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岛

文｜史壹可

图｜李 平

孙子岛

文｜史壹可

图｜李 平

1.渔场 日 外

飞翔的海鸥盘旋、俯冲向大海。

渔场的岸边停靠着大大小小的渔船。

2.海岛学校教室 日 内

丁老师在黑板上书写

同学们个个满面猜测，开始悄声嘀咕。

赵海抻长脖子向窗外张望着，丁老师：哎，哎——

赵海依然抻着脖子张望。

同桌陈晓碰碰赵海：新来的实习老师。

丁老师指着黑板：哪个同学认识这个字啊？

赵海故意举手:老师，是糖吧，就是吃的那个糖，甜的。

丁老师：还有谁馋糖了？

大家都笑起来。

一个同学：老师，给我们提示一下吧。丁老师：就在我们身边，每天我们都看得见，说多大就有多大——

赵海：老师，我知道啦，是赵海的，海——也是赵大海的海，赵海他爹。

同学们乐翻天。

丁老师在黑板上写楷书的“海”字：这个字我们小学都学过了，竟然还要猜想。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好好认识每一个字。好，大家把能想到的与海有关的词汇都写到黑板上来。

同学们都举手。

丁老师：来，陈小慧，上来，赵海，石坤……

四五个同学在黑板上写：海阔天空海参 海胆 海岸 海拔 海滨 海草海潮 海程 海盗 海堤 海风 海港海关 海角天涯 海军 海量 海流海流图 海轮 海市蜃楼 海滩 海外关系 海碗 海王星 海盐 海洋性气候 海中捞月 海震 海啸……

丁老师指着黑板圈点：你们真了不起，这里面有吃的有喝的，有天文有地理，有动物植物，还有大人物，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海岛上，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如果我们还不认识海，是不是有点儿对不起谁？好，我们今天的课外研究就从这里面选择，每个同学至少选择一项自己感兴趣的，文体不限，字数不限，深度可以参考我们大海的深度。

丁老师拿出一叠海洋的照片给同学们看：这是早晨的大海，这是傍晚的大海，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大海……这是在鹰嘴石前拍的，这是小耗岛前面海滩，这是——

