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麻雀的艺术人生
2017-09-08王小柔
王小柔
时不时就会有人问我:“你们家麻雀还没死呢?”“麻雀气性特别大,到你们家怎么没一头撞死?”我觉得,我家的麻雀为了争口气也得进长寿名录。
灰球是我捡回家的第二只麻雀。狂风暴雨的天气里,一定会有小鸟从巢里掉出来,这是常识。我捡到的第一只麻雀晾干了羽毛,转天就放飞天空了。可是灰球是从水坑里捞起来的,它身上羽毛没长齐,那点儿力气都用在瞎扑腾上了。我找饭馆要了张纸巾把它裹起来,几乎看见我急急忙忙带着鸟回家的人都说:“这东西养不活。”
到家我就翻出了一箱快过期的燕窝,包装极其夸张,里面就稀汤寡水儿两小瓶,要不是因为包装太好早扔了。看了眼保质期,发现就差一天,直接拧开瓶子盖儿,咕咚咕咚嚼两下咽了,瓶子扔垃圾筐里。最管用的是包装!木头盒子里面塞满了高级稻草,我把灰球放进去,蒙上一块厚布,加热垫打开升温,再跑到社区医院找大夫要了个针管。鹦鹉没吃完的进口鸟奶粉,每四个小时一次喂进去。
羽翼丰满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灰球转着脑袋看家里的鸚鹉飞来飞去,扑闪几下翅膀就扎进了飞行队伍,跟几只色彩斑斓的鸟站在一起,连气质都不一样,它虽然灰头土脸,倒是特别自信,大概因为还没照过镜子的缘故。第一次放飞就跟粘在我身上一样,怎么扔出去怎么落回来,第二次只要一开门,立刻往屋里飞。
自打灰球认定了要当家庭成员,就过起了拟人化生活,饮食起居特别规律,尤其饮食这块儿,到中午就站在饭桌上等着,看今天吃嘛。有时候我妈做完饭得喊我们好几次,大家才到饭桌边集合。灰球不用喊,用实际行动鼓励做饭的人。辣子炒肉一上桌,它叼住一片肉就开始甩,可你倒叼住了啊,经常把肉扔别人脸上。人能受这个吗?还没下筷子让一只鸟给自己喂食,后来干脆就禁止它上桌了。
我们都没注意它什么时候扎稀饭里洗澡了,还洗那么彻底。我正一筹莫展,儿子一把抢过去,打开水龙头就给它冲,冲半截忽然觉得拿凉水洗容易感冒,又换热水,好不容易洗透了,看着那个可怜啊,又黑又瘦。拿毛巾一裹,开吹风机吹热风烘干毛。在眼睁睁看它在菜汤子里又扑腾过一回后,全家决定不能当着它的面吃饭,菜不端出厨房,扒拉到碗里藏屋里吃。就这样,它还自学了悬停,你在那嚼,它能一直在你嘴前面飞,就为了看清楚你背着它到底吃了什么。
你以为这只麻雀仅仅是为吃而来吗?不!它热爱艺术。只要我妈一掀钢琴盖,无论它在干什么,准会第一时间落在琴键上等着你弹。就算你把它脚下那琴键弹得很响,它仍然一动不动,一副连身上的毛都陶醉的樣子。如果正赶上它洗完澡你开音乐会,它会非常知趣地卧在擦琴的布上,免得把琴弄脏了。只要音乐不停,它就不走。有时候我妈接同事电话,一打一个多小时,它就一动不动地看着,等着。
这个被所有人认为得一头撞死的麻雀,在我们家开始了属于它的艺术人生。
(李金锋摘自《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