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月娥的爱情
2017-09-22
伊莎贝拉月蛾的优势
2006年,朱安娜只身去了魔都上海,那年她20岁,青春正好,冲动和勇气是那个年纪的专利,所以她休了大学,将父亲气得病发住院,在医院守了一晚之后,拿钱跑了。
那样炫丽的年华,总要疯狂一次,为爱情。
朱安娜高中时暗恋的同学马哲在网上写下一条签名:伊莎贝拉飞走了。
伊莎贝拉其实是种月蛾,在欧洲没谁比它更美丽,在马哲眼里,女孩像伊莎贝拉一样,毫无瑕疵。
一开始,女孩对马哲毫无兴趣,马哲去找生物老師,写了篇关于伊莎贝拉月蛾的文章,介绍它的美丽与罕见,文章最后,马哲说:“你就是我心中的伊莎贝拉。”
这对女孩来说,是最高褒奖。
文章被生物老师发表了,许多人慕名而来,想见见文章里的“伊莎贝拉”。
就这样,女孩成了伊莎贝拉,和为她命名的马哲在一起了,两人是早恋,但因为那篇文章,大人们用难得的宽容给了他们认可。
朱安娜很悲伤,她用了许多方式也没能在马哲心里留下印象,那个女孩却仅仅因为一种月蛾就获得了他的全部青睐。
这是一场看不到对手的战斗,毫无疑问,朱安娜输得很彻底。很不公平,是不是?
填报志愿时,马哲和伊莎贝拉一起去了魔都,而朱安娜留在帝都。
可是两年后,他们分手了,并且毫不掩饰他想展开新恋情的想法,试问,还有谁能阻止暗恋他五年的朱安娜飞奔的速度呢?
当朱安娜风尘仆仆地站在马哲面前,当她说喜欢他五年了,没人能胜过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时,马哲轻轻拥抱了她,身上沾着魔都独有的湿热。他说:“饿了吧,我们去吃东西。”
马哲没说喜不喜欢,但是他让朱安娜进驻了他的生活,夹裹着她变瘦变结实的身体,和浓郁又炽热的爱意。
朱安娜在马哲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她不得不兼几份职以支付房租,马哲只在周末过来,朱安娜总在周五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将冰箱塞满马哲喜欢的食物,他们会交付身体,朱安娜抱得很紧,马哲身上的温度和汗水让她有种热泪盈眶的安心。
更多时候,马哲在电脑前打游戏,朱安娜光看他的背影就能看好几个小时,爱到极致,他做什么都舍不得挪开眼。
只是甜蜜的假象
朱安娜在兼职的地方晕倒,同事大姐将她送去医院,幸好只是贫血,大姐执意打了马哲的电话,将他臭骂一顿。朱安娜苍白地拉住大姐的衣袖,她不想马哲受到责骂。
马哲并没有逼她做任何事,甚至在她哭着摔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后,劝她回去。
他无数次地说,他不值得她做到如此地步。
但朱安娜唯一渴望的却是陪在马哲身边,一直到老。
大姐叹息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怜惜,她说:“傻姑娘啊。”
之后的几天,马哲没有联系朱安娜,她忐忑不安,以为马哲在生气那天大姐的怪罪,他没有理由因为她对他的爱而受到指责。
但出乎朱安娜的意料,马哲竟然约她去学校。
他带着他进教室蹭课,三个月了,朱安娜离开校园三个月了,她有种久违的感动,不管不顾地扑进马哲的怀里,丝毫不管教授在台上死盯着他俩。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马哲开始关心朱安娜了?
他们的相处模式变了,不再是朱安娜在出租屋里等着周末的马哲,她空下来会跑去学校蹭课,学生那么多,教师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为了有更多时间和马哲在一起,朱安娜辞去时间长的工作,她开始帮大学生写作业和论文换取报酬,这对原本成绩优秀的朱安娜来说易如反掌。
然而马哲为蹭课的朱安娜打了那么多次掩护,却从来没有说明他们的关系,她在他同学的眼里,就只是高中同学,再无其他。
放暑假前,朱安娜代写的论文被教授夸奖了,作为感谢,那名同学邀朱安娜参加聚会,其中也有马哲。
在众人眼里,马哲单身,免不了介绍女生给他,有些大胆的,直接凑到他面前要和他跳贴面舞。
朱安娜多么希望他能拒绝,可是他没有,一次又一次任自己的臂间挽着别的女生,甚至任由一个热情似火的女生吻了他,那个画面刺痛了朱安娜,她跑上去扯开马哲,冲那个女生吼:“别碰我的男人!”
