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鬼的歌声中打捞良知的碎片

汪秋雯

摘 要：法官暴虐无道的审讯与法律以死逼供的条律，镇中各个阶级各怀心思，叵测算计的人们，也让人对当时教义强压下的社会不寒而栗。艾比环环相扣编织的谎言紧紧勒住无辜的人的喉咙，将不认罪就绞死刑的昏聩法庭玩弄于股掌之间，将清白无辜的人们推向死刑架。

关键词：人性；良知；压迫；悲剧

中图分类号：G4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17.21.093

寂静的深夜，月朦星暗，在萨勒姆镇充满灵性的森林中，一群青涩懵懂的少女为收获心仪的爱情祈愿舞蹈，有人满怀希冀呼出爱人的名字，有人铤而走险诅咒他人的性命。这场由爱出发的祈祷最终被掺进见不得光的邪恶杂质，在信仰与教规的威慑与曲解下变成一堆离谱荒诞的谎言，妖魔被人性的弱点召唤出来，用罪恶荒谬的音符谱写一场残酷的杀戮。

在我看来艾比盖尔无疑是整场悲剧的始作俑者。偷尝宗教禁果的艾比盖尔点燃了这场谎言之灾的火星。不顾劝诫的艾比饮下鲜血，带领女孩儿们跳舞下咒，她們诡谲的舞蹈却被帕里斯牧师发现，由于害怕宗教权威的审判，艾比盖尔威胁恐吓这群女孩儿们不准道出真相，开始编造谎言，推诿罪责，艾比盖尔巧舌如簧，机智奸诈，这个诡计多端善于辞辩的美丽女人得心应手地演绎着每一出自己策划的好戏。她明白一个人的说辞难以让众人信服，于是她紧扣住一群女孩儿内心怯懦不安的恐惧心理，通过恶毒的威胁强迫将她们禁锢为自己的傀儡，使自己的阴谋有了更多可靠的支撑者，在此之后女孩儿们开始借受害者之名肆无忌惮的胡言乱语，为艾比盖尔的谎言添油加醋，将无辜的人们牵连进这个危险的沼泽。这也体现出人性普遍存在的黑点，自私，卑鄙，懦弱，虚伪，脆弱的心灵在关键时刻会不择手段的为自己辩护，并拼命抹黑他人来洗清自己。艾比盖尔的心狠手辣与敏锐心机总能让昏聩的掌权者陷入自己的谎言，使摇摆不定意志不坚的人丢掉正义。艾比盖尔指使约翰的仆人玛丽将扎针的玩偶送给伊丽莎白同时并忍痛将针扎向自己以此指控伊丽莎白对其使用巫术诅咒。将真相告知约翰的玛丽正准备与艾比对簿公堂之时，艾比带领女孩儿们装神弄鬼反诬玛丽是魔鬼，最终击溃玛丽的心理防线，使其否认事实。法官暴虐无道的审讯与法律以死逼供的条律，镇中各个阶级各怀心思，叵测算计的人们，也让人对当时教义强压下的社会不寒而栗。艾比环环相扣编织的谎言紧紧勒住无辜的人的喉咙，将不认罪就绞死刑的昏聩法庭玩弄于股掌之间，将清白无辜的人们推向死刑架。

清教主义在17世纪的北美马萨诸塞州的萨勒姆镇上盛行，清规戒律的条条框框规驯盘剥着这个闭塞落后的小镇，异教徒被排斥迫害，娱乐和消遣被职责严禁，政教合一的高压统治让人们开始变得自私迂腐，迷信狭隘，从而引发1692年发生的一桩株连数百人的诬告案。阿瑟米勒于1953年创作这部戏剧，尽管当时右倾的麦卡锡主义猖獗，文坛沉寂，米勒依旧执笔剧作，现实意义也在于借古讽刺当时压抑的强权政治氛围对共产党同情者的迫害与镇压。

