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雪国 （组诗）

于德北

寂静的雪

大雪在江面上形成一道闪电。

所有的鱼，

透过满是裂纹的冰层，

眺望夜空，以及

夜空中飘忽不定的灯盏。

大雪在被风吹开一条缝，

吹开一缕光，

吹落黑白相间的石子，

铺展半途而废的幸福。

高声喊叫吧！

在这个孤独而高尚的冬季！

不要向绝望迈出绝望的一步，

我们要向现实的火焰问询未来。

大江能承受的

我们更能承受。

鱼能等待的

我们也能等待。

堤坝可以接纳水的板结，

我们也应该懂得沉默。

你看，大雪在江面上

形成一道闪电，

生命诗歌一样

期待美的破晓。

新的炊烟，新的重量，新的鳞片，

赠吻给这新的雪，

正像少女的微笑

温暖而温润地从眼前掠过。

冰上之冰

亲爱的城市，

你静泊在中国北方。

像一匹骏马，

纯净又轻盈。

你吸引着我的父母，

吸引着我们妻子和孩子，

还有在艰辛中立足的朋友，

夸父一样奔向你。

你的冰是我之眼，

是教堂尖顶上的鸽子，

是方石铺就的路，

是铁桥上的一道栏杆。

你是油画布上最亮的一笔，

是悲伤到了尽头，

是固体的水确保崭新的习惯，

是慈爱的殷勤的致意。

亲爱的城市，

上帝在你的街头安眠。

你的一切都是那么年轻，

让我发自内心地赞美你的通透。

你的脸像维纳斯一样洁白。

你的冰，

是我想象的盐粒，

你吹动号角，

让我像巨人一样生长。

亲爱的城市，

你再造无可怀疑的爱情，

如冰上之冰，

俯瞰大地上的星辰。

哈尔滨的袁炳发

因为一个人，

有煤的特质，

从八百米地下走来，

身上团聚着铜的光芒。

他微笑着，

指着江水的远方，

用冰的方式呼喊我的名字，

坚定，

透明，

晶瑩。

他把我的文字放置在教堂的屋顶，

和鸽子一起

享有上帝的惠泽。

还是这个人，

用兄弟两个字，

命名我的一生；

并把我的痛苦

放牧到鲜花的草场。

每有星光的夜晚，

我们互致问候，

用诗歌和美酒歌颂光明；

我们有相同的梦想，

有相同的善良，

像古代的文人，

任思想信马由缰。

这个人啊，

蓬松着袍子，

像他的文字一样，

一粒一粒，

既赞美幸福，

也充填忧伤。

冰 雕

克拉克，

你这只小小的老鼠，

竟然做着雕塑之梦，

穿行在冰块与冰块之间。

穿行在冰块与冰块之间，

随手敲打柔软的钢铁，

你想唤醒冰的疼痛，

让它们记住这个冬天。

克拉克，

你手中凿子来自何方？

为什么闪着白光？

这精致的落点真美，

打开了思维的天窗。

克拉克，

你的尾巴卷起，

从清晨工作到午后；

你幸福又空灵的构思，

一会骚动，一会儿寂静。

我佩服你，

克拉克！

一块冰复活了，

它在大声说话；

一百块冰醒来了，

欢乐成了大冰河；

一千块冰敞开了生命热望；

望不到尽头的冰，

大地震动着隆隆的脚步声。

在库塘沐湖的冰上

（组诗）

花 语

雪野中的芦苇

还是写写这无际的茫茫雪野

成片生长着的，和白雪比美

谁的白更白

谁白得更久的芦苇吧

很显然

芦苇的白，是自以为是的白

雪随意的素描，都盖过这世间的

至纯至性

但是雪的耐心不够

包容不够，僵持的力度不够

雪很容易就变了模样

它太容易被感动：它易化

喜欢玩消失，很容易变成

黑泥中的一摊

而芦絮高高地在芦苇的枝头

它白得缓慢，白得似有似无

它用一生的守望换来的白头

多像我的母亲，盼望一个浪子

回头的决心。

肇东，让鱼群集体站在冰上

西北风一刮

冬天败下阵来

把不甜的糖倒在地上endprint

让河水坚硬的心

镜子般亮出光泽

逼命运交出冷，僵直，千里冰封

“请戴好帽子口罩围巾手套”

