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旅2017环法四问7

2017-09-11速度哥

中国自行车 2017年8期

文/速度哥

意外之旅2017环法四问7

文/速度哥

暴力的欢愉必将以暴力结束——2017环法从揭幕战到收官战，无不充斥着揪心和跌宕。克里斯·弗鲁姆斩获了个人职业生涯第四座环法桂冠奖杯，然而更多失败者与其说是败给他的猛攻，倒不如说是倒在各种意外。萨甘在连续5年蝉联绿衫之后黯然终止纪录，这件领骑衫也像带有原罪般见证着各路自行车人的喜悲。从来没有一届环法如今年这般，伟大与悲情可以等量齐观。

这届环法背着质疑而来，带着困惑结束；一些问题得到了答案，一些事情又出现了问题。环法四问，不在于让你更理解环法，只在于你心中对这项殿堂级的赛事又将产生何种期待。

为何还是弗鲁姆？

自从2012年天空车队首度加冕环法黄衫以来，我们每一年都有这样的疑问——到底谁能击败天空车队？2014年，接连摔车让弗鲁姆提前告别环法赛场，那一年的环法冠军也让正处于职业生涯巅峰状态的尼巴利斩获，除此以外，每一年环法基本上都以天空车队主将吊打群雄告终。今年，天空车队看似迎来了近年来最大的危机——车队因为沸沸扬扬的TUE事件而内忧外患，车队总监大卫·布拉斯福德甚至在某个时期被弗鲁姆“划清关系”。不可一世的王朝，往往都是从内部土崩瓦解，而今年的天空车队似乎有同样的势头。

更加不妙的是，弗鲁姆遭遇了近年来少有的状态低谷。在整个2017上半年，表哥都没能取得任何一场胜利——无论是单站还是总成绩。在过往，无论是赛季初的先驱太阳报环赛、环安达卢西亚还是有着“环法风向标”之称的环多菲内，表哥都信手拈来。迟迟未能回归往年的环法制胜轨道，让表哥蒙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以至于他在赛前也表示今年环法将是他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

然而，事实还是证明，即使表哥相比过去那个表哥势头有所减弱，其他人还是难以迫近。纵观本届环法，弗鲁姆的爬坡表现只能说勉强及格——不算两场个人计时赛，他甚至要比乌兰和巴代的总成绩还要差。多个山顶终点赛段，表哥不再是依仗车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山地火车”一举击垮对手，而是每一次都与对手纠缠至最后，甚至还会被对手略占上风。然而表哥的稳定却让他仿佛披上了一件坚强的盔甲。在高山赛段严重不足的本届环法，对手根本无法在表哥身上赚取可观的时间优势，以至于让他凭借高出所有人一筹的计时赛能力，如温水煮青蛙般把所有人耗死。

在个人状态明显不如从前的情况下依然发挥稳定，整个天空团队的支援也功不可没。为了辅助弗鲁姆冲击环法四冠王，天空车队组成了8人后援天团，这里每一个人都放弃了个人目标，并且有明确的分工，一切为了表哥。我们可以看见古典赛主将卢克罗长期处于主集团最前方，也可以看到世界冠军挂科斯基在爬坡赛段中耗尽最后一滴体力。就算兰达在比赛过程中一度表现出叛逆，最终也被车队化解危机，并且成为牵制对手的筹码。近乎完美的团队构成，让对手无论是强攻还是偷袭，都无法击穿天空的铁桶阵。

天空的完美主义不仅体现在场上，更体现在场下。他们会仔细照顾车手的饮食起居，对器材进行严苛的调校，为计时赛准备黑科技低风阻骑行服，利用大数据对训练和比赛作精确的控制等。为何几乎所有人都会犯下大大小小的错误，而天空却始终是一如既往保持稳定？这种对于细节的追求是最大的内因。于是，再一次地，天空车队赢在了细节，赢在了他们对完美的追求。