马哲没有否认她的话,但是从那天起,他们的气氛明显变了,朱安娜失去了马哲在她面前仅剩的那点真实的温柔。
或许,朱安娜只是他逃避的休憩场所,他可以给她一个甜蜜的假象,可是却没有旁人的祝福。
爱的底线
他们没有分手,朱安娜觉得,他们一定是相处的时间不够长,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他才会没有爱上她。只要再等等,她会变得更好更优秀,她会比那种叫伊莎贝拉的月蛾更美丽绝伦。
朱安娜设计了传单,混进教室推销自己:代写论文、代点名、代写作业……走一切边缘手段获取报酬,因为,她想离马哲更近一点,无论是空间还是内心。
两年,能做什么呢?朱安娜学会了四种外语:英法西日。那些无心插柳的后果便是,2008年,有出版社请她翻译作品——毕竟懂四国外语的人才很少见。
马哲毕业后进了家不大不小的公司,他们搬到他公司附近住,房租是朱安娜付的。朱安娜并未觉得不妥,能让心爱的男人花自己的钱,对她来说,是认可。
只不过,他们更像是拼租而不是同居,虽然做爱,却有各自的房间。马哲不让朱安娜进他的房间,直到那天,马哲的同事着急找上门来,说马哲有份文件落在家里,可是他电话不通,同事只好自己来取,以免耽误工作进度。
送走同事后,朱安娜扔下抹布,一言不发地坐在马哲床上,她心里一片混乱,因为马哲的抽屉里,放着他和伊莎贝拉的合影,上面,他们笑得很恩爱。
朱安娜一直以为她对马哲的爱是没有底线的,可事情发生时,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底线很低,低到知道他和别的女人上床,忍不住吐得天翻地覆。
她可以接受他不爱她,却无法忍受被背叛。更让朱安娜震惊的是,马哲是在那种店里被抓走,派出所让她去接人。endprint
世上最难过的不是自己在那个人心里当不了第一,而是知道他心里有人,默认自己排在第二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朱安娜发疯似的将马哲房间里的东西全扔了,一开始马哲沉默着,当她撕到那张合照时,马哲突然扑上来抢,两人扭成一团,照片扯破了,马哲的巴掌扬了过来,重重地打在朱安娜的脸上。
她冲着马哲大吼:“滚!”
马哲真的干净利落地滚了,他什么也没带走,除了那张残破的合影。
朱安娜全身都在疼,她又哭又笑,她的爱情,在混乱、不堪及绝望中结束了。她只好将自己藏起来,关在屋子里,像所有的失恋者一样,她变得异常敏感脆弱,一心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却意外收获不菲的报酬。
2010年,她在魔都买了间小公寓,安放自己疲惫不堪的灵魂。
朱安娜看了许多爱情故事,却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她发现,自己无法爱了。
莽撞的肇事者
一大早,朱安娜冲出公寓,她完全忘了那天要交稿而睡过头,偏偏天又下雨,根本打不到车。朱安娜决定走一段路去坐地铁,可是被疾驰而过的车溅了半身水,她转身护着稿子时扭到脚,高根鞋断了。
朱安娜脱下鞋,咒骂该死的雨,该死的城市建设,该死的一切。
她太投入了,没听到有人在喊“让开让开”,于是另半身也被溅了水,全身湿透了。
朱安娜瞪着肇事者,她用尽了所能想象的词汇怒骂他,她知道自己在迁怒,可是她管不住自己。好在,那人脾气好,又理亏,任她骂到过瘾。
朱安娜不得不回家换衣服,交完稿从出版社大楼出来时,却看见那个肇事者骑着小绵羊在等她。
肇事者叫徐文武,他递给朱安娜一双鞋,说是赔礼。
朱安娜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早上我看到你文件袋上面的地址了,猜的。”
徐文武的解释毫无破绽,朱安娜不想纠缠,打算接了赔礼就走,可是徐文武硬让她试试合不合脚,结果太小了,于是徐文武又拉着她去换。
朱安娜坐在小绵羊后面,彼时四月,雨停了,咸湿的风打在脸上,像一群小蚂蚁在爬,她忍不住将脸往徐文武身上贴近些,以躲避风。
徐文武买的那双鞋其实不便宜,在大洋百货挑的,最后朱安娜硬是以不合脚退了,将钱还给徐文武,因为她看清了徐文武的手。
看一个人工作的劳累程度,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看手,徐文武虽然将指甲剪的快贴肉了,但还是能看到缝隙里的黑渍,还有那些已经延伸到指腹的老茧——这些都说明他工作很辛苦,朱安娜并非心硬的人,她知道生活的不易。
最后拗不过徐文武,他请朱安娜吃饭,不然心里不安。
重庆鸡公煲店,朱安娜点了份小锅,再叫了瓶二锅头。说真的,她很久没有跟人一起进餐了,胃好象也被鼓舞了,那晚,她吃了三碗米饭。
徐文武沾了酒后变得健谈,他说起自己贫穷的家乡,还有两个弟妹,他希望自己的手能改变他们的命运。所以他在魔都什么工作都做,他已经做了三年的体力活,因为来钱快。
朱安娜破天荒陪他共饮了一杯,她钦佩他的坚强。
两年太久了
徐文武打电话让朱安娜出去,他从老家带来了秘制的火腿——那晚在鸡公煲店交换了号码之后,他们三五不时联系着。许是孤单的太久,许是心里那一抹说不清的恻隐,朱安娜会跟徐文武聊天,他在兼职送货,知道许多特别的小巷或者小店,都会一一说给朱安娜听。
