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湘：宁断肠不断脊梁

□ 张瑞安

陈树湘：宁断肠不断脊梁

□ 张瑞安

在众多的红军指挥员里，有这么一位传奇人物，他从菜农当上了红军师长；他以善攻能守、机智骁勇著称于战场；他怒视敌人，亲手扯断了自己受伤的肠子。这位铮铮硬汉就是长征中牺牲的第一位红军师长、被人们誉为铁血红军将领的陈树湘。

寒微出身走向革命道路

陈树湘，1905年生于湖南长沙福临镇一个贫苦的佃农家庭，幼年丧母。9岁时，家乡大旱，农作物绝收，为了活命，陈树湘跟随父亲逃荒到了长沙市小吴门外陈家垅，靠种菜、屠宰、帮厨艰难度日。

1921年前后，毛泽东、杨开慧从事建党活动，居住在长沙清水塘。陈树湘因常去清水塘挑水、送菜，因而结识了毛泽东、何叔衡等一批湖南早期革命家，并在他们的影响下走上了革命道路。1925年，经滕代远、周以栗介绍，陈树湘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6年，他领导农民协会建立了农民自卫队，在北伐时期，积极配合北伐军攻打长沙，并夺取溃兵10余支枪。“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在国民党反动派的血腥屠杀下，他不顾个人安危参加了农民军反攻长沙的战斗。之后，他与杨立三、赖传珠等战友秘密转赴武昌，加入了叶挺部新兵营，后调任武汉国民政府警卫团第四连排长。1927年9月，陈树湘参加毛泽东领导的湘赣边秋收起义，此时他所在的警卫团改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他随部队上了井冈山。

英勇善战誉满红军

到井冈山后，陈树湘先后担任红四军三十一团七连连长，红四军特务连连长和特务营党代表，红二纵队四支队政治委员。1930年1月至1933年6月，他先后任红军独立团团长，福建省军区独立七师、独立九师师长，红十九军五十四师师长。

1933年，在第四次反“围剿”前，出于精简部队的需要，红十九军缩编为红三十四师，相应地，陈树湘所在的五十四师缩编成一○一野战团，他由师长“降”为团长，但他没有任何怨言，在大仗、恶仗中依然冲锋在前。1933年7月，他奉命率部参加攻打泉上土堡。此地为国民党军的物资转运基地，驻守敌军是国民党卢兴邦部三○七团。为补给作战物资，消除敌患，红五师决定拔除这颗钉子。根据战前作战部署，红三十四师一○一团担负阻敌增援的任务。战斗打响后，陈树湘率团在雾阁地区全歼了增援之敌三○九团，后又成功阻止国民党军三○八团的进攻。接着，在配合红四师攻占清流县城一战中，又在马屋击溃敌军一个增援团。由于英勇善战，1934年3月，陈树湘被任命为红三十四师师长。

在保卫闽西的第五次反“围剿”作战中，陈树湘奉命坚守泰宁。他将部队部署在山头阵地上，凭借修筑的掩体工事，冒着国民党飞机的狂轰滥炸，多次打退汤恩伯第八十八师和第八十九师的轮番进攻，完成牵制敌军的重任。

梅河口防御战也是陈树湘的战场杰作。梅河口地处泰宁和建宁的交界处，是中央苏区宁都和瑞金的门户，战略地位十分重要。陈树湘到梅河口后，同当地政府、军民一起沿梅河口河滩修筑了许多战壕掩体。当国民党军周浑元部抢渡时，陈树湘率部坚守7天7夜，阻滞了敌人进攻的步伐。1934年4月18日，他率部前往建宁接替红十五师防务，阻击敌人10多天，按照彭德怀的部署，集中火力猛袭敌军后续部队，在高虎垴将敌击退，使得国民党军前线总指挥陈诚被撤职。

此后，陈树湘又奉命接连在建宁、石城、兴国等地阻击敌军。同年10月18日，他奉命移师于都，掩护中革军委两支纵队和中央红军主力渡过于都河。此后，他率全师作为后卫部队开始参加长征。

血战湘江被断后路

1934年11月，陈树湘率部在延寿、岭秀一带节节抗击湘粤两省追兵，掩护大部队从道县与江华之间安全渡过潇水。11月18日，红一军团占领道县。随后，红军主力进入道县，拉开了抢渡湘江的序幕。

26日，红五军团军团长董振堂、参谋长刘伯承，在道县仙子脚召开红三十四师团以上干部会议，命令红三十四师留在原地“坚决阻止尾追之敌”，以掩护行动缓慢并且走了弯路的红八军团，同时担任整个中央红军的后卫。也许已意识到了红三十四师担任后卫任务的危险处境，刘伯承凝重地叮嘱道：“你们既要完成军委赋予的光荣任务，又要有万一被敌人截断后，孤军作战的准备。”陈树湘掷地有声地回答：“坚决完成任务。”

