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李白之高古——以《梦游天姥吟留别》为例

◎张欣宇

浅谈李白之高古
——以《梦游天姥吟留别》为例

◎张欣宇

高古是高洁脱俗、古朴质实的诗境风格。司空图的《二十四诗品》中，这一品以真人形象表现高迈亘久的特点；以风月山钟体现高妙古意的韵致；以寄心太古概括高深太古的精神。该诗风以李白为代表，在记梦游仙诗《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白 高古 《梦游天姥吟留别》《二十四诗品》

一、高古之人

“畸人乘真，手把芙蓉。泛彼浩劫，窅然空踪。”

《庄子》云：“畸人者，畸于人而侔于天。”畸人，异于常人的得道之人，与自然同存之人。乘真，凭借真气而行于空中。芙蓉，即莲花。仙人凭借真气，手把莲花，飞往最高仙道所在的玉京去朝贡。泛，度过。浩劫，天地由形成而至毁灭。窅然，深藏隐晦。空踪，无影无踪。仙人历经千万劫难，却长生不老，行迹隐逸，来去无踪。畸人超度人世劫难，飞升飘渺仙境，远离凡俗尘埃，正是其精神境界，此般高逸飘举，岂非“高古”之象征？

李白一生纵情山水，他所描写的梦游，并非完全虚托，而是源于现实，超脱现实，充分发挥了夸张和想象之能。《梦游天姥吟留别》中，诗开篇便谈及虚无缥缈的海外仙境——瀛洲，引出若隐若现的天姥山，称其比五岳还要挺拔，天台山钦慕其下，可见梦中的天姥山是其所游历奇山峻岭的幻影。在某种意义上，这种浪漫主义的情怀、超凡脱俗的想象与高古的畸人并无二致。异于常人，行于高山之间，仙风道骨，超度了人世间的种种劫难，难寻其踪，实则李白本人的真实写照。高古之人，不正是诗仙李白吗？

二、高古之境

“月出东斗，好风相从。太华夜碧，人闻清钟。”

道教中夜空东方即为“东斗”。太华，即华山。月光明朗，长风送爽，华山幽碧，钟声清脆，此乃高古畸人生活之境。月亮、华山，能知其存在了多少年？岂非古老？此等雅洁脱俗之景，亦为高古之象征。此处依据古代传说进行想象，以自然风景摹写高古境界。

诗中，李白展开梦境，对天姥山之境进行了光怪陆离的想象和瑰丽变化的神游，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又一幅李白心中的高古之境。月夜清光的照射之下，飞渡明镜般的湖水。明月将影子映照于镜湖之上，送他抵达谢灵运曾歇息过的剡溪。穿上谢公特制的木屐，登上青云梯。此情此景，此时此事，与高古之境的清幽寂静不谋而合。

继而海日升空，天鸡高唱，一片曙色。山势蜿蜒，山花迷人，倚石休憩，暮色降临。熊咆龙鸣，岩泉震响，森林颤栗，山峦惊愕。青云催雨，淡水生烟。丘峦崩摧，神仙世界訇然中开。青天浩荡一望无垠，金银台同日月交相辉映。“云之君”披虹为衣，驱风为马，以虎鼓瑟，以鸾驾车，自天而降，列队迎接诗人。这一派仙山盛会之景，也不过是人世生活的反映，既蕴含了游历名山大川的记忆，亦受神话楚辞的启发，留有长安宫廷生活的印迹，并以浪漫主义的非凡想象凝聚一处，才如此斑斓壮阔。

仙境忽然消逝，诗人在惊悸中返回现实。感叹再也无法飘摇翱游在梦境之中，只得躺于枕席之上。景物一步步变换，梦境一步步展开，幻想一步步加深，一直引向高潮——极具魅力的神仙世界。他心中超脱现实的理想王国，不正是畸人升天后所登临的高古之境吗？

三、高古之心

“虚伫神素，脱然畦封。黄唐在独，落落玄宗。”

虚，虚静。伫，积存。神素，素朴纯洁的精神，得道之人的精神境界。脱然，超脱之貌。畦封，原指疆界，此处为俗世的束缚。要虚静养心来积聚素朴纯洁的精神，从而超脱世俗的束缚。黄唐，即黄帝和唐尧。独，唯独在我。黄唐之世，唯独在我。落落，孤高寡合的样子。玄宗，玄妙深奥的道家思想。诗人的精神状态如黄唐之世那般高古，晓畅道家玄妙之理，同世俗落落寡合。若要创造高古的诗境，主体须达到超脱尘世、与自然同化的精神境界。此四句实则言说“畸人”的心理状态，即“高古”之心。

李白虽写梦游奇境却非同寻常，而是着眼于现实。神游天上仙境，而心觉世间行乐亦如此，饱含对时光消逝的慨叹。于他而言，最能抚慰心灵的莫过于走访名山。徜徉山水，才是他最快意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愤愤然，一吐三年长安不快。以天外飞来之笔，点亮了全诗的主题：对名山仙境的向往，是怀才不遇之人的避世之举。李白虽受优宠，却难逃词臣命运，受到屈辱，最终被赐金放还，为卿相的梦自此完全破灭。于是他返回东鲁，踏上漫长的旅途。此诗作于离别之前，又题作《梦游天姥山别东鲁诸公》。篇末的决绝态度，是他对封建统治的一瞥蔑视。这种心境，不正是太古淳朴、玄妙出世的高古之心吗？

《梦游天姥吟留别》的形象缤纷绚烂、辉煌瑰丽，内容丰富曲折、奇谲多变，格调昂扬振奋、潇洒出尘，是高古之人、高古之境、高古之心的完美融合，将高古诗风诠释得透彻淋漓。《高古》，正是诗仙李白人品、诗风、审美、精神的一曲颂歌！

[1]张国庆.狂放不羁、万象奔涌的豪放之美——说《二十四诗品•豪放》[J].学术探索，2017（04）.

[2]郁沅.释《高古》与《典雅》——《二十四诗品》通解例释之三[J].湖北社会科学，2017（04）.

（责任编辑 宋倩）

张欣宇，女，长安大学文学艺术与传播学院本科在读，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