过些时候,朱安娜便会一个人去徐文武说的那些地方。
他们在不同的时间踏上同一坐标,感觉很奇妙。
前不久,徐文武说他回老家了,朱安娜有淡淡的失落,像画中的鸟被撕下一半翅膀,尽管他们真算不上亲密,可是在朱安娜晚归觉得身后有人跟踪时,是徐文武仗义相救,他们是有情义在的。
朱安娜让徐文武送来她家,这是他一次来,她想待会要留他吃顿饭——她包了饺子,刚吃了一碗,也许他可以尝尝自己的手艺。
徐文武客气地敲门,将火腿递给朱安娜,她招呼他进来,徐文武踌躇了片刻,脱了鞋。
朱安娜想,他黑了些,云南的紫外线真毒,但是很精神。她覺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于是转身要进屋,但是被鞋子绊倒,幸好徐文武动作够快将她揽进怀里。
他们隔得那样近,接吻似乎也不错,可是他们没有吻下去,在距离只剩一厘米时,徐文武推开朱安娜跑了。
朱安娜呆呆地看着空荡的门口,她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飘来大葱味的饺子,朱安娜捂住嘴,泪流满面。那天之后,朱安娜关机整整一星期,直到内心的期待再也藏不住,便开机。
那一瞬间,是失望的。没有徐文武的任何联系,好像那天只是一场幻觉。
惟有那只火腿依然挂在厨房,朱安娜没有吃,那是仅有能证明徐文武存在过的证据。
去年圣诞节,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来见朱安娜,是马哲。她的心脏依然会疼,但不会影响脸上的微笑。
他向朱安娜道歉,伊莎贝拉离开后,他尝试过爱她,可是没有成功。所以他决定结束一切,包括朱安娜对他的执着。
尽管马哲没有说明,但朱安娜敏锐地察觉到了,当年他被抓去派出所,很有可能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只有彻底打碎朱安娜对他的幻想,她才可以重新开始。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朱安娜的第二次恋情会因为一个未完成的吻而胎死腹中。
马哲对她退缩的作法不能理解,朱安娜苦笑,徐文武提过,他喜欢干净清爽的女孩儿,可是她满嘴的大葱味儿,令人作呕。所以那时他才会逃的那么急。
回家后,朱安娜盯着手机上徐文武的号码发呆,她想起分别前马哲说的话:“你知道吗?伊莎贝拉月蛾只能活三天,所以它们会在这三天内与另一半相遇相恋再产下后代——它们尚且活得那么积极,你为什么不?”
一咬牙,朱安娜拨通了号码,等待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听到声音时,朱安娜忐忑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灰暗。
那头传来机械声:“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她不禁嚎啕大哭,两年,是不是已经太久了?
八成的自尊心都是无聊的
朱安娜疯狂地寻找徐文武,看到的却是他挽着妻子,牵着稚子,一家其乐融融的一幕。
朱安娜闪身躲进墙角,她的勇气消失无踪,不敢让自己出现在徐文武的眼里。
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踪他们,徐文武将孩子抱在怀里,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他在一旁宠溺地看妻子砍价,是的,宠溺,带着笃定的安心。
直到他们消失在楼梯间,朱安娜才失魂落魄地拐进旁边的面馆,叫了一大碗面,里面放了葱,她嚼下去,恶心得想吐。
徐文武永远也不知道,自从那天他逃走后,朱安娜将一切归罪于那碗大葱水饺,于是再也不碰葱味。
可是朱安娜同样也不知道,徐文武之所以逃掉,是因为他们靠得很近时,朱安娜突然垂下眼,视线移到他脚上。那上面穿着两只不同的袜子,并且缝补过多次。
于是他认为朱安娜嫌弃自己的贫穷,这是爱情里的一道难题,徐文武自认为他没有办法解答,所以只能任那株已经崭露新芽的恋情干涸而亡。
后来他找的妻子与他相似,贫穷而质朴,有共同的境遇,于是安心而踏实。
多么可笑,有时爱情会将自尊放得无限大,尽管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无聊的,可依然逼得他们只敢圈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味胆怯地猜测对方的意图,灰暗的消极决定了最后的结局。
朱安娜强行将面吞完之后,她去菜市场买了一把大葱,准备包大葱水饺。
岁月并不慈悲,无情地让相交的两人渐行渐远,物是人非,再不复当初。
第一次恋情她只会横冲直撞,以致第二次恋情太过小心,可她决定继续向前走,爱给人伤痛,亦让人成长,希望下一次,她不会再错过重要的事物。
编辑/陈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