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记
2017-09-20陈鹏宇
作者简介:陈鹏宇(1999.11-),男,汉,内蒙古人。
呼和浩特,在蒙语中的意思是“青色的城市”,故而世代生活在此的居民称呼自己的家乡为“青城”。
数千年前,游牧的先民就已经开始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匈奴牧马,突厥放羊,蒙古人杀伐天下……无数的史诗在这里兴起传颂,无数的英雄勇士也曾在这里黯然神伤,和着呼麦的重奏和马头琴的激昂,荡起的尘土在阳光中飞舞,久久不肯下落沉寂。
燕然山下,霍去病轻轻敲击手中的长槊,怔怔看着升腾的,用于祭天的篝火,忽然长叹一声,然后扭头对自己的副官说“我倦了,回家吧。”于是,勇冠候最后远眺这苍凉且壮阔的漠北草原一眼,转身在同样苍凉且壮阔的历史中留下“封狼居胥”的美名。
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在幻想中,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三百年前,三娘娘带着她的族人来到这片土地上,从遥远的采石场开采出巨大的青色的石块,建起这座青色的城市。后人们在此迎来出塞的昭君也送走美人,见证成吉思汗的诞生也铭记英雄的牺牲,甚至这里还有传说是慈禧出生地的那条名叫落凤的街道。
落凤,落凤……代指的就是慈禧太后吧?这个在晚清只手遮天的女人,爱吃羊肉,但她是否会在禁城中回忆在这片草原上,这座青色石头城的童年?
某一日,我真的乔迁新居来到周围。怀着一种对历史的崇敬之情,我徒步朝圣一般靠近这里。但是当我顶着烈日看到的却是与其他柏油马路同样蒸腾着热浪扭曲我的视线的那条落凤街时,我的心似乎突然像是缺失了什么,一下子漏了个干净。
我也曾徒步前往绥远城城墙旧址,在那块蚀刻着“绥远城旧城墙遗址”的石碑前无声地笑了笑。石碑的前面是巨大的遮挡视线的公交车站台,再前面是青城的主干道之一的新华大街,而石碑的后面,是车水马龙的锦江之星酒店。石碑就像是门狮子一样守着宾馆的大门,每辆拐入宾馆的车,你们曾经注意到这里曾经有百年前的城墙了吗?
石碑身上布滿雨滴干涸之后的白色的痕迹,像是孤独的老人在等待绝对不会再来的远方的人。石碑静默着,经受着雨水的洗刷。我也沉默不言,像是参加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的葬礼。数十年前,梁思成抱着北京即将要拆除的旧城墙的石头放声大哭,边哭边说“五十年后你们一定会后悔的”。我和梁先生的情感是相似的只是梁先生更加炽烈,更加外露。
说起乔迁,一年前我搬家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这片名叫“讨号板”的土地上——这里曾几时是无家可归者和小摊贩的聚居地。
几十年前,拆迁潮掀起。大批大批的房屋被到来的轰鸣如怪兽的机器吓得萎缩,大量大量的烟尘卷起,就像是往昔的记忆,时光被碾碎成粉末,飘散在空气中,消失在阳光中,日子里。
GDP有了,城市化提高了,无数让人望断脖颈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充斥着现代化的气息:忙碌且冷漠。终有一日,摩天大楼也会如临淄的人一样“摩肩接踵”?
我有数次登上郊区一家滑雪场旁的一座小山上,恰好能够远远望尽青城的全貌……青天,远山,小城,当时的自己自豪得就像是刚刚完成积木城堡的壮举的孩子。
可我也是住过平房的孩子啊?
平房很低,大抵上十几级的梯子就可以爬到房顶上,踢石揭瓦。或者常常是几个小泥猴子在外疯玩,一到饭点,听见锅铲敲击铁锅的声音,即作鸟兽散,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总会有几户人家以手抚胸暗叹小祖宗们今日终于没砸我家玻璃!
晚饭以后,我们的绝对选择是趴在电视机前看动画片,看花花绿绿的世界。记住的不多,只有《蓝猫淘气》和《虹猫蓝兔》印象颇深,还有《四驱兄弟》,这是我接触的最早的日漫。
最后是羊肉。
世人多道羊肉膻,不知全是多巴胺。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大冰说的。诚然大冰是个山东大汉,朋友们“一水儿的西北狼”,不妨碍他们对于羊肉的喜爱。
我必须承认,青城人似乎把羊肉做到了某种极致——风干,炖煮,油炸,涮锅,做馅,杂碎等等,同样的,羊肉深深的融入青城人的生活。
我大抵上只爱吃的荤菜是涮锅和烧麦。涮锅与重庆和四川的不大一样,那里偏辣,吃完满头大汗一身舒爽,除了一身寒气。这里的火锅则是亮黄色的铜锅,每次必须猛烈地加肉加菜,加到水满溢为止,然后看着羊肉片由鲜红色翻滚着迅速变成灰色,迅雷不及掩耳地下水扫荡,大快朵颐,彻底的满足口腹之欲。
还有烧麦,原本取自于“捎带卖之”,出现于清代,后来成为青城的一种独特美食,当中中最常见的算是德顺源和清晨源,更有无数山头林立,明争暗斗,自成一片江湖。一笼纯白色的烧麦,一碟小菜,一副碗筷,这就是一个青城人应有的早点,同样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应有的开始。莫嫌油大,莫嫌油大,三两口下肚,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里就是青城,让我虽然不是出生在这里,却愿意在这里死去的青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