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随想

蒋平

一

转眼，父亲患癌已经第三个年头了，每半年就要住几天医院进行复查。

医生们依然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不同的只是病人。铁打的医院流水的病号，在这个“不欢迎下次再来”的地方，遇到熟悉的病友是很稀罕的事，但在肿瘤科例外。

癌症病人，自从病情出现那天起，基本上注定要在这个大本营集中。每一次匆匆的相聚，熟悉的面孔中都带着一次点頭，一丝微笑，那其间的含义也格外的透明：坚毅、鼓励、惺惺相惜。

医院，是患者叫板死神的最后屏障。在这里，每一个生命的存在，象征一份延续的希望。

二

一说住院，不论是自己的老父亲，还是隔壁床的老爷爷，又或者是临窗而住的中年老大哥，都有一拨拨的探病者，每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家人来了，亲属来了，朋友来了，领导来了，同事来了，寒暄问候不尽。每张病房的床头柜上自然摆满了水果、牛奶、保健品套盒、五颜六色香味各异的鲜花……

病房是一面镜子，通过形形色色的探病者和礼品，可以了解病友的职业、身份、家庭背景，病友也可以通过往来的探病者，看清身边的亲情、友情、爱情。

三

病房里晃动最多的身影，不是病人，也不是医生，而是病人的家属。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尤其是与绝症打持久战的患者。病人在与疾病较量，家属则在与孝心和亲情较量。

最后的坚持，使两场较量的主角都变得几近麻木。这种麻木，同时也助于家属们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得以解脱。

有人说，这种对家属们看似最后的折腾，实则是患者留给亲人的最后一点爱。在病房里，亲情也会变得一览无余。

四

一位农民工病友，住院检查一星期，花销近2000元，却被告知查不出病因。

出院当天，患者家属大发牢骚：“咱们是农民工，挣钱不容易，掏钱更难。为啥就不替咱们想想，既然没把握，早一点建议转院不就行了？还要咱白花一大笔冤枉钱！”

医生摆摆手，显得很无奈：“我们是医生，医生是人，不是神。医生的责任是看病，但不能包治百病。”

很多时候，理由代替不了理解，正如人情代替不了亲情和爱情。

五

住院部的尽头，有一套装修高档，形同宾馆的“温馨病房”，是专为高级领导干部和富裕病号特备的疗养所。自然，价格也是不菲。

曾亲眼见到两位信心百倍进“温馨病房”的病号，未出几日再见到时就变得满脸颓丧。一位病友无意间说了这么一句话：“其实，那种病房，与世隔绝，放患者一个人在里面成日面对四面白墙，即使病不重人也抑郁了，哪有咱们大众病房这般气氛热烈，笑对死亡。”

将“温馨病房”与普通病房作比较，这本是一个无解的话题，只能是各取所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