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儿子与情人》中的女性形象解读劳伦斯的女性观
2017-09-27吴林桧
吴林桧
摘要:戴.赫.劳伦斯(David Herbert Lawrence, 1885-1930),是20世纪英国文坛上最富创新、最有争议的小说家之一。劳伦斯在短短的20多年时间里,用最敏感的笔触和超越传统的模式塑造了身份不一的众多女性形象。出版于1913年的《儿子与情人》标志着劳伦斯创作成熟期的到来,而且至今都被公认为是他最优秀的作品之一。小说中刻画的三个主要的女性形象—莫瑞尔太太、米莉安、克拉拉,最终都以悲剧收场,成为男权制为主题的旧时代与工业革命初期女权运动冲突的牺牲品。本文借《儿子与情人》这部作品中的几个女性人物尝试阐述劳伦斯的女性观,并通过分析作者所处的时代背景和个人成长经历剖析影响劳伦斯形成这种女性观的原因。
关键词:劳伦斯、女性观、冲突、工业革命、新女性
【中图分类号】I561.074
一、《儿子与情人》中的三种女性形象
1.1莫瑞尔太太
作为小说《儿子与情人》开篇出现的女性角色—莫瑞尔太太,是一个出生于中产阶级家庭,受过良好教育,有着忠实宗教信仰的女子。这个女子气质高雅,有着上流社会大家闺秀的风范。这样一个注重精神生活的女子最后却嫁给了一个只注重感官生活的普通矿工,过着和其他矿工妻子一样的普通生活,“暮色垂降时,不爱出门的主妇们便戴着白围裙站到小巷的拐角处扯闲话,把两条膀子抱在一起,莫瑞尔太太孤零零无人作伴,幸好她已对此习以为常了”[1]。她的丈夫每每结束繁重的工作后,便会去小酒馆和几个朋友喝酒,每次酒醉回来,两人总是话不投机,她嫌丈夫话语粗俗,丈夫认为她不够体贴温柔,不能理解她。然而,两人每次争斗之后,莫瑞尔太太都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价值标准,一心想要改造丈夫却在一次次期望后落空。与莫瑞尔婚姻生活的开端就已经预示着她未来的悲剧性结局。一方面,她是维多利亚时代男权主义的牺牲者。同时,她又不甘心降低自己的价值标准,成为丈夫的附属品,所以,她开始为自己的存在和女人的权利进行抗争。而她的丈夫莫瑞尔先生在这样一个特定的资本主义工业化背景下,是一个典型的现代产业工人的悲剧代表,干活的环境危险、肮脏,下班后只能靠酒精来麻醉自己,成为了为资本家干活的机器,而他人性的本能也被压抑和摧残。莫瑞尔家庭成了资本主义工业化的牺牲品。
在这之后,她将所有的爱和生活重心放在了她的孩子身上,努力将他们培养成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上等人。作为他们孩子威廉、保罗深受其害,在母亲这样几近变态的呵护下,他们失去了自我,成为了母亲的藉以达成自己心愿的工具,特别是小儿子保罗,他和母亲相处的时间最长,母亲对他的束缚是他严重心理缺陷的罪魁祸首。他的爱情每次都是无疾而终,因为母亲会用尽一切办法阻止他和女友的相恋。可见,莫瑞尔太太对抗争之路的理解太过极端和片面,虽然在这期间,她参加了妇女俱乐部,写文章,看似她成了人生的赢家,但是家庭却已分崩离析,丈夫与她成为了路人,儿子成为了她的傀儡。她感到寂寞,她虽然在孩子们长大后控制了整个家庭,但是她牺牲了自己的温柔,成为了有控制欲的强者,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是严重威胁到了男人的权威。在文章的结尾,当莫瑞尔太太生命走向尽头之时,儿子保罗仁慈地杀死了母亲。
劳伦斯本人在其所著的《男女关系与人格》中,谈到两种气质的女人:粗俗的和温柔的。这两种女性气质便产生了两种类型的自信心:有的女人像公鸡一样自信,有的女人像母鸡一样自信。[2]显而易见,莫瑞尔太太属于像公鸡一般的工业革命女权运动兴起的新女性,为了追求自己的权利勇往直前。但是,劳伦斯在这本书里也提到:这些新女性变得像公鸡一样自信,将所有的激情和时间投入到某种目标中,但归根结底,她们还是母鸡,她们害怕看到自己母鸡的自我,遇事拼命证明自己多了不起,比男人更像男人,但这一切根本是脱节的,她失去了母鸡般的自信,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女性的幸福,如此自强不息地度过一生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活过。所以,莫瑞尔太太的悲剧命运从她开始为自己抗争便已注定。
1.2 保罗的第一任女友—米丽安
米丽安是保罗的第一任女友,她的名字Myriam,在希伯来语中意思是《圣经》中的圣母玛利亚,因此,这一任务的名字就已象征着米丽安的“母亲”特征。保罗从小受着母亲的精神约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认识了这样一个清纯的女孩,从名字的象征已经能够看出,他是以母亲为模型来寻找自己的心上人。既是如此,米丽安或多或少与莫瑞尔太太有着些许相似的性格特点。首先,米丽安也是十分重视精神生活的,她的强烈的精神欲望是她想要完全占有保罗,她不甘平庸。在爱情方面,她一直想象着“到处都有一些公主,被头戴铁盔或帽插羽毛的骑士所爱恋。” [1]从这里可以看出,米丽安一直活在美好的幻想中。她的信仰和精神高于一切的价值观使她不可能和保罗像正常情侣那般恋爱。但是,我们不能忽视米丽安在和保罗相恋时的改变,保罗,作为男权世界的代表,没有接纳米丽安的改变。所以,这一人物的出现,笔者认为反应了劳伦斯多重女性思想:一方面,米麗安象征着母亲一类的新女性,她的出现说明他是欣赏和受到吸引的,另一方面,正如之前对莫瑞尔太太的描写一样,这类女性占有欲强,不甘人后,挑战了劳伦斯的男权观,他对此是反感的。所以,米丽安与保罗的这段关系反应了劳伦斯的女性观:抗对男权为主宰的女性不会有好的结局,只有身心合一才能收获幸福。女性最终是男性的从属。但是,即便是这样,劳伦斯还是欣赏有独立思想的新女性,不过,当他们强大到威胁男权的地位时,事情的结局就会发生改变,从这一点看,劳伦斯是矛盾的,处于男权和女权的斗争的纠结状态中。