时光之唇哈出雾气

十面霾，始于人心，眼眶和掠夺

更大的诱惑是冬捕

2017年元月7日，肇东

让诗歌把冰冻的库塘沐湖

打开缺口，车来车往

凿冰取洞

用锤用钎，方冰垒成掩体

撒网，布下天罗

如果打捞的鱼儿不够

请拿诗歌抵偿，其味悠远醇香

食而不少，多而不腻

领头的是位陈氏东北兄弟

他一嗓子，库塘沐湖就苏醒

翻身的鱼群集体站在冰面

让诗歌完成一次漂亮的逡巡

检阅，发自内心的仰慕和爱恋。

肇东，冬捕

要理清鱼网和鱼的关系

即是要理清爱情和床的关系

肉体和灵魂的关系

冰与雪的关系

库塘沐和鱼塘的关系

黑龙江和哈尔滨和肇东的关系

我和你的关系

要撒网，放手，静候

用耐心和厮守

钓来忐忑之后的丰收

现在是三九天

脸要藏好，手要藏好

心要藏好

不要感冒，不要让爱着凉

要在冰上凿洞，放长线

钓大鱼

冰面上，有人练声

有人拍照

有人冻得鼻青脸肿

直跺脚，直到几小时过去

冬捕节长长的鱼网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僵持中

慢慢收口，被拖上岸的是

奋力摆动着头部和尾巴的几条鱼

我明白所有关系

都不过是依存和挣扎的关系

正如我

用勇敢蜜制的开局

网到的除了爱情

还有抑郁和愤闷

眼泪和悲伤

在库塘沐湖的冰上

提到冷，我甚至有些跃跃欲试

如库塘沐湖绝决的冰面

铁着脸，横着心

将生死打成两个隔断

向上是高高的天空，云彩

翅膀们借着爱，抵达高潮

向下，是寒了心的流水

鱼群和淤泥

水会流动，鱼群会游

只有淤泥亘古不变

如死亡般壮烈横亘，死死地

把守着轮回，大地与河床

它选择缄默，一言不发

但是，我担心它张口

就会说出春天

水草，翠绿和繁花。

这冰雪的天地 （组诗）

林以李

这冰雪的天地

我以冰雪的名义还我以冰雪

我以灵魂的主张，让到来的冰雪更烈

大地已经白茫茫，风雪中的马车

正奔向和雪一样白的村庄

我看见了平原上，平复的伤痕

在火炉旁和烈酒的高调中

宣告大雪和天地没有之隔的真理

超越的鱼，跃出江面，疼痛啊

它要在死亡来临之前，把最后

的雪，献给雪，献给采纳的叙述

献给哈达，在白中寻找的白的根

大雪来了，界限的范围有限

大雪，故乡之忆的，白银

陈旧的白散发馨香，蔓延诞生

故乡的雪和我的白发一样白

在雪中的吟唱多像逝去的时光。

敬意的深度和雪

为雪的到来找一个深切的理由

米兰米兰，这渲染的悲切叫天堂

这独树的弥漫，简单匆匆，雪

它在拒绝中，赶往不归路

雪也可以醉心，醉意境，醉

激烈的碰撞，事物在最高处

生出极境，自然的力量有万劫的永生

雪，会在伤逝中加剧悲剧的旋灭

敬意反复地呈现着，像早年的权利

像现在剩余的外部，像雪的内部

三套车悲壮地唱着，夕阳中的雪

加深了雪的密度，命运的敬意

雪，还原了人性的自然，静

在狂风中，恰恰安慰了饱涨

差异的存在，低沉，但是无效

当春天来临，雪的本质加深着逃离的悲剧。

松花江上的冬天

我叫她母亲时，她已经冰封万里

我站在她的记忆里时，她仍然年轻

她的冰雪银装素裹，妖娆的

将定性的魅力，献出纯粹的逻辑

冬天，好像这纽带要飞，带着调子

突出于广延的，而指向多么辽远

只有本体论的存在，分析着 走

松花江，飘雪时的弥漫和迷茫

母亲，你真的是否存在，你的

音质，带着雪的在世，就是显性的

夸张的水，用有些殘音的鱼的号角

吹冬天的长调，母亲的江，冬天的雪

你的面容模糊，被风雪吹上了天堂

我一个人，在江上唱雪的飞花 飘着

漫天的大雪，被重视的方向

而方向旋转着，敲出雪中沧桑的区别。

雪 魂

落在树上的雪，像窗中人的回忆

雪落了多年，只留下那一年雪的魂

长白山，一万棵被擎起的心，

叫雪，黄菠萝和胡桃楸，是大雪的写意

这崇山峻岭，让严寒逶迤，不加修饰的

敬畏，让连绵起伏的雪，辨识静卧的寒凉

寂静渲染着雪菲，林中屋，炊烟划破寂寥

暴风的大雪已经来过，鹅毛送远雪中人

谁说大雪不能润万物，雪的花园丰满

到处是光，到处是盛开，到处是锋芒

我的大写的北方，在冬天梨花带雪

我的大写的北方，雄性，雪的魂在遍野飞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