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人吴越：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洛樱城

在纷繁的娱乐圈，能独守一份清静，低调而认真拍戏的人不多，吴越算一个。

她是典型江南女子的面相，清秀、灵气，仿佛寥寥几笔水墨，她便能跃然绢帛上。她有一双清亮的眼睛，望向你的时候，像一束虹落进心底。

有人说她美得太淡定太没有攻击力，所以一直不红。许多观众看了《我的前半生》才知道有吴越这个演员，还以为她是新出道的。

她不走红毯，不做宣传。演戏这件事对她来说，跟流量无关。袁泉称她为一股清流，她是演艺圈公认的大青衣。

因为戏好被人“诟病”，她关闭微博评论，人民网站出来为她正声。

年过四十，眼睛依旧清亮，不因俗世纷扰消减一丝一毫。她说，演爱演的戏，去想去的地方，这是一生的理想，至死不变。

一、美人的底气

吴越出生于上海，书香门第，父亲吴颐人是鼎鼎大名的画家，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母亲是语文老师。吴越自小便跟着父亲习字学篆刻，跟着母亲读书品诗。这样的家庭文化熏陶下，吴越慢慢显示出了艺术天分，从小参加的讲故事比赛、朗诵比赛，从来没有拿过第二名，她十岁时刻的章令长辈们惊叹。家境的优渥使她能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自己的兴趣上，她天性又聪慧机灵，渐渐地开始对荧屏上的世界产生了兴趣。

初中时，吴越会偷偷省下饭票钱去买《大众电影》之类的杂志，一期不落， 每一期封面是谁，穿什么款式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写过一篇作文，说希望能够像演员一样，体验许多不同的人生。后来高考的时候，就填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以专业课第一的成绩被录取。

最近，吴越在微博里晒了个朋友圈，那是她和学妹马伊琍共同的大学老师佟瑞敏看过《我的前半生》之后写下的“批语”——“教书匠的欣慰”。多年以前，吴越和马伊琍曾分别在大一交流作业和入学面试时遭遇不顺，险些无缘上戏，是佟老师把她俩挑了出来，让她们留在了表演系。后来，这两个女演员在演艺圈大放异彩，大家都说是老师慧眼识英才，其实这识的，便是美人的底气，家教、读书、眼光、美学底子……大多一看气质就知道。

有句话这样说：真正好看的人，身上都有不自知的美。那些太知道自己有多美的少不了做作。李安谈表演时曾说过：有的人的脸看上去觉得有故事，这就是祖师爷赏饭吃。吴越是这样的幸运儿，出道第一部戏就是主角，二十来岁便拿了金鹰节大奖，从影二十余载，安静得像杯菊花茶。

的确，吴越低调得不像个一线演员，每天的生活一半在片场一半在家，偶尔跟朋友聚聚，喜欢逛北京的四合院，是乌镇戏剧节的常客，被粉丝认出来，即使没化妆也大大方方地合影。声音不高但很坚定，语速很快，说急了上海话的调调会跑出来，别人没在意，她自己先笑得收不住。一缕碎发挽到脑后，宛如清风拂面。

二、演得好也被骂。为什么？

从热播剧《我的前半生》开播起，“吴越”“凌玲”这两个名字就一度徘徊在热搜榜上。

吴越饰演的凌玲是个“功能性”的配角，这部电视剧的主线是女主人公的成长之路，在这条路上凌玲要搬石头放在那儿等着。

要让角色落地、有血有肉，并不只是照剧本演那么简单。拍摄的时候，吴越和饰演陈俊生的雷佳音每天凑在一块儿，琢磨着怎么让罗子君的离婚发生得合情合理。吴越全情投入在角色创作中，努力地把人物演得合理，也确实将这个角色演活了。料想到观众看到“第三者”会恨得牙痒痒，但没想到，其中一拨人失去理智，把观影的感受和情绪代入到现实生活中来，冲到吴越的微博下面对她口诛笔伐。追着热点，自媒体们又把她感情方面的一桩旧事提了又提。

一时间，热搜、公众号全在说这件事，如此大规模地讨论她的角色，连带着她本人的一些故事通通挖个底儿朝天，还是头一遭。吴越哭笑不得，只得默默关掉了微博的评论功能。上《金星秀》的时候，吴越谈起这件事，诚恳地说道：“我需要保持距离，没有一个人会喜欢被骂。当你因为这些东西会有情绪的时候，会影响自己的判断，我不想因为这些东西影响判断，因为我非常清楚这个角色是怎么诞生的，我也清清楚楚地知道我在这个角色里要表达什么东西。这个角色演完了，那就跟我没关系了，你想怎么说她，你说了算，没关系。但是我以后还要演戏，以后我可能还会演一些反面角色，如果我喜欢的话。因为这个让我变得缩手缩脚、变得不勇敢了，我不希望这样。”

冯远征因为饰演《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中的家暴男而被大妈当街殴打；李明启因为将《还珠格格》中的容嬷嬷刻画得入木三分而被菜贩扔鸡蛋。可见，“凌玲”现象不是头一回。当暴风雨过去，来自无数陌生人的关心让吴越感到欣慰，有人留言“演得不好要骂，演得好也骂。为什么？” 人民网为她发声，称她为娱乐圈最干净的大青衣。其实，观众习惯性给演员“戴帽子”，并不是针对某一个演员，你演了一个反派，观众就觉得你城府深，心机重；反之演了好人，便觉得值得赞颂和同情。有的明星出场，观众会集体脸盲，而有的演员一出场，观众就能立刻说出他演过谁谁谁，这正是因为演员成功塑造了角色。吴越希望将来人们看到她，能记得她演过谁，而且演得不错，这就够了。