悲剧给人的冲击带来美感与快感。悲剧的主要兴趣不在于我们所见到的狡猾和忠诚之间的斗争。悲剧的主要兴趣要远远超过这些：因为悲剧中，人的高尚的生命被展露给我们了。诗人给平常生活加上了某种东西，我不知道它是什么，因为它属于诗人的秘密：我们忽然之间获得了生命的启示，这启示是关于生命的伟大庄严、生命对不可知的力量的顺从、生命中无限的密切关系、生命中可怕的悲惨。《萨勒姆的女巫》和《罗斯莫庄》都是悲剧，二者故事轨迹、人物性格及悲剧结局总有些重叠相似的地方。其一，二者都塑造了一位心机深重，手段高明的女主人公形象，大胆机智，敢爱敢恨，她们总能在与猎物的博弈中敏锐的看清局面占据有利的位势。无论是通过栽赃嫁祸致情夫妻子伊丽莎白于死地的艾比盖尔，还是故意刺激摆布罗斯莫妻子碧爱特脆弱敏感的心灵导致其自杀的丽贝卡，她们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战利品都是那个令之倾慕的男人。可她们的爱都是不合礼教的，不被认可的。所以约翰和罗斯莫的妻子们自然成为艾比和丽贝卡的眼中钉肉中刺，除掉障碍然后取而代之则成了她们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目标。她们爱自己也爱那个没能得到的男人，所以为了爱情她们冷静理智的赌上一切，哪怕站在道德的对立面，与公理为敌。其二，费尽心思步步紧逼的艾比和丽贝卡二人最终都没能如愿，她们输的一败涂地，狼狈不堪。约翰普罗特为了无愧良知宁愿与妻子伊丽莎白共同赴死，宣告清白，艾比盖尔只能卷钱抛离，孤独漂泊。而被谋杀与乱伦两种羞耻的罪名折磨得丽贝卡最终拒绝罗斯莫的求婚，放弃自己梦寐得到的婚姻，与绝望的罗斯莫一起殉身于碧爱特自杀的水车池中。这一点看来，丽贝卡比艾比盖尔更加决绝，以毁灭的方式结束挫败的痛苦。其三，两个戏故事都体现着作家对人性救赎和良知觉醒的拷问与思索。《萨勒姆的女巫》中约翰由起初不忠于妻子与艾比盖尔发生关系到幡然醒悟，维护并追随妻子，最终为了问心无愧义无反顾选择死亡；《罗斯莫庄》中丽贝卡也因害死碧爱特，与生父乱伦，最终在内心道德良心的审视中毅然给自己判了死刑，罗斯莫也渐渐承认自己的精神出轨害死妻子，在内疚与自责中和丽贝卡一起自杀，以死换取心灵精神的解脱。

《萨勒姆的女巫》中约翰的妻子伊丽莎白令我印象深刻，我认为她是剧中隐形的艺术家，有着美好的人性与纯粹的灵魂。伊丽莎白是个真实的女人，她不会一味的善良贤德，盲目大度，当她发现丈夫与女仆艾比盖尔发生关系时，她毫不含糊地赶走艾比盖尔，底气十足的驱逐这个插足自己爱情的第三者，懂得勇敢的保卫自己的婚姻与家庭。同时伊丽莎白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理性的认识到出轨之事丈夫约翰和艾比盖尔有着同样值得谴责的责任。她不是那种一旦打跑了小三儿就能继续回到爱人身边像从前一样亲密相处，谈笑如常的人，她也有委屈，有恼怒，但她一定不会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对丈夫打骂吵闹，不依不饶，她一直以一种冷静理智的说话方式和成熟端庄高雅姿态不紧不慢的表达对丈夫约翰的问责，用一种高妙的手法维护自己作为妻子的尊严。约翰曽抱怨伊丽莎白对他无休止的怀疑与猜测，说自己早已忘了艾比盖尔。其实日复一日伊丽莎白也许早已不那么在乎曾经约翰的出轨，只是约翰自己放不下自己的过错，总是去捕捉伊丽莎白不经意间冷淡的情绪去苛责自己的心。然而作为一个理性而清醒的妻子，她告诉约翰自己早已原谅他，不再批判他，只是他自己的良心在批判他自己。约翰觉得伊丽莎白的正义感能让啤酒结冰。也许正是这么一个极为沉稳理智的女人让人忽视了她极为真实的坦率，伊丽莎白对约翰的怀疑和冷淡又何尝不像是女人对在乎的男人的赌气和吃醋呢？伊丽莎白一直与丈夫约翰维系着夫妻双方精神上的对等关系，没有谁会对另一方言听计从，也没有谁会要另一方一切服从自己。伊丽莎白一直在自尊的同时，尊重约翰作为丈夫，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她从不帮约翰做选择，便是心甘情愿尊重丈夫的决定然后一同承担夫妻需要携手面对的结果。当约翰得知被监禁的伊丽莎白已怀孕，正踌躇犹豫自己是否要屈服认罪保留性命时，他忧急地询问妻子的意见，但伊丽莎白却说“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我都同意。当然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她能理解约翰此刻心中面临的是怎样巨大的挣扎，这是生与死的决断，她不会在其上添加一丝压力，她能做的，就是告诉约翰随心而定，并将与其共同面对。没有埋怨，没有焦虑，她平静得就像是处理一段夫妻间生活上的小问题一样。伊丽莎白坚强勇敢，她也遗憾自己在向约翰表达爱意的时候总找不出满意的方式，这个不善于表达的妻子在最后坦诚的告诉约翰自己对他的爱是何分量。整个剧中最令我感动而震撼的一个情节便是伊丽莎白在审判官质问约翰是否触犯色戒，她挣扎思索着，最终坚定的回答“不是的，大人”。从不说谎的伊丽莎白为爱侣撒下了第一个谎，也是她人生中最后的谎言。一个正义，自重，无愧于所有的坚韧的女人第一次颤颤巍巍的为丈夫撒谎辩解，这是出自一个妻子对丈夫本能的爱与袒护，这份爱让这个一向波澜不惊，理智清醒的女人不知所措，让她不顾一切背弃自己的原则与标准，用谎言去解决问题。伊丽莎白的这一举动令人震撼，让人心疼。

最终约翰选择了自己的不可玷污的名字，选择了良知，选择了死亡。19个无辜的生命陨灭在绞刑架之上，萨勒姆镇上的恶魔之歌也许归于寂静，也可能依旧猖獗，惊醒萨勒姆镇民的美梦……

参考文献

[1]梅特林克.卑微者的财富[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