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牛”

佟才录

那年夏天，我第一次参加高考，结果以三分之差没有考上大学。秋季新学期开学前夕，当和我一样落榜的同学邀我一起去复读时，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因为我知道，我家的经济条件是交不起复读费的。

回到家里，父亲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我想去南方打工挣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父亲听了我的话，紫红的脸膛瞬间变黑，骂道：“孬种！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复读一年，明年七月再奋力一搏吗？”被父親误解和责骂，我心中委屈的闸门也轰然打开：“你以为我不想读书吗？可是，咱们家能拿得出我去复读的钱吗？”父亲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钱的事不用你瞎操心，你只管用功读书就行。”

秋季开学时，父亲把一千元复读费压在我的手心里，说：“抓住这次机会，用功读书，你一定能行！”带着父亲的殷切希望，我来到市里复读。为了节省路费，平时周末放假我都不回家，而是留在学校里复习功课。

那年寒假，是我去市里复读后第一次回家。到家后，我却意外地发现家里的牛棚空空荡荡的。我问父母：“咱家的牛呢？”母亲的眼里掠过一丝惊慌，父亲却一脸淡定：“卖了。”原来，父亲把家里唯一的一头耕牛卖给村里的吴二叔，换来了我的复读费。而且父亲还和吴二叔偷偷约定，吴二叔先把钱预付给父亲，等我上学走后吴二叔再来家里牵牛。我哭了，哽咽着问父亲：“那咱家地里的粮食你和妈是怎么收回来的？”父亲轻描淡写地说：“我借别人家的牛拉回来的。”

七月时，我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父亲高兴地请来几个要好的乡邻为我庆贺。我端着酒杯给在座的乡亲敬酒，当敬到吴二叔时，吴二叔拍着我的肩膀说：“二娃子，等你日后出息了，可千万不能忘了报答你爸。为了能让你去复读，你爸把家里的牛卖给了我，他自己却变成了一头拉车的‘牛！”我有点不明白吴二叔话里的意思，正想问个究竟，父亲却一把把我拉走了。

送走了前来祝贺的乡亲们，我问父亲：“吴二叔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父亲嘴里支支吾吾：“你吴二叔喝……喝多了，顺嘴说……说胡话呢。”我当然不信，又去问母亲。母亲含着泪说：“你爸把牛卖了给你交复读费，可是，秋收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着收割庄稼，有谁肯把牛借给别人家用啊？你爸借不到牛就自己拉着小车，起早贪黑，一车一车地把粮食拉回了家……”

听了母亲的话，我泪如雨下。父亲啊，您帮我架好了“梯子”登上了“天”，自己却弯下腰变成了一头拉车的“牛”！您的这份恩情，我永生铭记在心，将来好好报答！

（发稿编辑/周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