被金星问道怕不怕被扔臭鸡蛋时，吴越瞪圆眼睛，大声喊了一句：“我是个演员哎，我怕什么？！”接着立刻笑翻，承认其实会怕，很怕。

舞台之下，光环之外，演员也是普通人，抵制网络暴力，不仅是还他們公平，也是还舆论之地一片清净、文明。

三、其静若何，松生空谷

娱乐圈的人提到吴越，会用一个字“顺”。

她的演员道路走得很顺。19岁就担纲大戏女主角，20岁的时候和张丰毅合作《和平年代》，饰演的那个青春逼人的女兵闻璐是一代人的集体回忆。22岁的时候出演孟京辉的经典话剧《恋爱的犀牛》，时至今日，这场话剧演了近20年上千场，主角“明明”换了6拨人，她还是观众心里念念不忘的那一个。endprint

《恋爱的犀牛》中有句台词形容“明明”：你是聪明的，灵巧的，伶牙俐齿的，愚不可及的……那时的吴越，留着短发，站在舞台上，时而冷若霜雪，时而欣喜若狂，大串大串的台词从她纤细的身体里爆发，孟京辉形容她是“清新而带有神经质”。

清清淡淡又带点儿小傲娇，不施粉黛的面容，温婉沉静的气质，不禁让人萌生“其静若何，松生空谷”之感。

从《和平年代》开始，知性、干练、冷静成了她的代名词。她偏爱文艺片和历史剧，说来也巧，她看中的剧本，剧本也选中了她，从影二十多年，从来如此，这或许就是气味相投的缘故。

然而，没有谁的人生会一直顺下去，对吴越来说，这种不顺是她感到当演员越来越被动的时候。是从2013年拍《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开始，角色是一个小姑娘，那年她刚好40岁。不适感就来了，要从一个女人20岁的时节演起，但20岁小姑娘所有的节奏、气脉已经跟你没关系了。

吴越坦陈，最后一次演小姑娘就定格在40岁那一年了，今后会放弃跟自己年龄无关的角色。当时剧里那个女孩有一句台词“我还没谈过恋爱”，自己死也说不出口。要完全把频道调整成那样的心态，随便一说当然没问题，但是要身心都要跟角色统一，每一场戏都非常辛苦，她就一直拿着劲儿。演完这部戏吴越说再也不要演少女。确实没有必要，中年有很多故事可以说，等再过一段时间，到了60岁，肯定就是演奶奶。

在一个年龄去演自己适合的角色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之前腾讯娱乐的记者问她：“导演说想找一张没什么攻击性的脸，但不少观众还是觉得您太漂亮了，认为让您演‘凌玲这个角色是在欺负您。您怎么看？”吴越回复，夸自己漂亮，还挺高兴的，可“凌玲”这个人设就是中年女性，和自己的年龄是符合的。如果总揪着年龄这件事情不放，会让自己很难过。所以我一定告诉自己，扔掉好看、难看，扔掉年轻，扔掉对老的惧怕，没有一个人会不老。

四、我是个讲理的暴脾气

吴越微博的简介只有七个字： 人若无癖不可交。她是白羊座，O型血，性格里有股任性和躁劲儿。她在采访中说道：“我在努力让自己气定神闲，但真正做到太难了。我认为不是人，才做得到，人总是会左顾右盼。”

她特意说，别再说我“人淡如菊”，我是一个白羊座，白羊座的特点就是孩子气比较重，我真是这样的，没有多少耐性。我觉得我有安静的一面，也有爱热闹的一面。夸我恬淡不是坏事，只是觉得好像我没这么好而已。闺密柯蓝说我“你白羊座翻脸比翻书还快”，我觉得与其夸我“人淡如菊”，我更想突破這个印象。

“这可不是说我脾气很臭啊！”吴越哈哈大笑，“当我觉得我错了，真的会道歉。所以我是一个细心的而且讲理的暴脾气。”

朋友说她是个生在上海的北京人，她从小在大院长大，少了对上海弄堂低屋矮檐的接触，反而对北京的天高云阔别有钟情，性格里也多了些爽朗和大气。

吴越微博里记录的，有小确幸，“抽屉里还有上好的咸鸭蛋，冰箱里面还有想想就幸福的大理腐乳……”有人到中年的感悟，“每个人穷尽一生都在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要选‘自在，40岁了，再往前冲，如果得不到，会掉下去。我希望自己能够自然一点，不要压力太大……”

谈起年轻时候的感情，吴越说真的跟《恋爱的犀牛》很像，那是一个关于偏执的爱的故事。年轻的时候，面对感情不太成熟，很任性，但事实上，这些东西一定是年轻的附属品。总要经历一些才懂得，太任性是偏执。而现在选择一个人生活，也是在享受独立的强大，独立是当你一个人的时候，你是饱满的，不觉得惧怕。

“20岁的时候，只知道要认识很多人，要拍很多戏，要还来不及呢，没空想不要的事儿，什么都多多益善，源源不断，才好像有安全感。40岁以后，我越来越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我不要多余的东西。所以，衣服也好、食物也好，具体说，还有朋友，其实都不需要那么多。要说我什么都彻悟了，那还做不到。我曾经在微博上发过高晓松说的一句话：人生下半场，敌人只剩自己。我特别认同他这句话，不要改变别人，这非常难，你如果要改变这些东西，痛的一定是你自己。你要改变自己，比如说，我是一个演员，我演的这些，他们看到的、想到的，是他们说了算的。我如果不接受，我就痛苦。慢慢理解了这个，我就可以跟他们相处，跟这个电视剧相处。分析到最后，敌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搞定你自己就好。中年以后，我对自己越来越满意，越来越认可，这就是我现在想要的。”

责编/樊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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