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产是不是最大的“灰犀牛”？

马光远

“灰犀牛”这个词在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之后在中国爆红。不仅人民日报评论员文章提醒警惕“灰犀牛”，中财办的官员在谈及中国经济时更是直面“灰犀牛”，指出了中国经济当前面临的五大“灰犀牛”。

在7月29日，功夫财经“炼金之夜”的演讲中，我再次呼吁大家关注大概率发生的“灰犀牛”，而不是小概率发生的“黑天鹅”。我在现场给听众解释，“黑天鹅”是小概率事件，而“灰犀牛”是发生的可能性非常大的事件。用中国股市做例子，你在中国股市赚钱了，那是“黑天鹅”；你在中国股市被套了，那叫“灰犀牛”。

不同于以往中国经济学界热衷于炒作肤浅的词汇，我一直认为，“灰犀牛”这个词是最该被炒作的一个词。因为，就当下中国经济面临的诸多风险而言，其实都是早已存在但又因为有些人一直侥幸这些风险不会最终爆发而一再视而不见，即渥克所讲的“灰犀牛”，而不是塔勒布所提出的“黑天鹅”。

渥克在他的《灰犀牛》一书中尖锐地指出，人类社会最可怕的并非不可预知的小概率事件，而是那些近在眼前的大概率发生的危机。“其实，那些低概率的孤立事件聚成一体时，其发生概率就会远远超过人们的认识。在我看来，众多黑天鹅背后是不断汇聚的高概率的经济危机。”

金融危机八年以来，政客、企业家以及意见领袖们对迫在眉睫而且可以预见的危机经常故意视而不見。我们几乎每天看到一些危机，诸如气候变化、恐怖主义、房地产泡沫等向我们走来，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一旦酿成大祸，就把“黑天鹅”理论当成挡箭牌。这是迄今为止人类社会最大的悲哀。

过去多年，中国社会也是如此，面对一些危机的苗头，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危机的解决，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受“黑天鹅”这个理论误导太深。2013年渥克在达沃斯论坛第一次提出“灰犀牛”理论，我立即被这全新的思想所倾倒和折服，并有某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因为在过去多年，每一次听到“黑天鹅”的时候，我都公开反击，告诉大家世界上没有什么“黑天鹅”。听过我现场演讲的人都应该知道，在过去几年，我不断的用渥克的“灰犀牛”理论强调全球出现的很多危机事件的必然性。可惜这个理论在中国一直没有得到重视，直至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之后，人民日报的评论员文章终于让大家找到了共鸣，让大家感受到那些未来有可能引发系统风险的因素，都是“灰犀牛”而不是“黑天鹅”。

在媒体热炒“灰犀牛”的同时，官方对这个词也给予了积极的回应。中财办的官员不仅承认“灰犀牛”的存在，而且列举了目前中国存在的五大“灰犀牛”，包括影子银行、房地产泡沫、国有企业高杠杆、地方债务、违法违规集资。

我想，不管大家如何分析中国面临的各种“灰犀牛”，一个基本的共识是，中国在很多领域存在“灰犀牛”，中财办官员列举的这五个领域无疑是中国面临的五大挑战，形式多样的影子银行问题，不仅不断冲击银行业安全的堤坝，更是危及老百姓的财富安全，僵尸企业背后的高杠杆也是多年来大家都非常关注的。

但并不意味着除了这五个“灰犀牛”，就没有别的。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提及“灰犀牛”，在我看来，可以被视为有可能引发系统风险的，主要包括企业债务杠杆，房地产泡沫，各种各样的金融庞氏骗局，民营企业家不安全感导致的信心缺失，制造业面临的巨大困难，以及贫富差距等问题。

应该说，我所言的这些领域，和中财办列举的各种“灰犀牛”大体差不多。但我觉得，中国面临的“灰犀牛”，除了具体领域，更重要的，还有那些看不见的，隐藏在企业家内心深处的东西，比如，影响企业家对中国经济信心的一些东西，也是真正的“灰犀牛”。贫富差距问题，是足以影响民心和“士气”的东西，对贫富差距，对企业家的信心不给予足够的关注，可能在整体上对中国经济的未来造成很大的冲击，我认为，其杀伤力甚至比那些具体的领域还要大。

至于很多人关注的房地产，算不算当下中国最大的“灰犀牛”？房地产泡沫的问题肯定是“灰犀牛”，这是毫无疑问的。我在上一篇文章中也提到，在房地产市场已经变天的情况下，一定要警惕风险，特别是去年的热点城市，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火中取栗。在政策的打压下，去年15个热点城市房地产下半年走入下行通道基本是定局。

但是，我想说的是，中国房地产的泡沫问题，如果有智慧的政策而不是现在非常愚蠢的调控，是可以解决的，问题起码没有严重到美国次贷危机前的程度。

一些城市的房价太高，存在着泡沫，几乎没有争议，但我认为，房地产领域最大的风险却不是在热点城市，而是今年热炒的，没有任何概念，房子供大于求，经济基础一般，人口在净流出的四五线城市。

今年这些城市的房价快速上涨，支撑的理由并不充分，这些城市本来存在很严重的“数量泡沫”，经过今年的上涨，价格上也出现了泡沫。在这些城市房子供大于求的情况下，炒作房子有什么价值？好在管理层似乎已经意识到这样玩下去的风险，在最近的高层会议上，已经不再提三线以下城市的去库存政策，这是对的。

特别要提醒，在中国经济新周期悄然来临之际，每个投资者都应该具有风险意识，不要想当然。君不见，连国家地震局都开始学习全国金融工作会议精神了，你要是不当心，很可能在大周期变动的时候，成为时代转换的炮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