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会啃糖炒栗子吗？

张若秋

前不久网易云推荐给我一首歌，叫做《春风亲吻我像蛋挞》。蠢萌而又纯真的童声下，是舒伯特的降B大调即兴曲。封面图是一群小动物，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头小猪。

这首歌来自一部叫《麦兜当当伴我心》的喜剧动画电影，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在小学，没什么特别深的印象。万万没想到第二遍看，20岁的我被一群幼儿园的小孩感动得一塌糊涂。

麦兜在这部里似乎不是主角，但还是那个最会讲道理的猪。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

从前有个老伯，胖乎乎的，秃了顶，不管做什么都不急不忙，没啥特别喜好，就爱音乐，喜欢教小朋友唱歌。他的职业是春田花花幼儿园的园长，当然，他的职业不止这一个，比如，他还卖糖炒栗子。有一天，他受邀去参加硬邦邦幼儿园的校友会。硬邦邦幼儿园的同学们长大后个个意气风发，甚至还有正在宇宙飞船上的校友送来“来自宇宙的捐款”，场面十分壮观。老伯看见后眼里亮亮的，他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幼儿园的孩子们坐上了旋转木马时的笑容，还有崭新的闪闪发光的幼儿园。

可现实终归是现实啊，“春田花花幼儿园”还是那个坐落在老香港的闹市区、楼梯走廊里画满油漆涂鸦的、随时可能被租给新住户的幼儿园。

于是春田花花幼儿园也举办了同学会。

然而，毕业后人人都功成名就，升官发财，从四面八方一起赶来支持校长筹款，筹得几千万善款只是梦里的情节。真实的故事是，可爱的小朋友长大后走出校园各自在世界的角落里做着平凡普通的工作，过着平淡无奇的人生。小时候大家用天真的嗓音唱着“我们是未来的主人翁”，长大后大家无奈地对校长说：“校长对不起，都是我们没用，穷的叮当响。”对于虽然没有功成名就，但依然善良的学生们，慈祥的校长温和地说：“你们都很乖，是校长没用。”卖了几年糖炒栗子回了老家的校长。在小岛的学校里当着校工，当握着扫把的校长听到孩子们天使般的歌声后，从虚掩的门后探进花白头发的脑袋，咧开没牙的嘴巴，陶醉在美妙的音樂里，掉了亮晶晶的眼泪。最后校长想到了让孩子们组成合唱团来拯救幼儿园。MISS陈问：“要是还不行怎么办？”校长说出口头禅：“行就吃龙虾，不行就回老家。”

还好结局是吃上了龙虾，要不然之前的眼泪就白流了。

生活从来不是一部童话。你我都曾是抱着童话书长大的小朋友，为了不沦落为市井小民而努力读书学习，有过不甘和迷茫，也都曾向明明知道“这是妥协”的事妥协。是谁真正做了未来的主人翁，是谁在垂暮之年感叹年少的蹉跎与不幸。在宇宙和岁月面前，我们是渺小的个体，你的一辈子可能是别人的一辈子，别人的一生亦有可能是你的一生。真正令人羡慕的强者不会拒绝生命给予他的一切，无论喜悲。

感动是个奇妙的东西，即使是硬邦邦的人，心底也会有软绵绵的地方：即使你从不屑于拥有它，它还是会在某个时刻突然蹿出来，给你一个惊喜。小时候麦兜不懂什么叫做感动，以为是急便便。医生告诉他：其实那不是真的急便便，那只是感动，是你心里不知给什么东西在窜来窜去，窜来窜去，不懂怎么表达，就以为是急便便。其实它就是你一直压抑着的、突然爆发的感情。就像肚胀是涨便便，那感情涨了就会流眼泪。

幼儿园的餐食有时是糖炒栗子，因为校长为了幼儿园的经营不得不兼职卖栗子，而且经济困难又不能保证孩子们每日都有好饭食。麦兜说，总是啃不动，MISS陈说在栗子上刻上名字下次再啃，可是下次还是没啃动。后来的麦兜说，有一天，没啃开的糖炒栗子不见了。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啦。

每人都有梦想，有的实现了，有的实现不了，还有的却不见了。

啃不动的栗子就像实现不了的梦想，啃不动后丢掉的栗子就是丢失的梦想。校长一生从来没有丢掉过他的那颗栗子，表面上很洒脱：“唔得就返顺德。”却从没有放弃地啃着他的栗子。啃啊啃，总会有一天啃开的吧？

22岁以前的生活对于我来说，既苍白又颇有吸引人的意思。在以成绩为大的学习路上，总忍不住产生抛开眼前难堪的一切，跑到未来去看一看的想法，哪怕未来本身或许并不绚丽，但它就是那么吸引人。就像张爱玲说的，我要快快长，8岁就梳爱司头，10岁要穿高跟鞋，16岁要吃粽子汤圆，吃一切难以消化的东西。可是等到真的跑到面前了，突然发现生活怎么是这样的一坨：既不雄伟也不华丽也不梦幻，甜蜜的东西呢？因为我们总期许着一个好结果。看一本书期待它让我们变深刻，吃饭游泳期待它让我们一斤斤瘦下来，发一条短信期待它被回复，对一个人好也期待它回应也好，写一个故事说一个心情期待它被关注被安慰。这些预设的期待如果实现了，长舒一口气。如果没实现就自怨自艾。可是小时候也是同一个我，用一下午时间看蚂蚁搬家，等石头开花，小时候不期待结果，哭笑都不打折。可惜我们为了快快长大，把幼稚和童心一起丢掉了。

也许有一天，偶尔的推开世界中的某一扇门，你我都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流泪，也许是急便便，也许是仍然对梦想的依依不舍。这是个七彩的世界，这是个灰暗的世界，这是个轻松的世界，这是个硬实的世界。不同时期的你眼里有不同的时界，但无论这是个怎样的世界，无论你在哪里，无论是快乐还是忧虑，我都想告诉你：“留得青山在，不怕没叉烧。”只要还活着，只要还能吃，只要还有梦想不就好了？

当然，就算现在还没有梦想。和这个硬邦邦的世界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一边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一边寻找回那个幼稚的自己，开心的时候可肆无忌惮笑出来，难过的时候想要抱住别人大声哭出来，喜欢小动物，喜欢音乐和一切美好的东西，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就是头脑平平又贪吃的我从麦兜故事中学会的道理。

我们都跌到过抱怨过也学着去妥协，但梦想从不应该被打折。你还会继续啃糖炒栗子吗 ？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