谁能挑战天空车队？

环法上的天空车队之强大，让每一位挑战者都心生畏惧。谁能真正击败他们？至少在过去6年都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看一看本届环法领奖台上的剩余两人——乌兰和巴代。他们是因为具备挑战弗鲁姆的实力而站上了领奖台吗？未必。乌兰作为前天空车手，在车队创立初年也承担了环意主将的角色；2013年环意，作为爵爷维金斯的“备胎”，他首次取得环意亚军的佳绩。此后，乌兰辗转快步车队以及佳能戴尔车队，状态日益下滑。来到本届环法，车队实际上对他没有硬性的总成绩要求，毕竟该队从来都是“强扭的瓜不甜”。然而随着比赛的深入，乌兰却凭借着稳定的状态以及经验老广场的吸轮，硬是在GC集团站稳了脚跟。尤其是在公认的“皇后赛段”——第九赛段中，乌兰跟住了领先集团，避开了所有的摔车事故，最终在小集团冲刺中战胜巴吉尔取得赛段冠军。从此，人们才意识到曾经那个大环赛领奖台车手又回来了。然而，缺乏车队强而有力的支持，又或者说受限于个人的陡坡能力，乌兰很难在弗鲁姆身上占太大的便宜，这也是天空车队一直放任他在GC集团尾随而不做针对性打击的一大原因。事实证明也是如此——乌兰能抢赛段，抢减秒，却无法在高难度山顶终点扬长而去，更无法在马赛ITT逼近弗鲁姆。

而连续两年登上领奖台的法国人巴吉尔，瓶颈更加显著。大家只需要看马赛ITT就知道为何他一直无法战胜弗鲁姆了——提前2分钟发车的他险些在23公里的赛道上被表哥反超，一战输掉接近两分钟。要知道巴代就算使出洪荒之力进攻，也很难在高山赛段上从表哥身上赢回来一分钟。本届环法算是对弗鲁姆最不友好的一届比赛了，计时赛里程加起来不到40公里，舆论都认为弗鲁姆将失去一项重要的优势。谁知，这两场ITT还是击垮了法国人，击垮了弗鲁姆的大部分对手。

相比这两人，其他挑战者输得更多。法比奥·阿鲁长时间养伤之后展现出让所有人吃惊的状态——在第12赛段硬生生将表哥身上的黄衫扒下；考虑到弗鲁姆每次夺冠都是长时间身披黄衫，今年这样被对手直接反超（尽管时间很短暂）也算是耻辱了。只是阿鲁还是没有跨过恢复能力不足这道坎，在第三周的连番鏖战中，他开始出现各种莫名其妙的体力瓶颈，最终逐渐丧失获胜机会。而廉颇老矣的康塔多，在个人状态下滑和车队支持不足的双重掣肘下，只能再次展示英雄迟暮的悲壮了。

如果说当今车坛无人能比肩弗鲁姆，也是有失公允，只是后来者必须将可能性变成现实。里奇·波特本该是弗鲁姆最强有力的挑战者——他和表哥同龄，当了很长时间的贴身副将，对弗鲁姆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且他今年的状态要比弗鲁姆高出一大截。年初的环澳赛，他在两个山地赛段虐得所有人没脾气；在环罗曼蒂上，他凭借爬坡和计时赛双重完美发挥击败一众环法对手；环多菲内上，他不仅ITT完爆弗鲁姆，爬坡决战也逼得表哥自爆。种种迹象表明，波特是唯一一个能在爬坡和计时赛都能威胁弗鲁姆的劲敌。然而波特还是没有摆脱霉运，环法第一天他就在暴雨ITT中处于下风，此后的2个爬坡赛段又因为副将阵容单薄而无力搞事。最悲剧的一幕发生在第九赛段——通向尚贝里的下坡过程中，波特高速翻车，严重受伤的他不得不提前告别环法，并且迎来一段艰难的恢复期。这本来是他职业生涯最有机会挑落弗鲁姆的一次，然而意外还是让他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在今后的环法上，波特和弗鲁姆只会同步老去，波特很难再迎来“彼消此长”的状态优势。更年轻的90后车手们，似乎才是弗鲁姆未来的威胁者。

两届环法亚军“酋长”金塔纳在去年冬季看来，甚至要比波特更有机会战胜弗鲁姆，然而错误的赛程安排耽误了他。选择了环意-环法连庄挑战，让酋长双线溃败。在环意上，爬坡状态欠火候的他一直被迪穆兰“死亡缠绕”，以至于最终因为孱弱的个人计时赛能力壮烈败北。来到环法，第一天就遭遇老大哥严重摔车退赛的噩耗，以至于自己也比得像无头苍蝇，总成绩和爬坡单站都没有任何收获。事实证明，包括酋长在内，几乎没有车手能顶得住环意-环法连续两项大环赛的体力消耗。酋长要想在环法上和弗鲁姆全力一战，只能放弃杂念，专攻这一项赛事，而不是在开赛前就耗费掉必要的体力和自信心。