1.2 保罗的第二任女友—克拉拉
在和米丽安的恋情瓦解以后,保罗遇到了他生命中的第三个女人—克拉拉。与米丽安的柏拉图式的恋爱完全不同的是他与克拉拉更多的是尘世间的俗人之恋。劳伦斯塑造了一个和米丽安完全对立的形象。克拉拉缺乏精神生活,但当她面临婚姻不幸时,毅然与丈夫分居,公然向传统挑战,所以,这也是一个女权主义的代表人物。保罗和克拉拉的爱满足了保罗的感官需求,但是,保罗并不满足于纯物欲的爱恋,受母亲的影响,他多少对精神世界是有要求的,这在他和米丽安的深沉爱恋中得以体现,而这一切,仅靠短暂的肉体欢愉是不能满足保罗的精神世界,而且,克拉拉因为之前受伤的婚姻生活对男人充满了敌视,她参加了妇女运动,认为,女人不能向生活低头。最终,她的结局也一定是有悲剧色彩的,因为在劳伦斯的眼里,纯粹追求感官感受的女子注定也不能得到幸福。[2]所以,前两位女子—莫瑞尔太太和米丽安这类精神世界丰富、意志力强的女子不能得到幸福,因为他们缺乏生活的激情和温柔,注定是生活的失败者,而后一位克拉拉为代表的追求物欲,精神空虚的女子也不能得到幸福,因为这两类都挑战了男权主义,抑制了男性在两性中的统治地位。endprint
二、导致劳伦斯女性观的原因分析
2.1 社会背景
劳伦斯生活的年代是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英国。此时,英国还处于传统的父权统治的时代,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男性占有统治地位,女性只能居于从属,不能享有和男性同等的权利。劳伦斯对男女关系的认知必定是男权占主导。
但我们不能忽略的另一个事实是,这个时代,也是工业革命萌芽的时代,各种新兴技术的发展对传统文化带来了剧烈的冲击。正如这部小说开端所描写的那样,人们成了机器的奴隶,社会的工业化进程腐蚀了人们的灵魂,扭曲了人们的价值观。在这样的背景下,女权运动也随之悄然兴起,女性为争取自己的权利积极勇敢地抗争,所以在这部小说里,我们可以看到劳伦斯起初是支持以保罗母亲为代表的这类新女性的,她们接受过正统教育,有素养,不愿向恶劣的生存环境屈服,但是,这种强烈的占有欲望极大地威胁了男性的权威,这也极大地挑战了劳伦斯心里最传统的男权观。这让他感到恐惧,所以他才有了这样的感叹:这样追求公鸡式自信的女性失去了女性真正的幸福,在如此自强不息地度过一生后,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没生活过,生活留给她的只是一片空白。[3]
2.2 劳伦斯的生活经历
《儿子与情人》是一部自传式的小说,劳伦斯的母亲莉迪亚与小说中的主人公莫瑞尔太太一样出生于中产阶级,从小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后来也是认识了矿工亚瑟。亚瑟举止鲁莽、酗酒成性,与优雅的莉迪亚差距很大,虽然,莉迪亚也尝试改变他,但都以失败告终。所以,儿子成了莉迪亚的全部精神依托。劳伦斯的朋友乔治后来在回忆劳伦斯孩提时代的生活时说:劳伦斯出生时特别瘦小,所以莉迪亚特别宠爱她,恨不得把心肝挖出来给他。[4]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劳伦斯,势必形成了与母亲之间超越一般母子关系的感情。劳伦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认识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爱人—杰西,但母亲却百般阻挠,他们最终没能在一起,母亲死后,他和一个已婚女性私奔,但是这个女孩又是占有欲极强的类型,这让劳伦斯苦恼不已。所以在这部小说中他所塑造的女性形象都能找到他母亲和妻子的影子。里面所反应的男权思想正是劳伦斯心中那被苦苦压抑的灵魂。[5]
三、结语
《儿子与情人》这部小说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实际是劳伦斯心中三种爱的代表:与母亲的母爱,与米丽安的柏拉图之爱,与克拉拉的肉体之爱。这些爱是保罗灵魂的所有。这三位女性的结局都以悲剧收场,但是我们在里面可以看到三位女性在当时不向现实低头,勇于抗争的斗士形象。这样暗淡的结局不仅有社会的原因,男女平等之路漫长,但,我们用不能放弃对美好明天的向往。
参考文献:
[1] [英] D.H.Lawrence 著《儿子与情人》,方文华译,译林出版社,2003,8
[2] [英] D.H.Lawrence 著,《劳伦斯论男女关系与人格》,王子予译,北方妇女儿童出版社,2004,136
[3] [美]迪奈尔丁.斯耐德著,《劳伦斯的觉悟:一個智者的传记文学》,陈德民译,堪萨斯大学出版社,121
[4] [英] D.H.Lawrence 著《劳伦斯书信选》,,刘宪之译,北方文艺出版社,1987,56
[5]张涛,《试论“儿子与情人的恋子情结与恋母情结“》,外国文学研究,1984,79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