:120-137.

[3] 约翰·希利·布朗,保罗·杜德奎.信息的社会层面[M].王铁生,葛立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4]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6.

[5] 大卫·格里芬.后现代科学:科学魅力的再现[M].马季方,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4-8.

[6] 王欢,关静雯.微信朋友圈“晒”现象研究[J].重庆邮电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3):76-81.

[7] 刘大志,郁建兴.网络理性何以可能?——对“超大”论坛的案例研究[J].浙江社会科学,2011(4):34-40.

[8] 欧文·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M].冯钢,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

[9] 让·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100-101.

[10] 金吾伦,王治河.后现代交锋丛书·序[M]//克里斯托夫·霍洛克斯.麦克卢汉与虚拟实在.刘千立,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4-30.

Abstract:One of the important roles of information is disenchantment with the world, but the excessive information in the new media era makes the world return to charm. People living in the age of new media, often can perceive the abundant information which brings confusion, and the plight caused by the virtual community. “Symbol” and “metaphor” are the highlights of new media era, which is the expression of a “seemingly straightforward” spirit. Non-system of the symbol has become the password of new social mechanism. Non-systematic symbols and abundant information of the new media era has become the cause of human survival re-occurrence of charming. Cyberspace discourse authority is in the hands of a few elite, and making the grassroots hilarious democratic technology does not necessarily promote technological democratization. It is not “equivalent information” that can attract “equal attention”. The temptation of info-landscape, the murder to kill truth, monitoring individual traces of existence, constitutes “the new media terrorism” tone. Survival of new media is a kind of self presentation process, it is not only objective, but also the means. As the purpose, people become media; as the means, people were media-manipulated. If you can not manage the behavior out of rationality, you cannot set range for these behavioral exercises, then it’s hard to be called lucky to live.

Keywords:new media; excessive information; survival; enchantment

(编辑:段明琰)

TheReenchantmentPhenomenonoftheExistenceofHumanBeingsinNewMediaAge

HE Huazheng

(SchoolofMarxism,ZunyiNormalUniversity,Zunyi563002,China)

B086

A

1673- 8268(2017)05- 0081- 08

2016-10-12

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思想政治课项目:新媒体时代大学生理想信念教育的路径与方法研究(2015SSK16)

何华征(1977-),男,湖南新化人,副教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经济哲学与媒介哲学研究。

10.3969/j.issn.1673- 8268.2017.05.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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