而相比计时赛挖大坑的纯爬坡手，能跑计时赛的GC手在线路设计更加综合的环法上才更吃香。从这一点看来，新科环意冠军汤姆·迪穆兰也完全有可能成为弗鲁姆未来最大的威胁，甚至成为下一位弗鲁姆。迪穆兰在今年环意就已证明了自己的爬长坡跟随能力，甚至在一些合适的爬坡他还能反咬纯爬坡手一口。而计时赛，迪穆兰完全不怵表哥，因为两人的交锋历史中荷兰人屡占上风。明后年的环法，计时赛里程很有可能迎来反弹增长，这也会吸引迪穆兰来环法一试身手。相信届时我们都无需假设了，时间会证明一切。

明年的环法有可能比成什么样？

如果弗鲁姆继续状态下滑，挑战者继续成长的话，我们在明年环法真的有可能看到天空王朝的土崩瓦解。不过我们先不用这么早下结论，因为环法肯定还有其他方面的变化。

首先，UCI已经通过了一项议案——从2018年开始，三大环赛的每队参赛人数要从9人减到8人了。此举就足以让环法的竞争格局发生大变样。大家在看单日赛、单周赛时，每支车队都是8人出战的，这些比赛上，每支车队控制集团的程度更低，比赛的不确定性也更大——如果将每队8人的阵容复制到大环赛，相信不确定性也会增加。也许你会觉得对于天空车队来说，少一个人不少——毕竟除了弗鲁姆之外大家都是副将，稍微减掉一环不那么重要的就行了。但是考虑到很多车队很可能因为少了1个名额而少带一名兔子手甚至少带一条冲刺战线，那么总成绩车队的专注度反而会提高。这种情况下，天空车队的优势会被进一步拉近。而在团体计时赛这种考验团队实力的比赛中，少一人出战就意味着每个人都多一分压力，如果一些车队在团体计时赛前有减员的状况，那么受到的影响将会比9人出战的情况大得多。山地赛段的情况同样如此，少一节列车，多一分压力，以天空车队为代表的控制流车队势头会受到打击，反倒是光杆司令型车手迎来了更多浑水摸鱼的机会。

在每队人数减少的情况下，明年环法的GC车手分布预计也会更分散。首先，曾经的“阿斯塔纳双子星”——阿鲁和兰达肯定会代表各自的东家作为主将出战了。阿鲁今年虽然铩羽而归，但也算是尝过穿黄衫的甜头了，明年极有机会卷土重来。而在天空阵中憋屈无比的兰达也放出话来要以主将身份重返环法，今年比赛以一秒之差憾失领奖台必将成为他“报仇雪恨”的最大动力。这两年，阿鲁和兰达历尽沧桑，也变得成熟、老练、奸诈，他们终将挑起一方大旗，成为舞台上真正的狠角色。

法国人方面，几位代表性的车手预计也会对环法有全新的认识。巴代，在马赛计时赛后差点崩溃的男人，早已明白自己的计时赛能力有可能拖累自己永远无法夺冠。今年环法前，他一再高呼自己不畏惧对天空发起进攻，而他的团队在阿尔卑斯山上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实力终究差了天空一截。这道无解的算术题，他已经算了N年，我也很期待他明年拿出完全不同的答案。皮诺，专注环法多年却在今年开小差去百届环意的FDJ主将，明年也必须重新审视自己的环法生涯了。到底是向下一个领奖台席位进发，还是到另外两场大环赛寻找机会，是他无法避免的抉择。

而一度也曾被法国人当做希望之星的巴吉尔，似乎已经找到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子。少年成名的他一直担当车队环法总成绩主将，然而每一次跟在GC集团后面，他都没有一丝反抗。反而在今年，当他卸去总成绩的重担，一切才重新变得美好——他可以赢得巴士底日的赛段冠军，也可以在高山终点单飞夺冠，更能够通过连日突围将爬坡王圆点衫和超级敢斗奖一并收入囊中。我们仔细探究，才发现巴吉尔不喜欢功率计，不喜欢计算，不喜欢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怀疑人生。当他舍弃功率计，当他突出重围，他才能找回骑车的乐趣，找回胜利的感觉——这在表哥大行其道的当今，是多么逆时代的壮举。这时，我们才猛然发现巴吉尔更像当年的法国传奇爬坡手维兰克——他不志在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跟着GC集团，甚至不志在身处于世巡赛车队的评价体系里，他宁愿加盟一支持外卡征战环法的车队，每一天都有开火权和掉队权，完全根据自己的意愿去享受比赛。原来，沃克勒大叔并没有在本届环法结束后离开我们，因为法国人的骨子里，都住着一位沃克勒大叔。

