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志鹃与王安忆作品中女性形象比较

王璐

女性以其区别于男性的多变复杂的独特魅力，往往被作家赋予操纵情节走向、表现思想主题甚至反映时代变迁的使命。通过对比不同作家所塑造的女性人物形象，可以反映出不同时代的精神风貌以及作家自身对女性问题的情感态度。而茹志鹃与王安忆的母女身份，可以为我们提供一种文学比较的新思路。

茹志鹃与王安忆的作品，从作品基调到内容都有明显的差异。她们所塑造出的女性形象也分别有着各具特色甚至截然相反的性格特征，展现出不同时代下女性精神风貌的发展变化，体现出由“模范”到“叛逆”的趋势。虽然二者之间的差异占主要部分，但王安忆的作品却时时浮现母亲的影子，尤其体现在女性人物塑造中。一方面她所塑造的女性人物从根本上与茹志鹃作品中的女性人物有着一致性，另一方面在她的作品中某些女性形象很可能是母亲的映射。

形象的差异：从模范到叛逆

一、时代的模范女性

茹志鹃在谈到自己的创作变化中曾说道：“我带着一种比较真诚的、天真的、纯洁的眼光来看世界，所以我看一切都很美好，都应该歌颂”。这一点体现在女性形象塑造上，便是茹志鹃笔下那些单纯、美好、善良的女性。她们大多是普通群众中的一员，但是她们善良、美好的品质使得她们散发出“平民英雄”般的光辉。

例如茹志鹃的代表作品《百合花》中的新媳妇。这篇被称为“时代激流的一朵浪花”的短篇小说中，一位将唯一的嫁妆——一床新被子借给部队的新媳妇，在通讯员因战斗牺牲后，为他缝补衣服肩上的破洞，并将自己的百合花被子盖在他身上，体现出军民之间纯洁动人的感情。而对这位新媳妇的塑造，从她好看的容貌，到美好的情操，无不倾注着作者对模范女性的极力赞扬。

之后，茹志鹃的作品主题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自称“充满热情的去鞭打它”。但是对社会的反思并没有影响茹志鹃对模范女性的颂扬。刨除了时代背景的限制，茹志鹃对伟大的母亲进行了细腻的刻画。如《家务事》中的母亲金凤，在面对高烧的小女儿时的心疼、怜爱，和被推上去干校的卡车后惦念女儿的神色凄惶、百感交集。但面对他人的关心，却只能将满腹的苦痛化作一句“家务事”。在严重的社会问题下，这位母亲只能选择抑制自己内心的情感，背负沉重的精神压力，从而折射出一个母亲的隐忍伟大。

二、成长的叛逆女性

王安忆所处的创作时代，比起母亲茹志鹃面临的社会主义建设初期，女性的社会地位和经济独立程度提高，使得她们得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对男性的依附。因此王安憶的作品中则时常流露出对女性命运的思考。

《米尼》中的女主人公米尼，从小说开始就表现出了与寻常女孩不同的叛逆性格。而这种叛逆性格也正是之后大胆求爱阿康，甚至一步步走向堕落的根源。米尼的塑造，颠覆了传统观念中纯洁、美好的女性形象。像米尼这样的“堕落女孩”还有《我爱比尔》中的阿三，《妙妙》中的妙妙等，她们摆脱了社会对女性命运的束缚，却又要承担着自主选择不慎的后果。

《长恨歌》中的王琦瑶，也是命运的反叛者，在人生和感情的起起伏伏中努力捍卫着生命的尊严，未曾屈服过命运。但是这样的女性命运，却也是建立在男性的捆绑之下，在她心中丈夫便是自己一生的最终赌注。王琦瑶生活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男性的介入，从提供物质帮助到情感依托。可以说她的生活从根本上也是靠依附于男性维持下去的，女性想真正获得独立生存的能力还是备受限制。

王安忆塑造的叛逆女性，并不再像母亲茹志鹃那样，以善良、美好的女性折射出对时代的颂扬。而是从女性自身出发，探索女性本身的问题。

根本的一致：对塑造女性形象的传承。

在茹志鹃的创作中，一直注重对“小角度、小题材、小人物”的描写。她的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大多是平凡岗位的普通人。即使歌颂“英雄模范”，也是生活中的“平民英雄”。而王安忆的作品中，也是描写了各色女性“小人物”。即使是王琦瑶这样的轰动一时的“上海三小姐”，也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最终也是和过着普通人的平淡生活。茹志鹃从生活中触动人心的一点出发，由这些小人物折射出时代特征。王琦瑶描写新时代下形形色色的小角色，没有背景权势，没有英雄色彩，各自在平凡的生活中展现生命的活力。

此外，王安忆的《流逝》中，女主人公端丽与茹志鹃的《家务事》中的金凤有着相似的母亲形象。茹志鹃抚养三个孩子的艰辛被王安忆刻画在了《流逝》中的欧阳端丽身上。面对软弱无能的丈夫，端丽靠自己的双手辛苦撑起整个家庭的开支。而王安忆对端丽照顾三个孩子的细节刻画中，与茹志鹃在日记中记录的自己抚养安诺、安忆时的心理感触有诸多的相似之处。王安忆通过对端丽这一坚忍、伟大的母亲形象的刻画，表达了自己对母亲茹志鹃的独特情感。

各具特色的女性在茹志鹃与王安忆的笔下化为了不同时代女性性格及命运的缩影。无论是歌颂时代的“模范女性”还是成长时代的“叛逆女性”，都赋予了文学作品中女性人物新的生命与张力。她们都是特定时代下的产物，也就决定了在对比过程中，我们会发现茹、王二人的创作以差异为主。但由母女关系决定的内在影响也是不可忽视的部分，由”赞美“到”沉思“也是对女性问题的一脉传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