陈晓：老师，那都是您拍的？

丁老师：是啊。

赵海嘀咕：吹牛！

同学们争相传看海洋照片。

3.办公室 日 内

女老师举着相机：怎么是黑的？

丁老师开玩笑：你比我这相机还古董啊，镜头盖没打开。

女老师递还相机：谁像你呀，成天东拍西拍的，恐怕新闻记者都抢不过你。

丁老师举相机对准操场的每一个同学：那是，我拍的可都是大人物。

按快门。

4.学校操场上 日 外

赵海和陈晓带着十几个人在踢足球，赵海敏捷地带球和射门。

一个进球使围观的同学们狂欢。

丁老师加入奔跑的场内。

急促的电话铃响。

丁老师接电话：我肯定会回去的，实习结束，不是这个意思，毕业后，我肯定会再回岛上。你听我解释——

丁老师挡住被踢过来的足球。

嘟嘟的忙音传来，电话被挂断，丁老师无奈地叹一口气。

5.校园 日 内

左右手拇指和食指相扣，赵海夸张地摆照相姿势，嘟囔：往左一点儿，往右一点儿。

一张张同学的笑脸。

奔跑而来的一双双脚。

奔跑来照相的同学们互相招呼：照相啦——

一个女生左右手交叉，手背相靠，两小手指相扣，两手拇指和食指成圈，举到眼前望向赵海。

站在三角架前的赵海伸张着双臂，对围过来看相机的同学们得意地说：这可是我们班丁老师的相机，别碰着啊，靠后点儿。

等着拍集体照的三四排同学站在凳子后面，同学们等着急了：老师怎么还不来呀？

一个穿着不相称的大白球鞋的小个男生拘谨地坐到前排的凳子上。

后排的高个男生（班长）喊：嗨，你站边上。

小个男生低头看脚上的鞋：那样照不到我——的鞋。

跑来的女生：你哥哥正在教室找你呢，他要球鞋来啦。

小个男生焦急地四下张望。

后排的男生嘲笑他：傻子，照头不照鞋……

赵海仗义地大喊：你就坐那儿，我给你照。

赵海摆弄三角架上的相机。

奔跑来的大个子:拿我的鞋来。

小个男生慌张地躲撞到赵海身上，相机和三脚架一并摔倒在地。

6.放学路上 傍晚 外

三四个女生沮丧地议论：都怪他，我们白等了一上午，这下好，谁也照不成了。

推一大车渔网的赵海的父亲喊：让路，让路。

一个女生告状：你家赵海摔坏了丁老师的照相机，你们赔得起吗？

赵海的父亲：什么？！

另一个女生：我们都跟他倒霉，集体照都没办法照了。

赵海的父亲气愤地擦把汗：这个兔崽子——

7.拐弯处游戏厅门口 日 外

赵海从游戏厅走出来。

推一大车渔网的赵海的父亲喊：你给我过来！

突然看到父亲，赵海站着没动。

赵海的父亲撂下车子，冲过来就是一脚，踢得赵海唉哟一声蹲在地上。

赵海的父亲一边打一边数落：叫你不学好，什么都敢玩你，不管你你都能上天你，你这个熊孩子……

赵海爬起来跑。

赵海的父亲脱下一只鞋，砸过去：让你跑，你不用回来——

8.街上 夜晚 外

赵海的爹远远地过来：丁老师，真对不住您，听说您的相机——

丁老师：那没关系，机器坏了可以修，找到赵海了吗？

赵海的爹：我打了他几下，竟敢晚上不回家。

丁老师着急：孩子大了，打不得，我们得赶紧找。

赵海的爹生气地：不找了，他胆小，跑不出这海岛。

丁老师转身骑车走：我们先分头找。

赵海的爹：哎，丁老师——

丁老师：找到孩子再说——

丁老师骑自行车远去。

9.山崖下 黎明 外

海水拍打着礁石。

丁老师仰望着两百多米高的山崖灯塔。

踏上崖底台阶的丁老师大喊：赵海——

蹬上1000多层台阶，丁老师汗流浃背。

10.山崖上灯塔 日 外

赵海两腿耷拉在灯塔的窗台上，上下抛一枚游戏机硬币。

丁老师扶着塔壁仰望：好玩吗？

赵海一惊，游戏机硬币当啷掉地上，他欲往下跳。

丁老师：别动，快拉我一把。

丁老师拉住赵海伸出的手，借势跃上窗户。

两人坐在窗户上。

丁老师从背包里掏出水瓶和一个老玉米，递给赵海。

赵海犹豫一下，接过水和玉米，大口大口地啃玉米。

丁老师环顾塔内：一晚上就在这儿？不害怕？

赵海：害怕。

丁老师：怕，还不回家？

赵海：我爸，更可怕。

丁老师举着游戏机硬币看：你爸是恨铁不成钢，这是用铁做的还是用钢做的？这么让你迷恋？

赵海喝一口水：可好玩了。

丁老师笑道：游戏厅我也去过，是挺好玩的，玩多久了？

赵海：开业第二天我就去了，抽空就去玩，有半个月了。

丁老师：啊，怪不得你这么熟练，玩了这么久收获不小吧？

赵海：嗯，越玩越厉害呗，开始总输，现在能赢很多币，好玩上瘾。

丁老师：让你爸知道就不好玩了是吗？

赵海：差点儿把我揍扁。

丁老师:知道“玩”字怎么写吗？

赵海：一个王字旁，一个二，一个儿。

丁老师:你看，古人造字都是有讲究的，什么人能玩？王者，要有大王的气魄，天真稚气的小孩，还要具备“二的精神”，那才是大玩家。小打小闹浪费时间还影响学习，不好玩。

赵海：那，老师，你都玩啥？除了玩照相机。

丁老师:你知道的还不少啊，我还挺喜欢琢磨文字，我觉得每一个字都是活生生的，有情绪，有个性，有力量，有前因后果，要玩咱就玩出点儿名堂来，想一起玩吗？

赵海：从哪儿开始呀？

丁老师：从你的名字开始。知道你们老赵家历史上出了多少大人物吗？姓赵的皇帝曾经拥有什么样的天下……每天我们琢磨一个字。

赵海：老师，你知道的怎么这么多呀？

丁老师：好玩呀，我们看到的任何事物后面都有宝藏，挖宝游戏，好玩得很。你别看这灯塔已经破败了，早年没有人比它更明白黑夜里那一点儿光亮的重要。

远处海中的船隐约晃动。

丁老师：没有灯塔，船就会失去方向，没有灯塔的港口就是一个死港。你也可以成为灯塔，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

赵海激动地：老师，将来我要修好这座灯塔。

丁老师与赵海击掌约定。

11.悬崖峭壁 日 外

一群海鸥飞旋着，落到镇海石上。

丁老师：当航行迷途或大雾弥漫时，观察海鸥的飞行方向，就可以寻找到港口。如果海鸥贴近海面飞行，那么来日的天气就是晴好的；如果它们沿着海边徘徊，天气就会逐渐变坏。如果海鸥离开水面，高高飞翔，成群结队地从远处飞向海边，或者成群的海鸥聚集在沙滩上或岩石缝里，暴风雨差不多就要来啦。

陈晓崇拜地望着丁老师：海鸥这么神奇呀？

赵海：丁老师又要开坛设法了。

丁老师：海鸥之所以能预见暴风雨，是因为海鸥的骨骼是空心的，充满空气，便于飞行，还能及时预知天气变化。

丁老师：海鸥不光是海上安全航行的“预报员”，还是我们的“海港清洁工”呢，它们不单吃鱼虾、蟹、贝，还爱拣食船上人们抛弃的残羹剩饭。赵海，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成为老师——

