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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视角下的“中国身份”

2017-09-13钱歆

艺术研究 2017年3期
关键词:双年展威尼斯当代艺术

钱歆

摘 要:中国当代艺术自九十年代以来就因为自身强大的政治身份和传统身份而备受西方展览的青睐。威尼斯双年展在大规模上使中国当代艺术从本土走向国际舞台,使资本开始渗透艺术领域。在这种跨文化语境之中,“中国身份”的表现形式成为东西方共同的焦点,在殖民与本土之间展开激烈的交战。

关键词:西方视角 中国身份 威尼斯双年展 中国当代艺术当中国当代艺术教父栗宪庭带领艺术家团体在第四十五届威尼斯双年展上崭露头角的时候,中国当代艺术就在那一刻从不为关注的第三世界走入强权一时的欧洲中心。然而整个九十年代,在威尼斯双年展上名声显赫的艺术品往往带有“中国身份”的明显标签。这种带有成见的偏爱在西方学者眼中甚是合理。正如西方当代艺术伊始的标志是对现行体制的反抗一样。在这种框架之下,中国当代艺术即为反叛的观念被解读得甚是合理。反之,回到中国,在八十年代末和九十年代初期,这些威尼斯双年展的“常驻画家”往往只能成群结社地开展地下活动,并不能得到支持与认可。那么,在国际展览中展出的中国当代艺术是否真正代表中国?这批“名扬海外”的艺术家一定反映了中国社会的真实写照吗?不论答案是什么,这至少说明在很多国际展览中偏爱“中国身份”的现象已经成为主流。可以大胆猜测,在文本转译过程中,当代艺术作品连同艺术家一起沦为这种反现行体制策略部署的一部分,逐渐成为合乎资本主义国家体系制度的战利品。本文以九十年代威尼斯双年展中展出的中国当代艺术作为研究对象,进一步挖掘跨文化转译的产生缘由与带来的影响。

一、跨文化转译之中生成的误读

20世纪九十年代初, “改革开放”这一政策的实施打开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新局面。至此,国际间的交流日益频繁,贸易与文化的合作也日益紧密。1992年广州举办的第一届广州双年展推动了中国艺术家向艺术民主迈进的新步伐。艺术家们不再安于现状,他们发现了更加国际化的展示平台。在这里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似乎终于有了自我的话语权,他们成功地博取了西方策展人与批评家的眼球。更有趣的是,自此开始,不少西方学者开始关注中国当代艺术,并且为这些艺术家书写在他们的眼中不一样的中国当代艺术史。但是,与诸多中国艺术史学家或是理论家所撰写的当代艺术史不同的是,西方学者编纂的刊物大多围绕“中国符号”或是“中国身份”。

具体而言,此类西方学者所书之作大多选取国际展览机制之下的那些带有明显国家政治象征或是文化身份的中国图像。九十年代初期的威尼斯双年展就是呈现这一观赏趣味的最为直观的体现。从以中国艺术家个体名义参加的第四十五屆威尼斯双年展到以团体形式参加的第五十届威尼斯双年展,在西方观众眼中,中国当代艺术始终代表着政治的叛离。如李山、王广义、方力钧、蔡国强和其他一些名声在外的中国艺术家都在威尼斯双年展上采用相似的主题,无外乎取材政治波普艺术,玩世现实主义或是带有批判性的象征主义。在他们看来,八十年代末期致力于经济改革和奉行社会主义市场制度的改革措施使得那些成长于七十与八十年代的艺术家无奈地用手中的画笔来批判当下社会。本人以为,无论是政治波普或是玩世现实主义,它们更像是一种迎合西方的献媚方式。因为在西方国家,这一时期的中国艺术实践始终被纳入解构主义创作理念的框架之中,其目的被用来揭露中国所谓的现状。甚至有西方学者认为这些前卫与反叛的艺术实践为民主与自由发声,是公然反对阶级意识形态的伟大壮举。自然而然,这批艺术家被视为社会主义中国的反叛者,并继续代表着西方国家歌颂资本主义的 “先进思想”。

九十年代的国际舞台对后毛时期政治性图像的偏爱几乎体现在每一届威尼斯双年展上。对集体主义理想的抨击成为了西方展览的惯用戏码。正如《纽约时报》认为方力钧于第46届威尼斯双年展上展出的《系列二》是对民主与自由的热切向往,标题竟标注为“为自由中国的呐喊”(The Howl That Could Free China)。又或一些西方批评家认为,王广义的《大批判系列》同样用后现代主义式的叙述方式来诉说社会主义中国的种种矛盾。他用工人、农民、士兵等政治图像与现今的消费符号并置在同一画面上,破碎的人物形象似乎在证明集权式的政治方针已然被代表消费的市场制度所取代。除此之外,部分学者认为,大量的以传统图案为创作元素的装置影像也被当作是一种批判社会主义的表现方式。就拿第五十届威尼斯双年于中国馆展出的装置艺术《山水书房》来说,解构主义的创作理念一览无余。现场的观众可以随时拾起、放下背景墙中那组拼接成《富春山居图》的书籍装置,打乱原有秩序,消解存在的现有图像。最终艺术家精心重建的文人情怀瓦解殆尽,历史瑰宝也不复存在。展览过后也有西方评论人认为这种解构传统文化元素的创作方法实则是对文化大革命中“破四旧”口号的一种讥讽。

