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者（组诗）

赵目珍，1981年生，山东郓城人。毕业于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文学博士。副教授。北京大学中文系访问学者。写诗，兼事诗歌批评。著有诗集《外物》。2015年入围“华文青年诗人奖”。现任职于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人文学院。

对 雨

长风过后，坐在阳台的门槛上

我静静地坐等一场夏雨的来临

如果准确一点说，我是在等待

时间背后的一种训练有素的力量

习惯了在寂寥之后打破常规

喧闹突然死去

元知人间万事，不过都是空谈

对着一场雨下落

就如同对着人体内部的潮汐涌动

隔壁有人言谈

我瞬间便能汲取出其中的能量

这里面夹杂着一个人的语言史

它完成了滑稽的撞击

我的生活也被拨弄出颠狂的痕迹

面对一场雨

又有如面对一场盛大的宴席

必须用比较讲究的方式来处理它

我试图寻找出这其中的界限

却无法预测出这其中的秩序

我是一个不善于削减人生的人

雨水流经不同的面孔

我企图在错置与重构中僭越它

彷徨者

彷徨者进入一些事物

他试图为自己重新构建一个

可以承受的肉身

可他的内心已经不明就里

他已在彷徨中失势

孤寂最终还要裹挟慌乱而来

他的彷徨变得无可挑剔

他专注于此

连一点分心的机会都没有

仿佛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霜降

他随着抑制不住的暴风雨呜咽了

我突然觉得

这彷徨中有大美

这乃是人类之中最纯粹的彷徨

它落在我生命的橱窗里

虽然近乎残忍

但请不要介怀我言不由衷的说辞

假 象

人来人往。怀抱一堆蔬菜和水果

在央茫人海中我看出了车水马龙

这是悲苦之前的一种征兆

它消失以后，面对着一块猪肝和几株菠菜

经过一阵烹调之后的混合形态

我们的生活，仍旧津津有味

日子嘛，总是习惯于裹足不前的假象

世俗的烟火依然持续着竞技

即使九月底的南方以南，火光白茫茫一片

带着红褐色头发的妻子，仍然是最真实的人

把那些不痛快的，比如拔掉几颗坏的牙齿

统统放置于三十年之后的某个春天

有时候，对日子进行一回“独裁”也是必须的

我们所真正需要的，是彼此深深爱惜

喧 嚣

在疾驰中穿越寂静无声的山谷

飘忽的喧嚣，此起彼伏

此刻，我的眼中

是被钢铁轧碎了的黄昏

夕阳正在抚摸着疼痛的山顶

流水在逐渐远走

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它来自何处

但我的身心惹满了尘埃

不过，自始至终

我卻是一个善于处理掉声音的人

比如，风儿嘶哑

人群中夹杂着一些并不常见的呜咽

既然不能分辨其中的青红皂白

索性让它们裸露，彼此冲和

这是一种比虚幻更加真实的虚幻

所有的喧嚣都难以保持各自的本性

它们都是些疲倦的词与物

在相互的遮盖中碎裂，然后死去

我不过是一个被动的聆听者

无法逾越泡影的鸿沟

只能任凭击打，任凭蹂躏

然而只有忍受，是内心惟一的真实

身 份

想解开连续的面纱和无数事件的果因

赤裸裸的城堡，直接呈现

机器下的人在规则中尽情挥洒摇曳之美

深藏的喉舌冷不防来一个美丽的误会

你不可能回到一个永远也找不到的开始

一丁点的恩赐足以扰乱身心

一纸错误的判决，给予被驱逐的身份

任你如何勇敢，你对此无能为力

你将筛选出自己一生的“正确”

为命运挑选出最具有讽刺性的瘟神

醒 来

滑稽的是，被一场梦唤醒。

可怕的是，梦境发挥了效应，并且取代真实。

我兀坐在房间里，完成一个象征性的动作。

而它们零散，被禁锢，看起来那么遥远。

最后竟也全部赶来。endprint