赵海：我可不想成为丁老师。

丁老师举相机拍摄海鸥、镇海石：镇海石在变成石头之前可是一个又帅又能耍酷歌唱的天神，岛上的渔民出海打鱼经常会遇上大雾天气迷失方向，只要他高唱两声，渔民顺着歌声就能返回家园。

陈晓：丁老师，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故事？

丁老师：我们海岛，到处都是故事，你们慢慢去发现吧。

12.海边 日 外

陈晓扎到海里捞出几只螃蟹。

大家点起篝火烧烤。

丁老师在沙滩上写

（《六书通》里的篆体）。

赵海歪着头看：这都是什么呀，老师，是天书吗？

丁老师：我们生活在什么地方？

赵海：地球上呗。

丁老师摇摇头，在沙滩上画：我们生活在这个海岛上。这是我们的岛，北边是小麦岛、大山子岛，西北边是陨石岛——

赵海：这是地理老师的事儿。

丁老师：谁的事儿都是我们的事儿。

陈晓同学：老师，这是海岛的“岛”字吗？

丁老师：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岛”，我们的海岛。你们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个岛吗？世界上有几个孙子岛？

赵海：老师，英语里没有孙子岛这个单词。孙子岛，孙子岛，还不如叫老子岛。

丁老师：世界上就这么一个孙子岛，被我们居住生活，是我们的幸运还是孙子岛的幸运？

陈晓：老师，这就是您选择回岛上当老师的理由吗？

丁老师：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回来，谁回来？

陈晓：老师，您不是一直鼓励我们考出去吗？

丁老师：你知道我们生活在什么地方？

陈晓纳闷地：海岛上呀。

丁老师摇摇头，又在沙滩上画一个包围小岛的大圆圈：我们生活在这个地球上。咱们海岛人自古就明白一个道理——小岛外面是大洋。在遥远的年代，即使小岛鱼虾扑岸，祖辈们也不怕风浪之险，奔赴远洋。你们先得走出去，才能再回来。你不认识你的家，出门就容易迷路，越走越远。

丁老师摘下胸前的相机，吹口气，仔细地擦拭：这是我大学的老师用过的相机，老海鸥，他是我们海岛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老三届的，他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他想回来的时候，回不来了。

丁老师举起相机，给同学们拍照，一张张凝重的小脸被篝火照亮。

13.教室 日 内

一个男生捧书朗诵课文《木兰诗》：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

站在讲台上的丁老师纠正:可汗（kè hán）大点兵。

一个男生重复念:可汗（kè hán）大点兵。

丁老师：我们男生，能大点儿声吗？跟我读——万里赴戎(róng)机，关山度若飞。朔（shuò)气传金柝（tuò），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丁老师：下一个。

赵海接着念：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qiáng)。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丁老师：为什么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陈晓：她有个秘密。

丁老师鼓掌道：很好，每个人内心都有秘密，我们这节课后的思考就是“与秘密有关”。

14.大树下 日 外

丁老师打电话：这里是我的故乡，我不能不管。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哎，我下周一回去，哎，哎——

躺在大树上的赵海探头望向生气离去的丁老师。

15.海滩 日 外

丁老师一脚把球踢到海里：别跟着我！

足球被海水冲回岸。丁老师又飞脚将球踢进海里，足球又被海浪冲回岸。

丁老师疯狂地将足球一次次踢到大海里。

16.海滩 日 外

赵海从海水中抱起足球。

赵海与丁老师并排坐在海滩上。

涨潮的海浪冲过来，两个人互相望着。赵海：老师，我们冲！

两个人不约而同扑向大海。

两个人在海浪中起伏。

17.海崖 日 外

赵海举着丁老师留下来的老海鸥相机，对着大海，对着海鸥，对着沙滩，对着海岛，对着太阳，对着海蓬草……

相机镜头对着自己，赵海按下快门。

相机镜头里出现陈晓。

赵海：躲开躲开，你怎么老抢镜头，我要把我们岛上的一切都拍下来，寄给丁老师。

陈晓：相机被你抢走了，还不许我抢几个镜头，真纳闷儿，丁老师早晚会回来的。

18.学校教室 日 内

校长高举着大牛皮袋子，被学生围着。

校长：你们丁老师说了啊，这里面可全是秘密啊，小心，小心。

陈晓站到桌子上，淘气地抢过袋子，袋子被同学们传递。

袋子被打开，一个圆圆的大葫芦，上面画满了海洋和大陆。

一个女生：这是丁老师做的，这不是——

赵海转动中心按钮，突然球分成两半，藏在里面的孙子岛的立体模型露出来。

赵海：我们的岛，我们的孙子岛……

责编｜梁 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