然而,一些中国学者则对这样绝对化的言论不以为然。相当一部分人认为全然的批判与抗议并不是社会主义中国的真实写照。譬如中国艺术批评家兼策展人高洺路曾指出政治波普与玩世现实主义就被西方学者进行了过度政治化的解读。他认为这两种艺术形式无非就是意识形态与商品社会元素的组合,不带有任何的批判性色彩。同时对于运用传统元素构建的作品,在中国主流价值观中实际为一种重构民族文化,在国际平台上凸显民族身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的战略性部署。

其实并不难理解为什么同样的作品在国内与国外的解读有如此大的差距。在中国社会的文本中,碎片与废墟通常是用来追忆前现代现象的标志物,它总是被用来描述带有消极意味的象征物,其实中国元素和西方语言方法论都不是这些艺术家的原创。他们所做的就是让两者合二为一,形成西方人眼中所谓追求自由的艺术品。实际上,艺术家青睐传统素材的举动往往反映着艺术家内心拒绝民族文化沦为他者资本的焦虑心情。因此在本土语境中带有“中国身份”的艺术创作往往是对艺术家融入全球化还是坚守本土传统这一两难选择的一种回应方式。

二、 “中国身份”——文化资本的产物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的当代艺术被作为文化的他者进行着固化的诠释。正如第五十一届威尼斯策展人奥奎因·恩佐曾指出:发展迅猛的后殖民主义进程把诸多带有偏见的西方价值评估标准强加到非西方国家。最为恶劣的影响在于西方艺术界的强大话语权导致中国本土的艺术家与评论家逐渐丧失自我判断。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卡罗琳·琼斯(Caroline Jones)就因此抱怨过,她说:“威尼斯双年展虽希望来自边缘国家的艺术家能用国际化的艺术语言来展示艺术的互通与包容,然而这些来自第三世界的艺术家们往往陷入呈现自我差异性的囹圄。”endprint

这听起来极为讽刺,但是在中国却也有中国艺术家为了利益与成功不自觉融入西方资本语境的现象。九十年代末英国学者Lynn MacRitchie还在坚信中国艺术家因政府的“狭隘”与“残暴”艰难斗争时,她不曾想到在中国的学院与艺术机构,富有“英雄壮举”的艺术家们更关心如何售卖他们的作品,而不是为了推翻任何权威标准。正如皮埃尔·布尔迪厄曾说过:“文学与艺术始终摇摆于他律原则(倾向于经济与政治再现的艺术“bourgeois art”)与自律原则(独立于经济之外的艺术“art for arts sake”)之间,然而基于这两种原则的艺术最终以妥协的方式铸就了特定场域下文化阐释的新形态”。布尔迪厄所言虽隐晦却富有深意。尤其当乌里·希克、古根海姆等西方收藏家开始收购中国当代艺术品并组建私人艺术基金会的时候,对于中国当代艺术的价值判断倒向了西方国家既定的标准,基于他律性原则成功的艺术家也不得不被圈入资本文化场域从而解释他们的作品。

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现象体现出西方国家用自身的文化标准去筛选与衡量中国的艺术品以推进中国当代艺术的产业发展,从而实现对中国文化霸权和文化收益的目的。当然这一问题仍然持续影响到今天的中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基于资本的“中国身份”艺术潮流导致艺术多样性的严重缺失。尽管在西方国家已有学者注意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然而反观国际平台,这似乎说明东西方之间的对话从来没能真正建立起来。那些着眼于时代精神,扎根于本土文化与当代现实审美的艺术家反倒未能得到国际的关注。譬如重建传统审美且立足创新的中国当代水墨艺术,或是立足于反映真善美主题的當代现实主义油画。这些艺术品始终游离于西方双年展的舞台之外,也没有被大多数西方策展人被看作是当代艺术来对待。

但值得肯定的是,威尼斯双年展中国馆的建成说明中国的当代艺术家已经拥有了更多的机会去展示自我,并逐步推进本土审美价值体系的发展。“中国身份”作为文化资本的产物已经在国内主流价值观体系之下建立了有别于西方的解读语境。这代表着中国当代艺术家开始立足重建民族与文化精神的对外输出,他们正在通过一系列的国际展览逐步获取作为文化资本的自我支配权。

当然在不久的未来,中国的艺术家与批评家能否完全消除西方国家因为误读而产生的片面理解,是否能够建立起真正基于全球化与本土化共存的艺术,这仍然值得展望与期待。

参考文献:

[1]Coates, Rebecca, “From the Margins to the Center: The Sao Paulo Biennale, the Biennale of Sydney, and the Istanbul Biennale”, Museum Worlds: Advances in Research (2014), Vol.2, No.1, p.113-132.

[2]Wu, Hong, “Ruins, Fragmentation, and the Chinese Moder/Postmodern (1998)”, Theory in contemporary art since 1985, (eds.) Zoya Kocur and Simon Leung (Blackwell Publishing Ltd, 2007),

[3]Perl, Jeb, “Mao Crazy”, The New Republic, (09.07.2008), through https://newrepublic.com/article/62005/mao-crazy accessed 29 April 2016.

[4]Bourdieu, Pierre, The field of Cultural Production, (ed.) Randal Johnson (Polity Press, 1993)

[5]邹跃进.他者的眼光:当代艺术中的西方主义[M].作家出版社,1996.

作者单位:伯明翰大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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