主力部队西进后，陈树湘命令一○○团先行一步，向灌阳方向急行军，去接替红三军团六师在那里的阻击任务，以便让六师去追赶红三军团主力部队。然后，由陈树湘带领一○一团和师部走中路，政委程翠霖带领一○二团跟随，在掩护红八军团西进后，前往文市镇和水车一带建立阻击阵地，以阻止敌军追击。11月29日，红三十四师在文市镇以东地区，与追击的国民党中央军展开了激烈战斗。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陈树湘毫无惧色，指挥部队奋力抵抗，经过3天3夜的艰苦战斗，打退了周浑元部的一次又一次进攻，成功掩护中央军委纵队和主力红军顺利渡江。这时，湘江沿岸各个渡口已被敌人严密封锁，红三十四师失去了渡江的机会。

12月2日，陈树湘率部翻越海拔1900多米的宝盖山，欲从凤凰嘴强行徒涉湘江，遭到桂军第四十三师、第四十四师猛烈阻击，政委程翠霖和政治部主任蔡中英勇牺牲，部队损失惨重，全师由原来的6000多人锐减至不足800人。此情此景令陈树湘悲痛异常，他命令参谋长王光道带领部队向东折回全州、灌阳之间的岭脚暂避。部队刚到洪水青就遭到了广西民团的伏击，经过一天的激战，才把敌人击退。这时，红三十四师接到军团命令，指示他们退回湖南打游击。陈树湘立即组织会议，决定：第一，寻找敌兵薄弱的地方突围，到湘南开展游击战争；第二，万一突围不成，誓为苏维埃共和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敌人新的进攻又开始了。陈树湘命令一○○团掩护，他和参谋长王光道率一○一团、一○二团突出了重围。

自断伤肠壮烈牺牲

12月9日，红三十四师余部200多人，辗转到达都庞岭道县境内的空树岩村，在村里进行了短暂休整。第二天，大批广西民团从灌阳方向赶来，经过激战，战士们将敌军打退后，沿江华、江永、道县三县边界继续前进。12月12日，红三十四师到达江华桥头铺附近的牯子江渡口。陈树湘见渡口雾气蒸腾，一片寂静，就命令部队做好战斗准备，抢渡牯子江。当渡船行至江心，江华民团突然开火，陈树湘不幸腹部中弹，身受重伤。他忍痛指挥部队抢渡牯子江后，倒下了。战士们用担架抬着流血不止、脸色惨白的陈树湘，向道县方向撤退。

12月14日，当红三十四师余部100多人来到道县四马桥附近的禾田时，遭到道县保安团的伏击。激烈的枪声，惊醒了昏迷中的陈树湘，他强忍剧痛，让战士扶他坐起来指挥战斗，打退敌人后，再次昏迷。战士们看着昏迷的师长，心中如油煎般难受。突然，一个战士大吼一声：“跟敌人拼了，为师长报仇！”陈树湘被一阵喧哗惊醒，拼尽全力大喊：“回来，不准胡来！”

战士们听到师长的命令，赶紧围在师长身边。陈树湘环视着身边的战士，吃力地说：“敌人的目的，就是要消灭我们，恨不得我们跟他们拼，我们怎么能跳进敌人设好的圈套呢？”说到这里，他拉着参谋长王光道的手，说：“老王，你是老同志，老党员，我把这支队伍交给你，你一定要将他们带出去！”王光道哽咽着说：“师长，我们一起走！”陈树湘勉强笑笑，说：“我这个样子，能冲出去吗？你带部队突围，我掩护。冲出去一个算一个，决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

部队且战且走，来到银坑寨。再次击退道县保安团的进攻后，陈树湘用绑腿扎紧伤口，挣扎着站起来，端起一挺机枪，带着三名战士，占领银坑寨附近的洪都庙。敌人的进攻开始了，陈树湘他们依据有利地形，阻击敌人，掩护同志们突出了重围，可他却再次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树湘渐渐苏醒过来，听到几个人在说话：“抓了个当官的，我们可以领赏了。”道县保安团头目命令手下将陈树湘抬到一间布铺里，为他找医送饭，企图从他口中得到红军的情报。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陈树湘不为所动。敌人只好于12月28日拂晓，将他抬往道县县城向上司邀功。陈树湘宁死不愿做俘虏，当行至道县蚣坝镇石马神村附近的将军塘时，陈树湘趁敌不备，忍着剧痛，伸手从腹部伤口处掏出并扯断肠子，大叫一声，壮烈牺牲，时年29岁。他以惨烈、悲壮的方式实现了自己当初“为苏维埃共和国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铮铮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