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哪里?
2017-09-19陈凤兰
陈凤兰
上学的孩子都知道,每次拿到一个作文题,不是题目里面本身就含有“我”,就是题干中有“请根据自己的生活体验和切身体会来写作”的要求。似乎出题人统一了口径,都是要求学生写“有我”的作文。
这样的“有我”作文,就符合文学艺术中强调的“真实性”吗?
这不禁让我想起一则笑话:老师布置学生写作文,题目是《我家的狗》。有弟兄俩都在这个班上,哥哥写好了,弟弟照抄一遍。老师发觉抄袭,就问弟弟:“你的作文怎么和哥哥完全相同?”弟弟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家只有一条狗啊!”
你们说弟弟的作文中有“我”吗?他借助自己的眼睛观察了这条狗吗?每次狗见到弟兄俩,摇尾巴一样吗?撒欢的样子一样吗?一起玩耍时的表现一样吗?当然不一样。那么《我家的狗》这样的作文写出来更不会一样。
每个人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眼中的世界也是独特的。每个人借助自己的“五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来感知世界,这种感知又有个性化的理解与感悟。
去南京玄武湖游玩,也许那些成年人只关注五洲堤桥,青山绿水,而孩子可能对湖中的游船兴趣盎然,对湖中成片的荷花情有独钟。而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孩子,他们眼中的玄武湖又与观光导游手册中的介绍不一致。因为导游手册中说明文样式的文字中“无我”,而记叙、抒情、描写或议论的文章中,一定“有我”。
很多人可能会说,古人动辄写“梅花”“孤鸿”,或者“西塞山”“赤壁”,这样的文章“我”在哪里?其实,那只是古代文人的“障眼法”。“我”一直都在,只是躲在这些意象或者古迹的背后,操控着浓郁的情感。这样的情感含而不露,隐而不发,可只要循着文字的蛛丝马迹,我们还是能够揣摩出作者的良苦用心的。
在四大文学体裁中,读者常常以真实与虚构来区分散文与小说。认为散文是真实的,“有我”的;小说是虚构的,“无我”的。这样的说法其实是有失偏颇的,搞混了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概念。正如三毛在写给贾平凹的信中说:“昨日翻看您的自选集,看到您的散文部分,一时里有些惊吓。原先看您的小说,作者是躲在幕后的,散文是生活的部分,作者没有窗帘可挡,我轻轻地翻了数页。合上了书,有些想退的感觉。散文是那么直接,更明显的真诚,令人不舍一下子进入作者的家园。”在三毛眼中,散文固然是“有我”的,真实的,但小说也处处有作者的独运匠心,有作者的别出心裁。
想写作文的人只要保存自己的感受力,用感官去體悟自然,用头脑去解读世界,那么每一篇文章都应该是真情实感之作。
每一个孩子都拥有最清澈的眼神,最纯真的视角。在网络上,一个叫万亦含小朋友写的诗歌《秘密》,曾经红遍了妈妈们的朋友圈:妈妈说我是捡来的,我笑了笑,我不想说出一个秘密,怕妈妈伤心。我知道,爸爸姓万,哥哥姓万,我也姓万,只有妈妈姓姜,说是捡来的,不说你也明白。嘘!我会永远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这是万亦含的独家秘密,这样的“萌”是多么可爱、可亲呀,让多少母亲感动得流下热泪。
每一个孩子无忌的童言,其实都是最鲜亮的“有我”之文。一日,我在商场自动旋转门前遇到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他一次次地跟着旋转门兜圈子。隔一会儿,自己主动走出旋转门,向旁边等候他的妈妈仰头笑着说:“妈妈,妈妈,我又被这个门扫出来了。”一旁的我,忍俊不禁。好一个“扫”字,把旋转门里走出的人都写活了。这样的童言稚语,何尝不是一种“有我”的艺术精品?
说话也好,作文也罢,其实“我”一直都在。
“我”在了,文学性就在了,艺术的妙处也就随处都在了。
编辑 若鱼 623358414@qq.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