冲刺手真的开心吗？

今年环法居然设置了9个平路赛段给冲刺车手们瓜分，然而本届环法最不开心的那群人又恰恰是冲刺手。

基特尔的环法理应是完美的。在这个全球最受瞩目的舞台上，他的冲刺简直称得上人类电影精华。过去，我们都硬拉上几位肌肉大汉凑成“三大冲刺手”、“五大冲刺王”。然而今年环法的冲刺赛场，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和基特尔相提并论。他没有完美的带冲火车，他只需要队友把他放在最后一公里，然后，每一次，他都会从后排不知道哪个角落杀出，以短短三五脚的加速，将所有人秒杀。他的胜利确实来之不易，也确实太耗费肾上腺素，以至于每一次获胜之后，他都哭得像个200斤的孩子。他的冲刺连高速摄像机也要折服，在战胜哈根的第7赛段，他的3毫米获胜优势给这项运动带来了崭新的精确度。然而再多的丰功伟绩，也敌不过一次摔车。第17赛段，当绿衫的争夺迎来“剩者为王”的阶段，他无力在爬坡上跟上集团，以至于在下坡追击的过程中发生意外。这一摔，也将他的绿衫梦摔碎。5次获胜+1次退赛，让基特尔痛哭了6次。如此接近完美的现象级冲刺手都如此惨淡收场，其他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比基特尔更早离开环法赛场的冲刺手不在少数，第四赛段，我们就已经见到2位。这场大集团冲刺的最后200米，手握30个环法单站的卡文迪什和身披5件环法绿衫的萨甘历史性地碰撞到了一起——这起碰撞以及随后的摔车实在太突然，太离奇，以至于包括裁判在内的大多数人无法在第一时间看清楚状况。到底是卡文迪什的强行穿越失败，还是萨甘肘击对手？直到慢镜头被回放无数次后，人们才逐渐意识到萨甘只是因为对手的车把顶到自己的手腕，才不得不抬手保持平衡，而非一肘将卡文迪什拍在护栏上。而此时，UCI裁判已经作出处罚：将萨甘驱逐出比赛。事后看来，这无疑是非常错误的判罚。也是那一刻，很多车迷痛苦地惊呼环法已经结束了——尽管GC之战还没开始。

萨甘被逐出比赛可以看作是本届环法的标志性事件，是的，本届比赛就是这么充满争议。无论是组委会——他们也亟需通过人气超高的萨甘来提振收视率、UCI——因为此判罚再度背上骂名，当事裁判更是每天都接到骚扰电话、还有车迷——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最喜爱的冲刺手，没有人是赢家。直到环法结束，我们都深感此事件余波未了。当事裁判呼吁自行车比赛增设专门研究录像回放的裁判，博拉车队也表示支持这一提议。如果说这个事件还有那么一点正面效应，大抵就是让自行车运动的裁判执法变得更加谨慎、细致了。

9个平路冲刺赛段支离破碎，不仅因为萨甘、卡文迪什以及基特尔的退赛，本土冲刺手德玛尔退赛也有一定“功劳”。这位在第四赛段迎来职业生涯大环赛首胜的法国头号冲刺手原本也是绿衫的强有力争夺者，谁料他的身体状况在之后的比赛中急转直下，以至于在第九赛段被关门，甚至还拉了3位队友垫背。这届环法下来，FDJ车队只剩3人完赛，将将保住了团体成绩。如此主场发挥，也可以说是悲壮了。

在没有退赛的冲刺手中，郁郁不得志者大有人在。拳击手布阿尼再次吞鸭蛋、大猩猩格莱佩尔终结了自己连续参加12场大环赛有胜场进账的伟大纪录、摇头哥德根科伯也未能实现环法首胜。能笑着离开环法的，应该只有斩获两胜并且穿走绿衫的马修斯、靠突围而不是冲刺获胜的哈根以及在香街书写职业生涯新篇章的格鲁内维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